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祝清泽的人脉,在此时终于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

  离开楚家之后,他们三人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往西域赶去。

  一个月的时间,无论是下雨还是晴朗,顾千树都没敢耽搁一刻。此时正值盛夏,中原虽然不像西域那般炎热,但天气也绝对不会温和到哪里去。

  好在顾千树的内力已经恢复,在高强度的赶路中倒也不觉的十分疲惫。不过祝清泽和钟沂源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特别是大夫出身的钟沂源,从来没有被这么厉害的折腾过,因为长时间的骑马,他的两条腿都被磨的血肉模糊,待到了西域边境时,整个人几乎已经脱了一层皮了。

  楚家的势力无孔不入,为了防止被发现行踪,他们三人都走的是十分偏僻的小路,正因为如此反而耽搁了些行程,在三十七天的时候才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然而太过平静的旅程,反而让人生出了些许的不安。

  随着离镜城越来越近,顾千树心中的不安的预感反而越来越浓重。他知道楚天惶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而同他在一起的祝清泽和钟沂源很可能被他牵连。

  “放心吧。”祝清泽似乎十分理解顾千树的想法,他只是开玩笑般的道:“就算我死了,你帮我报了仇,我也不会记恨你的。”

  顾千树不出声,他一点也不觉的祝清泽的话安慰到了他。

  “命中注定,福祸相依。”祝清泽道:“我这辈子算是看透了,你越想要的东西,越容易丢掉。”就像手里捏着的沙,越用力,反而流失的越快。

  祝清泽的梦想是退出江湖,娶个老婆,生几个孩子,就这样平平安安的过完下辈子。

  可惜世事总是不能如愿,就是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梦想,也变成了奢求。既然自己追求的东西已经变成了水月镜花,那么祝清泽,倒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西域边境的小镇漫天都是昏黄的沙。夏日强劲的风将砂石扬起,黄色的沙粒毫不留情的击打上石头制成的小屋,留下风蚀的痕迹。

  大块岩石铺成的道路已经皲裂出狰狞的裂痕,路上几乎看不到一个行人。

  沙漠总是能和死亡产生联想,而死亡,通常都会让人感到畏惧。

  顾千树穿着一袭灰衣,头上戴着一顶挂着黑沙的斗笠。他整个人就像一柄剑,坚韧,锋利,无坚不摧。可是没有剑鞘,却让人开始担心这柄剑会不会因为过度坚硬而折断。

  从气质上来说,楚天惶和顾千树上有很大的差别。

  若说顾千树是一柄出了鞘剑,那么楚天惶就是一根黑色的长鞭,柔软却不柔弱,扬起来的时候可以将利器折断,垂下来的时候却同发丝一样柔软。

  小镇里的客栈没有什么新鲜的菜,三人经过长途跋涉已经累的不行,于是点了几斤牛肉,叫了些烈酒,打算好好的休整一下。

  客栈里的老板是个年过七旬的老翁,似乎话都听不清的模样,颤颤巍巍看上去随时可能倒下。上菜的小二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扎着羊角辫,长得不算漂亮,却足够有灵气。这样一个组合,若是放在中原内,怕会是容易被欺负的弱者。

  可是同样的两个人,放到了这西域之中,反而变成了让人不敢挑衅的存在。看起来弱的人,既然能够在这样险恶的环境里活下来,那么必定是有自己的生存方法。

  顾千树没有喝酒也没有吃肉,只是就着水吃着看起来干巴巴的烤饼。他的表情是冷漠的,眼神里却有着暖色的光芒,就好像希望永远都不会熄灭那样。

  祝清泽再一次开始在心里偷偷敬佩起自己这个好友,他知道顾麟堂不是一个容易被打倒的人,可却没想到他居然坚韧如此。

  即便是遭到了那样的对待,也一点不会绝望。

  而如果祝清泽真的知道顾千树在想什么,他的敬意恐怕会瞬间破灭。

  我们如高僧一般入定的顾千树,正在认真的思考,自己回到镜城之后要怎么用一百三十九个字解释如此蛋疼的情况,最好的情况是解释完了之后还能叫一桌丰盛的晚餐……再美美的洗上一个热水澡。

  客栈里的客人似乎格外的少,一个大堂里除了顾千树一行人就只有三五个坐的十分分散旅人,客栈里寂静无比的气氛反而更加人不安。

  “麟堂。”面对这样的情况,祝清泽只能苦笑了,他们为了赶路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若是还要这么继续下去怕是根本无法通过那片沙漠到达镜城。

  “住一间。”已经到了这种时候,顾千树也顾不得洁癖什么的了,他自己的确还可以硬撑着赶路,但祝清泽和钟沂源显然是已经不行了。况且若是将所有的力气都花在了赶路上面,如果遇到楚天惶突袭……怕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三个人住一间屋子,肯定是有些挤的,好在屋内有两张床。祝清泽直接提出和钟沂源一张床,让顾千树好好的休息。

  对于祝清泽这样的善解人意,顾千树只能暗暗的在心中感谢。

  为了节省时间,三人吃完了饭就直接回了房。躺在又硬又窄床上,顾千树觉的身体格外的沉重,他看着头顶上黑色的天花板,就这样昏昏沉沉的陷入了睡眠。

  “顾千树,你这个没有爸爸的孩子,你的爸爸就是因为你才走的,我们才不要和你一起玩呢!”……为什么呢,为什么他没有爸爸呢,是因为他,爸爸才离开的吧,是因为他……爸爸妈妈才分开的吧。

  “顾千树,我觉的我们不合适,还是分开吧。”明明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为什么你还是要离开我?

