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唯冷只在历史课本的图片上见过断头台的摸样,曾经,这种在中世纪最常用的,用于处决的刑具在戚唯冷的生命里是如此的遥远。可是现在,它却完整的摆放在了戚唯冷的眼前。
距离瑟琳娜审判日已经过了一周,国王亨利最后还是为了他心爱的女人乌尔妮卡背弃了教皇,他在七日后的那个清晨,下令处死瑟琳娜。
戚唯冷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吃他的干酪,西方的食物让他觉的异常的不适应,所以吃的并不多。一个仆人快步走进来,递给了他一张写着日期的纸条,只是一眼,戚唯冷就明白了纸条上的日期代表着什么。
亨利下令,三日之后,将瑟琳娜处死。
戚唯冷将纸条撕成碎片,扔进了自己喝的汤碗里。历史是那样的井井有条的进行着,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他变成了诺尔森的荒诞事。
不由自主的又将手伸上了自己的脖颈上的金项链,戚唯冷轻声道:“愿上帝保佑你,我亲爱的瑟琳娜。”
三日后,清晨。
亚摩斯主教依据承诺将一夜无眠的戚唯冷带了出去,他的神情比审判时略显憔悴,看来也为瑟琳娜烦恼了许久。
“我们尽力了。”马车上,亚摩斯看着一言不发的戚唯冷道:“可是你的父皇已经失去了人的本性……被一个女妖迷惑。”
“是的。”戚唯冷一晚上没睡,此时身体疲倦,却依旧毫无睡意,他的脸庞继承了瑟琳娜的美貌和亨利的英俊,年纪虽小却已然透出一种贵族才有的风姿,而这种风姿却在此时让他显得异常惹人疼惜。
亚摩斯叹了口气,知道现在是多说无益,于是也安静了下来。
早晨的王城里起了浓浓的雾气,雾气将整座城市都笼罩了起来,戚唯冷透过马车的车窗什么也看不到,鼻腔里全是湿润的味道。
很安静的一天,如果不是今天是瑟琳娜的行刑日,或许他现在还躺在床上,过几个小时才会慢悠悠的爬起来,然后吃着不合口味的早餐,找一本书当消遣,就这么安静又寂寞的渡过又一天。
平日里的枯燥在此时却那么的珍贵。戚唯冷感到马车停了下来,他跟着亚摩斯穿好斗篷,用帽兜遮住了大部分的脸。
让戚唯冷没想到的是,清晨的行刑场里竟也站了不少人了,从穿着上看来都是普通的平民,他们窃窃私语,让整个场地略显嘈杂。
“民众都对您父亲的裁决十分不满。”亚摩斯见到戚唯冷脸上的疑惑,轻声道:“他们想送瑟琳娜皇后最后一程。”
是这样的么?戚唯冷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摸样狰狞的刑具。不知是不是戚唯冷的错觉,他竟是从那刀刃上看到了斑斑血迹,就好像是用过了许多次一样。
“来了。”亚摩斯碰了碰戚唯冷的手臂,随后将目光投向了远处开始骚动的人群。
瑟琳娜是坐囚车来的。按照鹰国皇室的惯例,国王或者王后地位的人处刑,都是应该坐马车来的,可是现在瑟琳娜却连这一点权利都被剥夺了,看来亨利真的是对这个二十多年的妻子彻底的恩断义绝。
戚唯冷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手死死的捏成了拳头,就连指甲陷进了肉里也丝毫不觉的疼,他看着瑟琳娜依旧保持着优雅,站在囚车里的模样,将对亨利的憎恨刻入了灵魂。
周围的平民中开始传出啜泣的声音——人们对于这位优雅而仁慈的皇后的悲惨遭遇,抱有十分的同情。
