祝清泽本就是顾麟堂的好友,又聪明的吓人,顾千树十分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看出破绽。
面对祝清泽撒娇一般的询问,顾千树沉默了又沉默,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付祝清泽这样亲昵的语气。
“你还是那么不喜欢说话。”然而让顾千树安下心的是,祝清泽却像是习惯了顾千树这副不言不语的模样,他的目光隔着黑纱在顾千树的脸上逡巡:“……看到我都不会高兴么?”
“……”顾千树不说话。
“唉,也对。”祝清泽继续道:“茕茕白兔,东奔西顾,人不如新,衣不如故……你都不愿意见我了,自然是看到我也不会高兴了。”
“……”顾千树还是不说话。
“清泽大人。”到头来还是云亭看不过去了,茕兔这首原本用来形容弃妇的诗歌用在祝清泽的的身上,居然也没让他觉的违和,只不过看着自家尊上越来越沉默的模样,他还是不忍心了:“尊上离开西域之时便遇到了许多的麻烦……他不来间您,是怕将麻烦带去惹您不快。”
“哦?是么?”祝清泽看了云亭一眼,又看向顾千树:“亲爱的尊上,是这样么?”
“……多嘴。”顾千树觉的自己已经要败在祝清泽手里了,天啦噜,他一天就能说一百三十九个字,遇到云亭这样识趣的人还好,一旦碰到祝清泽这样的话痨就彻底的没辙了,多说了怕超过字数,说少了祝清泽又会不依不饶,真是要了人的命。
“麟堂,听说尹成双死在了你的手上?”三人在街上边走边闲聊,已经吸引了不少的目光,云亭脸上带着面具,手里捧着那盆珍贵的紫山麒麟,吸引到的目光却是丝毫不比祝清泽的少,只不过祝清泽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这会儿又开始朝顾千树问八卦。
其实平日里祝清泽的话也没这么多,正是因为遇到了顾千树,才会说个不停。面对不同的人,祝清泽自然是有不同的相处方式,面对顾千树这种沉默寡言的人,你若是和他一起高傲起来,那就实在没什么话题可以说了。
“嗯。”顾千树已经把自己说的话减少到最少了,可看到祝清泽还是一副要继续问下去的模样不由的有些头疼。
“哈哈哈,我看他就是活该。”祝清泽道:“不过杀了他……倒是也脏了你的手。”
“是属下代尊上处理掉他的。”云亭的声音适时的想起。
“那麟堂,你还惹了什么麻烦?对了,这么突然想到来中原,你该不会是真的准备去参加春园了吧……”祝清泽的问题简直就像是无穷无尽。
顾千树微微的吸了一口气,就在觉的自己已经忍不了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
“怎么了?麟堂?”见到顾千树停下了脚步,祝清泽一愣。
“我请你吃饭。”顾千树抬起手,十分坚定道,接着抬起手指向了面前一家从外表看起来十分华贵的酒楼。
“……”祝清泽被黑纱遮住的脸微微僵硬了一下,他这时候要是还不明白顾千树的意思就真是傻子了——自己这个好友,看来是真打算用饭来堵住自己这张嘴啊。
“……”云亭也不说话了,只是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笑意。
然后顾千树就义无返顾的走进去了,没有给祝清泽任何犹豫的机会,那背影显得无比的决绝!