  “抱歉,我们尽力了,节哀吧。”妈……你走了,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无穷无尽的梦魇,犹如可怕的恶魔将手伸向了顾千树,他紧紧皱着眉头,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却怎么都睁不开眼。

  “尊上……你不要怪我。”浑身是血的云亭朝着慢慢走过来:“对不起,你别怪我……”

  不、不!!我不是你的尊上,我是顾千树,不是顾麟堂!顾千树满头大汗,想要呼大声的叫喊,却连嘴巴也张不开。

  “你就是顾麟堂。”一个刺耳又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个世界上本就是为了你而存在的——世界上根本没有顾麟堂这个人。”

  漫画里的人,又怎么可能真实存在呢,顾千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下坠,不断的下坠,耳边甚至响起了风呼啸的声音,头脑已经一片混沌的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然后看到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你要去哪啊?”其中一张脸张开了嘴,微笑着这么看他道。

  “你哪里都别想去。”另一张脸冷笑着:“除了这里,你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么?”

  ……是啊,他有哪里可以去呢,他到底不是顾麟堂,他只是个叫顾千树的普通人……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呢。

  “麟堂!!!”祝清泽的声音也出现在了顾千树的脑海里。

  麟堂……?谁是麟堂……顾千树的瞳孔一片空洞,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麟堂!!快醒醒啊!麟堂!!!”祝清泽惊恐的叫声越发凄厉,让顾千树已经飘忽的神智终于恢复了一些,他的瞳孔开始聚焦,然后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楚天惶和楚地藏站在屋子里,他们的手里,举着一刻血淋淋的头颅。

  “……”我是谁,我在哪?顾千树依旧躺在床上,他的身体无比的僵硬,甚至连起床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

  “睡吧。”双生子其中一个缓缓的走了过来,坐到床边,伸手将顾千树的眼睛盖上:“你已经很累了……睡吧。”

  不……不……到底发生了什么,顾千树挣扎着想要醒来。

  “睡吧。”然而那个声音不容拒绝,顾千树感到自己的后颈微微一沉,整个人瞬间失去了知觉。

  “你们……你们……”祝清泽满目愕然,看向楚天惶的表情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你们居然杀了……”

  “镜城有哪里强。”楚地藏淡淡道:“没了顾麟堂,镜城就只是一座城。”

  楚家人,屠城的事,还做少了么。

  “这个世界上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总是要多多努力的。”楚天惶接下了楚地藏的话:“你看我们为了得到他,得多努力。”

  “你们……”祝清泽一脸颓然。

  “走吧。”楚天惶轻笑一声:“也难为你们花了那么多时间过来,还得花那么多时间回去。”

  “……”祝清泽已经失去了言语,面色惨然到让人心存不忍。

  “走吧。”楚地藏转头,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着的顾千树:“等到他醒了,我们就到了。”

  顾千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完全听不到屋子里的人议论的声音,他的眉头依旧皱起,仿佛还在被可怖的梦境所惊扰。

  “梦比现实可爱多了。”楚地藏笑了笑:“因为再怎么可怕,那也就是个梦而已。”

  而现实,却远远比噩梦可怕。

  

  第51章 鸡肉味,嘎嘣脆,蛋白质是鸡肉的五倍。

  

  顾千树的这辈子,如果没有遇到那个糟糕的系统,或许会十分平淡的过下去。

  辛辛苦苦的上一辈子的班,存钱按揭买一所小房子,娶个还算合心意的老婆,再生个熊孩子,就这样平平静静,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

  这样的生活或许被许多渴望激情的人所厌恶,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样的生活,却是能得到的最好的生活了。

  顾千树从来都不是天才,他生而平凡,一直都是那种不好不坏存在感十分模糊的人物。

  若是没有点击那个十分坑爹的“否”那么顾千树估计这会儿还一边抠脚一边打DOTA,绝对不会遇到这些让他几乎要崩溃的事。

  浓郁的香气让人昏昏欲睡,顾千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身体变得不听使唤,头脑里全是一些颜色艳丽的记忆片段。

  记忆片段里有着有过去的日子,他看见他小时母亲偷偷的哭泣,他看见他的女朋友拖着行李箱而他去,他看见他母亲病重垂死的脸,他还看见那间他所住的,租来的,十分窄小的屋子。

  破旧风扇呼呼的吹着,使用过度的台式电脑发出嗡嗡的声音,灼热的夏天里,甚至连空气也变得了粘稠起来,顾千树甚至还看到了自己没有倒掉的方便面桶。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顾麟堂这个人。”一个让人厌恶的声音对着顾千树道:“你就是顾麟堂,顾麟堂就是你。”

  顾千树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喜欢么?”另一个声息带着感叹般的笑意:“这是为你特意打造的,看起来很漂亮吧。”

  “把他放进去。”又一个声音这么说:“他什么时候醒来?”