戚唯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瑟琳娜从囚车中走了出来,由侍女搀扶着走向了断头台,她不慌不忙,完全看不出一点失态的摸样,然而这幅样子,却让戚唯冷的心像是在被刀凌迟。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既然他已经穿越过来了,为什么这一幕还会发生呢??如果这是小说……他不该是主角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戚唯冷把嘴唇咬出了血,他的脸色惨白的不像样子,可是却依旧没有眼泪流出来,只不过整个人的气息都悲伤的让人心碎。
“孩子……”亚摩斯第一次怀疑自己带戚唯冷来看这一幕到底是对是错,他伸手将戚唯冷搂入了怀里,用手抚摸着他的背,想让他放松下来:“别这样孩子……”
戚唯冷已经听不见亚摩斯的话了。他看着瑟琳娜拎着裙子,将头放在了那个肮脏异常的台子上,而行刑手已经开始了动作。
“不……不!!!!”戚唯冷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在周围人的惊呼里却显得那么微弱,他微微张大了嘴,喉咙里是被阻断了的话,他想说——别死,瑟琳娜,别死……我求求你……
可惜谁也不会听一个没有权势的私生子的呐喊。
锋利的刀刃最终飞速的落下,瑟琳娜的脑袋在戚唯冷的叫声中与身体分了家,她的脸上沾满了血迹,却依旧显得平静。
是的,这位名垂青史的皇后,即使在死时,也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戚唯冷觉的自己嘴里好像又什么东西不断的溢出,他随手一擦,眼睛却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场中央身首异处的皇后,在那一刻,他终于彻底的明白——如果当不好诺尔森,那么等待他的,会是和瑟琳娜一样的下场。
“殿下,殿下!!”站在一旁的亚摩斯被戚唯冷的反应吓的不轻,他看着戚唯冷一口一口的吐出鲜血,却仿若不知的摸样,急忙将他一把抱起:“您怎么样了?陛下?”
戚唯冷没有回答,他面色平静至极,然后就这么昏了过去。
然后戚唯冷再次见到了那个将自己送来这个地方的人——真正的诺尔森多诺顿。
“为什么?”戚唯冷不明白诺尔森到底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参与历史不会让你感到快乐么?”诺尔森站在黑暗里,声音轻柔:“看着自己变成那个名流千古的帝王,不会让你感到自豪么?”
“不……我不要这个……我要的不是这个……”戚唯冷结结巴巴:“我要回去,你让我回去!”
“不可能的。”诺尔森发出清脆的笑声:“我为什么要让你回去。”
“……你难道没有舍不得的人么??”戚唯冷不敢置信。
“舍不得的人?”诺尔森语气中是满满的不解:“你是说那个无情的父皇?还是那个恶毒的继母?亦或者是最后背叛了我的弟弟……?哦,其实是有的,只不过在刚才,她已经不在了。”
“……”戚唯冷无言以对:“可是……这不公平……”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公平。”诺尔森冷冰冰道:“你是三岁小孩么?居然还想着公平……”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戚唯冷蜷缩成了一团:“我……会死在这里的。”
“你不会的。”诺尔森断言:“想想瑟琳娜,你舍得死在亨利的前面?看着那个夺取瑟琳娜生命的亨利和那个夺去了瑟琳娜地位的乌尔妮卡继续逍遥?不……你不会的,记住,如果你不给瑟琳娜报仇,那么就没人了。”
“……”戚唯冷彻底失去了言语。
“去吧。”诺尔森摆了摆手:“玩的愉快。”
然后戚唯冷就醒了,他一睁眼就看见了亚摩斯担忧无比的目光。
“我没事了,谢谢。”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寝宫,戚唯冷喝了一口亚摩斯递给他的水:“母亲的尸体呢?”