“……我觉的你尊上不太欢迎我。”祝清泽对着身边的云亭道。
“……”云亭没说话,心中却暗暗道:这种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就不要来问我了。
于是在顾千树进去之后,云亭和祝清泽两个看不见脸的人也都走了进去。
江湖之中总是不会缺少什么比较奇异的组合,老人和小孩,胖子和瘦子,奇装怪服的女子,衣着邋遢的剑客,正是因为见多了,才不会觉的有多么的奇怪。
可是眼前这走进客栈的三个人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一个手捧着一盆珍贵兰花的面具人,一个一身黑色戴着斗笠的神秘人,一个一身白衣长相极为引人注目的剑客。
这样一个组合,怕是放到哪里都会让周围的人注目。
“各位客观都想吃点什么?本楼的招牌菜是脆皮豆腐和香酥鸡……您要是还想喝点好酒,我们这儿还有上了年头的状元红!”小二显然是见过大阵仗的人,完全没被顾千树三人的架势给吓到,拿着菜谱就恭敬的递了上来,还不忘记推销自家酒楼的菜。
“招牌菜一样来一个吧。”平日里点菜的都是云亭,现在祝清泽出现了,自然是代替了他这项工作,他拿着菜谱点了好几个菜之后才道:“我记得麟堂喜欢吃虾……再来个醉虾吧。”
顾千树看着祝清泽的动作,默默的想,大哥你隔着黑纱真的看得清楚周围的东西么大哥……我可是完全看不清楚你的脸啊,况且等一会儿都要吃饭了你就不能把那个斗笠给摘下来么!
“客观您还要喝点什么么?”小儿问道。
“麟堂,你要想喝什么?状元红?”祝清泽随口问了一句。
“清酒。”事实上在顾千树的记忆力,顾麟堂很少喝酒,就算要喝,也只喝这一种酒,不过话说回来,按祝清泽对他的了解不应该不知道这个问题啊……现在居然开口询问他……顾千树想到这里,目光沉了沉。
“唉,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是只喝这一种酒啊。”可是祝清泽的下一句话就打消了顾麟堂的怀疑,他叹道:“清酒那么淡,想和你不醉不归也不行啊……”
顾千树不说话,只是端起茶默默的喝了一口。
在顾千树的设想里,这本该是十分平静的一顿饭,菜上来之后祝清泽就该闭嘴了……而自己也能不知不觉的填饱肚子。
而祝清泽想的却是和顾千树不一样的,他觉的今天好不容易找到顾麟堂,就一定要好好的和他唠唠嗑……现在有酒有菜,气氛不能更好了。
可惜的是顾千树和祝清泽都想错了,他们第一次或许在过去的日子里,从未想过会遇到这样一幕场景——
当三五个穿着花里胡哨衣裳的纨绔,跑来把顾千树当做小倌调戏的时候,他们三个人都静默了许久。不是因为愤怒也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被惊的。
这世界上不长眼的是挺多,可是能不长眼到这个地步……也的确是令人啧啧称奇,就以顾千树那气势,能偷看他几眼已经算十分的有胆量了,竟是还敢出言调戏……
“小美人儿,怎么不说话?”领头的公子哥看上去还是长得不错的,只不过实在是有些油头粉面,让人看了就心生不愉。
“哈哈哈哈,大哥,我看这美人上面的嘴巴不说话,下面的却是能好好说上一说嘛。”淫丨秽的言语从身后的小跟班口中传来。
“也对,美人儿,来告诉爷,你叫什么名字?”领头的公子哥道:“你要是实在不愿说也可以……跟爷回去,爷在床上好好问你。”
“……”你们真的还好么,这么来找死真的没问题么!顾千树默默的直接将手中的茶杯捏成粉末。
第18章 拿什么赶走你我的好友
每个地方似乎都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太受欢迎的纨绔子弟,而陆仁这个纨绔,却是在尽州非常有名的一个花花公子了。他的父亲的尽州的知州,母亲是个江湖上有名的女侠,可以说无论高居庙堂亦或者远在江湖,这身份都十分的吃得开。
不过有句话却是说的好——居官者不传三代,陆仁没有他遗传父亲的睿智也没有他母亲的侠气,反而是被宠出了一个纨绔的个性。
调戏民女,夜宿青楼之类的事情对于陆仁来说已经是常态了。可是就在今天,陆仁却像是中了邪一样,居然开始调戏起男人来,还是一个看上去不太好惹的男人。
那男人一看就不是尽州人,面孔十分的生疏,穿着一袭白衣,腰间还挂着一柄精致的剑,远远望去就能感受到那种疏离的气质,要说换在平日里,陆仁还是有那个眼力劲不去惹不该惹的人的,但是今天却例外,因为陆仁在看到那个男人的那一刻,脑子里的理智居然是完全的不够用了。
看那薄唇,看那粉面,看那漂亮的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男人一头黑发随着微风细细的浮动,就像一只小猫的爪子在陆仁的心上挠啊挠。
若是能将这样的美人儿拉进怀里怀里好好的疼一疼……这样的想法就迅速的在陆仁的脑海里生根发芽,他站在远处呆愣的看着顾千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优雅的端起了茶杯,然后慢慢的送入口中抿上一口,原本就形状优美的唇瓣沾染了茶水,更显得柔软湿润,陆仁突然很想将他压到身下,看着他哭泣求饶。