  “快了。”声音道:“他睡了这么久……怕是得缓好长时间了。”

  在这一刻,顾千树突然就不想醒来了,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明白自己的醒来意味着什么,可是即便不愿,他还是醒来了。

  入目的是一片耀眼的金色,顾千树睁开眼,看到了一个漂亮的笼子。

  是个鸟笼,金色的栅栏,用羽毛装饰着栏杆,笼子底下铺着一层厚厚的毛毯,而他,则躺在这张毯子上。

  太过长久的沉睡让顾千树的头脑有些混沌,他长长的睫毛垂下一个小小的阴影,整个人看上去竟是由几分的脆弱。

  “……”这时怎么了,顾千树迟钝的环视四周,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被人抓住了,抓住他的人,不出意外就是楚天惶和楚地藏。

  身上布做的灰衣变成了一身白色的纱质的衣裳,手腕和教坏都被套上了一根细细的金链,束发的也被解开,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上。浓郁到让人嗅觉快要混乱的熏香和昏暗的光线,这里一切的一切都让顾千树觉的那么的陌生。

  顾千树从地上站起,带动金链发出哗哗的响声,他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巨大的笼子里。

  笼子真的很大,却悬浮在半空中,笼子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水,偶尔还可以看到里面有奇怪的鱼类生物露出身影。

  打开笼子的机关在外面,顾千树双手抓住了栏杆,再一次感到了无力——他觉的自己,大概是要完蛋了。

  内力又被封了,顾千树的眼神是暗淡的,他根本不想去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醒了。”一个声音从笼子下方传来,顾千树眼神移过去,看到了一个让他厌恶的男人:“楚天惶?”

  “不,我是楚地藏。”穿着一身黑色的男人平静的笑了,似乎一点也不为顾千树认错人而感到惊讶或者难过。

  “……”顾千树的瞳孔缩了缩,楚天惶和楚地藏,两人虽然是双子,但还是轻易分辨出来的。楚天惶的笑容向来都带着恶意,而楚地藏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带着愧疚。

  可是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楚地藏么?

  楚地藏并没有打算向顾千树解释他的疑惑,事实上他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从顾千树离开的那一刻起,楚地藏就已经彻底的意识到了,他或许穷尽一生,都无法完整的得到他仰慕的神了。

  既然如此,那么又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楚家人,本来就是疯子。

  楚地藏抬手,按下了一个机关。

  屋子里发出轻微的响动,一架木梯出现在了半空总,将笼子和地面链接在了一起。

  楚地藏笑了笑,就这样顺着木梯走了上来。

  “……”顾千树没说什么,只是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几步,他看向楚地藏的眼神里不免多了一分惊惧,可是笼子就那么大,他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况且……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楚地藏很快便走了上来,他手里拿着一把钥匙,轻轻松松的打开了金色笼子的门。

  “这是天惶命人打造的。”楚地藏伸手摸了摸金色笼子的栏杆:“以玄铁镀金,光是这个笼子……就价值连城。”

  “……”顾千树依旧十分戒备的看着楚地藏。

  “倒也配得上身份尊贵的你了。”楚地藏看着顾千树笑了:“麟堂,过来?”

  “……”顾千树怎么可能过去,他僵直了身体,几乎是楚地藏往前走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

  然而退了一会尔,便已到了笼子的边界,顾千树恨恨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楚地藏,终于哑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这世界上哪有为什么,若是我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上你,便不会让你我都这么痛苦了,楚地藏漠然道:“过来。”

  “……”顾千树从来没有这么弱势过,即便是当初楚天惶和楚地藏将他囚禁时,他也没有无力到眼前这幅模样!

  笼子!只有宠物才会被关的笼子,自己却住了进来,手腕上和脚踝上的金链子都在提醒顾千树他那囚徒的地位,还有楚地藏这咄咄逼人的态度……

  “……滚开!”顾千树躲开了楚地藏伸过来的手,可是下一刻,却被楚地藏拽着链子硬生生的拉到了他的身边——到这时顾千树才发现,自己不光是脚上手上,就连脖子上也被套上了锁链。

  “……滚开!”无力的语言又能阻止什么呢,顾千树惨白了脸颊,最终还是被楚地藏死死的从身后抱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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