“已经找人去处理了。”亚摩斯道:“陛下……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么?戚唯冷木然的在脑海里将历时重现了一遍,道:“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这就好。”亚摩斯眼里闪过欣慰:“我在这里不宜久留。如果您有事……就托菲力转达给我……我会尽力帮您的。”
“十分感谢。”戚唯冷点头。菲力是他的一个男仆,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没想到竟是亚摩斯的势力。
说完了这些,亚摩斯就离开了,留下戚唯冷一个人坐在床上,面色深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戚唯冷才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颈项上的项链,喃喃自语道:“母亲……我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无论是无情的亨利,还是那个让人厌恶至极的乌尔妮卡,该发生的历史——他会让它一一实现。
第6章 寂寞的婚礼
在瑟琳娜被处死后第六天,亨利迎娶了乌尔妮卡。
这位身份低微的皇后在上位之时就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她穿着新娘的婚纱,全然是一副得意非凡的摸样。
可惜啊,坐在嘉宾席的戚唯冷面色如常,乌尔妮卡和亨利一直坚信他们还未出生的孩子是为皇子,却在乌尔妮卡孩子出生后发现——那只是个公主。
这真是个让人悲伤的事实?戚唯冷想到这里,心中却微微冷笑起来,乌尔妮卡,这个将他母亲送上了断头台的女人,却是亨利王国里有名的短命皇后,根本不用他出手,亨利就足以给予她足够的折磨和羞辱。不过嘛,他不介意再来点火上浇油。
亨利的婚礼隆重而盛大,他穿着装饰繁重的礼服,像是根本不曾记得自己在六天前杀死了和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这就是帝王,无情的让人心凉。
戚唯冷喝着皇室酿造的葡萄酒,神色之间却没有露出任何的不愉,而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他清楚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到底有多少人想要看他的笑话,也知道他不能让那些人看到他们想看的。
醇香的美酒似乎麻痹了神经,戚唯冷一口一口的咽着,感受着唇舌间微微的刺痛。
“诺尔森殿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戚唯冷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见了一张算得上陌生的脸。
男人有着一双英俊的脸庞,轮廓鲜明,鼻梁高而挺直,眼睛不同于戚唯冷的棕色,而是一种纯粹的蔚蓝,微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十分的温柔。
“……您好。”戚唯冷并不认识这个男人,但从他的穿着打扮中很快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克尔温阿斯拉姆,外号蔷薇公爵。
事实上这个看起来十分唯美的名字,其来源并不会让人感到愉快。因为之所以被叫做蔷薇公爵,是因为克尔温喜欢用年轻少女的骨肉和鲜血来种植蔷薇,他坚信,只有吸食了人类的骨血,那些蔷薇才会开的更加美丽。
戚唯冷从历史书上看到过这个公爵的介绍,其中自然不乏一些类似于“英俊迷人、风流倜傥”的词,然而当戚唯冷真的见到了克尔温本人,才真正的体会到了那些看起来有些夸张的形容词到底有多么的贴切。
克尔温的实力在鹰国不可小觑,那么这样一位当权人物,又为什么要和他这么个失势的皇子搭话?
“您看起来不高兴?”克尔温温文尔雅,声音低沉而充满了磁性,就好像是一个温柔的长辈在询问着戚唯冷的烦恼,若不是戚唯冷十分清楚克尔温的本质,恐怕也生不起多少防备之心。
“怎么会呢?”戚唯冷把手里的酒杯放下了:“今天是父亲结婚的日子,我怎么会不高兴?”
“是么?”克尔温对于戚唯冷的反应有些始料未及,他这才抬起眼,认真的打量起了眼前这个他一向都不放在心上的皇子。
戚唯冷被克尔温的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当他却没说什么,而是拿起了桌上的酒杯,又慢慢的喝了起来——克尔温想干什么他可管不着,总不能把人的眼睛给挖了吧?
然后一场宴会就在戚唯冷和克尔温的诡异气氛里结束了。戚唯冷算是喝了个尽兴,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头疼欲裂,于是神色呆滞的坐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您怎么了?殿下?”代替薇安的女仆看到戚唯冷这幅摸样,忍住了笑意问道。
“……”戚唯冷缓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他打了个哈欠对着女仆声音嘶哑道:“去给我拿点水来。”
“是。”女仆转身走了出去。
“头疼。”用手揉捏着太阳穴,戚唯冷回想起昨天和蔷薇公爵的对话,却莫名的激起了一身的冷汗——他的态度虽然算不上糟糕,但是离妥帖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若是克尔温是个小心眼记在了心上……
戚唯冷长叹了一口气,喝酒误事啊,以后坚决不能再喝了!