越是圣洁的东西,就越容易引起人的破坏欲。
被脑海中的欲念蛊惑了的陆仁毫不犹豫的带着他的小弟走到了顾千树的面前,他的目光没有从顾千树的身上移开过一刻,在走到顾千树面前还不争气的吞了好几次口水。
“……”云亭沉默的抽出一张手绢,默默的为自家尊上擦干净了被茶水润湿的手,然后这才看向了过来挑衅的纨绔——那眼神,冷的彻骨,如同在看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哎呀,麟堂。”祝清泽声音里带着笑意:“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你会遇到那么多麻烦了。”
“……”顾千树面无表情,没说话也没动。
“尊上,属下办事不利。”云亭擦干净了顾千树的手,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剑——剑出鞘,便是要见血。
顾千树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的直直的,目光没有往陆仁身上投去一分。听到云亭这话,右手才拿起筷子开始慢悠悠的夹菜:“别扰了我吃饭的兴致。”
“是。”云亭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就直接用轻功飞了起来——当然,他不是一个人在飞,他的右手拿着剑,左手却已经抓到了陆仁的衣领,直接将他提了起来。
“啊啊啊啊!!”陆仁一边发出惨叫,一边被云亭硬生生的拖出了酒楼。
“啧啧,有时候真是羡慕你。”祝清泽叹道:“有云亭这么个下属,我要是你也不喜欢多说话。”
顾千树抬眸瞅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可怜陆仁那一帮狐朋狗友,被这一突然出现的变故吓了个半死,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哪里看见过这种阵仗,武功和江湖,对于这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来说都是遥远的传说。
“你可听说过楚天惶这个人?”一边说话,祝清泽却是一边将头上戴着的斗笠掀了下来看,露出了一张十分俊朗的面孔。他的长相丝毫不比顾千树的差,只不过顾千树面容配得上精致这两个字,而祝清泽身上透露出的却是一种儒雅。
“……嗯?”顾千树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心却提了起来。
“据我的消息,江南那场血案,是他干的吧。”祝清泽边喝着酒边漫不经心的说着:“……麟堂,你怎么惹上了楚天惶,这个人,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顾千树不喝酒了,目光投向了祝清泽。
“他的个性阴晴不定,随性至极。”祝清泽道:“而且身后的江湖势力极大……即便是我,也探听不出一分他的消息。”
祝清泽那广阔的人脉给他带来的不止是数不清的知己,还有各式各样的消息渠道,可以说是如果是祝清泽都打听不到的消息,那么能打听的到的人就更是寥寥无几了。
顾千树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楚天惶会来找他的麻烦,他细细的捋了捋整个事件的脉络,发现尹成双这个人,或许会是一个突破口。
但话到嘴边,顾千树却又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请祝清泽帮忙会不会引起怀疑,因为以顾麟堂的性格来说,求人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一力破百巧,有着足够高武功的顾麟堂,的确也不屑于关心这些“小事”。
“说实话,麟堂,和几年前比起来,现在的你可是让人觉的好相处多了。”祝清泽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认真:“若说几年前的你是个雪人,那么现在的你……却变成了个雪女了。”一个从里到外都是冰雪做成的,压根不是人类,而现如今,却已经有了人类的情绪。
顾麟堂的武功之所以那么高,就是因为他那不为世俗所动的心境,可现在这种心境却遭到了动摇……祝清泽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里滑过一丝怪异的情绪,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可顾千树听着祝清泽的这话,顾千树只好将就要出口的问题咽了下去,他不是顾麟堂,做不到是任何人于无物,就以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人来说,顾麟堂或许会毫不动摇的看着云亭在他面前死去却头也不回,可顾千树却会尽自己的全力救下云亭……毕竟云亭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同自己最为亲近的人。