亨利和乌尔妮卡成婚之后,整个皇室的气氛似乎好了许多,再也没有成日的看见乌尔妮卡毫毫无形象的站在屋外咒骂的摸样,这位新皇后,似乎也明白了当街咒骂是件多么丢份的事情。
和之前相比,戚唯冷人日子算是好过了许多。
因为瑟琳娜已经被否认了皇后的身份,所以亨利也不再担心戚唯冷这个私生子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他接触了戚唯冷的足禁,开始享受自己的新婚生活。
戚唯冷此时的地位在皇室里非常的尴尬,他也有自知之明,很少出现在一些公众场合。毕竟他现在看见亨利和乌尔妮卡就觉的恶心,能避开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
可惜的是……戚唯冷想躲掉麻烦,可是麻烦,却总是来找他。
乌尔妮卡,作为一个十分市侩的女人,可以说是很少会将皇室的颜面放在第一位。她要的,是亨利没有限度的宠爱和至高无上的地位,可以说,乌尔妮卡是很任性的,因为只要她不喜欢,那么就一定会表现出来,还是以一种十分激烈的态度。
乌尔妮卡的这种个性在她和亨利热恋的时候或许是一种吸引亨利的特质,可是在成婚之后,亨利或许很快就不会那么觉的了……
“诺尔森。”乌尔妮卡的声音又尖又利,看向戚唯冷的眼神里也充满了不善:“你在干什么?”
“皇后陛下,我在看花。”在花园里无意中和乌尔妮卡相遇的时候,戚唯冷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自己,他打量着乌尔妮卡因为怀孕而变得臃肿的身躯,很好的收敛了眼中的情绪。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看花?”乌尔妮卡大声的笑着——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性格变得更加的暴躁易怒了,有时候连亨利都有些受不了。
“……”戚唯冷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猛地握紧了拳头,他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忍,还不到时候,一定要忍……于是在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后,戚唯冷保持住了脸上的笑容:“皇后陛下,您是在否认我父亲的身份么?”
“你!”本以为能将戚唯冷弄的丢盔卸甲,却没想到他居然搬出了亨利,乌尔妮卡知道自己不好再说下去了,不过她口头却并没有示弱:“亨利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谁知道你是不是你那个不洁的母亲搞出来的私生子!”
戚唯冷在这一刻怒火中烧,他死死的盯着乌尔妮卡,强行抑制住了自己的动作——乌尔妮卡已经怀孕八个月了,若是现在因为他的原因出了什么差池,亨利是绝度不会看在他们是父子的情面上放过他的。戚唯冷,你一定要忍下来,这个女人早晚会付出代价的——你会让她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皇后陛下,我先告辞了。”戚唯冷并没有再回嘴了,他十分优雅的低了低头,向乌尔妮卡行了个礼,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世界上总有一种人,无论穿上了多么昂贵的衣服,无论戴上了多么珍贵的首饰,她也无法掩盖住自己作为一个市井小民的气息,不过是沐猴而冠罢了。
受了乌尔妮卡恶意的嘲讽,戚唯冷回到自己寝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被指甲给抓破了,正在流着血,当时竟是丝毫没有感觉到。
“安西娅。”叫着代替薇安的女仆的名字,戚唯冷疲惫的闭上了眼:“你去帮我拿点药过来。”
“是……殿下,您怎么了?”安西娅看出了戚唯冷的不对劲,她迟疑着问道。
“没事。”自从有了薇安那件事,戚唯冷对于自己身边的这些仆人都不是十分信任,他对着安西娅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是么……”安西娅顿了顿:“您要吃点什么么?我帮您去厨房拿。”
“拿一些水果吧。”戚唯冷淡淡的吩咐:“去吧。”
安西娅应了一声后,就退了出去,留下戚唯冷一个人沉默的坐在屋里,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再次伸手牢牢的握住了自己颈项之间的金色项链。
“我知道未来会更艰苦。”戚唯冷轻声自语:“瑟琳娜,我亲爱的母亲,求求您给予我面对灾难的勇气……我相信您一定陪伴在我的身边……一定……”
第7章 初见
在戚唯冷看过的欧洲历史书上,每一个史学家都会用浓墨重笔描写凯撒多诺顿。凯撒的一生充满了传奇的味道,精彩两个字已经不足以用来概括。
而在戚唯冷的记忆里,这位还未见面的弟弟,却比自己要过的好。
凯撒是地位比戚唯冷还要低的私生子,可是却意外的得到了亨利国王的宠爱。凯撒曾经十分喜欢歌剧,为此,亨利国王甚至还专门为凯撒修建了一座恢弘异常的歌剧院。
历史书上关于为什么凯撒会受宠的猜测有很多,从凯撒的母亲到凯撒的心术,无一不在表明这位私生子的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