“哟,云亭,处理完了?”就在顾千树陷入沉思的时候,云亭从客栈外面走了进来,他的剑已经入鞘,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看来是已经把那个纨绔子弟教训了。
“是,清泽大人。”云亭道:“尊上……”
顾千树已经猜测到云亭想说了什么了,他只是摇了摇头,然后道:“无需多言。”
“是。”云亭站到了顾千树身后,看样子是不准备坐下了。
“同我们一起吃。”顾千树看了他一眼。
“……是。”云亭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看到顾千树不容置疑的眼神,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乖乖的坐了下来。倒是清泽看到一幕十分惊讶的挑了挑眉,似乎是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位好友有了这样的转变。
接下来的一顿饭倒是十分的安逸,也没有其他什么人再来打扰顾千树,祝清泽的话还是同样的多,只不过对象却抖变成了云亭——他可是十分清楚这位好友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没有来自讨没趣。
吃过饭,顾千树和云亭就开始往回走,祝清泽动作自然的跟在后面,摆明了是要跟到顾千树住的地方了。
顾千树已经为这位好友头疼的不行了,看到祝清泽的这举动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的往前走,期待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
可是很多时候,你越不想让它发生的事情,它越会发生,顾千树很快就发现,就像他想的那样——祝清泽是真打算和他彻夜细谈了。
天了噜,我该怎么用一百多个字打发了这个好盆友啊!顾千树暗暗的抹了一把眼泪。
回到客栈之后,云亭就去处理那盆珍贵的兰花了,留下祝清泽和顾千树独处一室,顾千树沉默的喝着自己面前的茶,从外表看起来像是在沉思——当然,到底在想些什么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麟堂,几年未见,不知今晚可否赏脸和我手谈一局?”祝清泽的长相极有欺骗性——谁能相信一个谦谦君子能像一张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
顾千树磨了磨牙齿,最终还是答应了。
而云亭处理好了兰花之后,就回到了屋子里,听到祝清泽要他去拿围棋,也明白了自家尊上要干什么,不过他犹豫了一会儿后道:“尊上……您,可要先沐浴?”
“也好。”还未等顾千树回答,祝清泽就十分开心道:“出去沾染了一身的尘土,还遇到了不长眼的人……麟堂,我们就先各自沐浴后,再手谈好了?”
“好。”顾千树在云亭的服侍下早就养成了天天洗澡的好习惯,此刻自然不会反对。
“清泽大人,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请吧。”云亭道。
“好……”祝清泽摆了摆手:“你们记得洗快点啊。”
“……”顾千树对自己这个无比随性的好友彻底无奈了。
第19章 一见钟情是耽美文的大忌
水温热,氤氲的水汽袅袅而起。
顾千树在云亭的服侍下很快就洗了个澡,还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物。
坐在卧房里,云亭站在顾千树身后用干毛巾擦拭着顾千树那一头长发,他的表情虽然被面具掩盖住,但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是极为认真的。
“麟堂,你速度挺快的啊。”祝清泽一个人也洗好了,他可不像顾千树那样身边带着十几个仆人,洗澡什么的只能自己来,不过话说回来,当初他知道云亭连顾千树洗澡的时候也站在身旁的时候,还惊讶了大半天呢。
顾千树抬眸,送去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
“来来来,我把棋盘带来了。”祝清泽刚洗完澡,换上了一身宽松的衣服,腰带只是松松的系上,看起来十分慵懒:“事不宜迟……这就开始吧?”
顾千树点了点头。
祝清泽执黑,顾千树执白,祝清泽倒也不客气,棋还没摆上去就道:“麟堂……你看你要不要让我几颗子啊?”
“……”顾千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