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只能这么说,他脸上有一丝痛苦掠过,哑声痛道:“我以为你现在可以,我以为我们有机会有自己的孩儿。”

我心神俱震,很想大声说出来,其实我可以,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儿,只是,我刻意避开了那些日子,避开了可以怀上孩子的机会。

他紧搂着我,沉默了半晌,才闷声道:“起来吃些东西。”

我拭去眼角的泪,却见桌上放着食盒,心中一酸,搂着他腰的手又紧了些。

弘历启程的第二天,我随着胤禛回了宫,开始一个冬季的宫中生活。

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下了三天三夜,但却依然没有半点停歇的迹象。

这天,我独自一人走在厚厚的积雪上,眼望着天地之间的一片白色,心中欣喜异常。抬头仰望,白雪随风飞舞翻转,煞是好看。

“原来姑娘也喜欢这种天气。”转身一看,原来是熹妃。

我淡然一笑,道:“我虽不喜冬日里的寒冷,但却极喜雪地里的景色。”

她眉眼蕴笑地打量我一阵,道:“皇后娘娘果真是好眼光,这斗篷也只有你能穿出味道来。”

我低头看看身上的斗篷,仍淡淡笑道:“这确实是稀有之物。”虽已不似以前那样从内心里排斥她们,但我仍做不到和她们像姐妹一样闲话家常。

她挥手屏退了随身宫女,走过来和我并肩而行,两人静默地向前走了会儿,她幽幽开口道:“谢谢妹妹。”

我皱眉不解,随即心中雪亮,心中苦笑,但面上还是带着一丝微笑,道:“难不成你也认为我帮了弘历?”本以为弘历聪慧机敏是因为她教导有方,今日看来,是我想错了,她和常人无异。

她轻轻摇头,道:“我从不曾认为是你刻意帮了这孩子,我之所以谢你,那是因为你确实是真心对待这孩子的。”

无意中瞟见她手腕上的佛珠,我心中忽然有种感觉,自己看不透她。

我沉默着不言语,她又道:“这些日子,这孩子似是消沉许多,或许明年开春皇上就会为他指婚,作为母亲,我希望他娶回一个自己心仪的女子,妹妹眼光独特,也帮这孩子留意一下。”

这事她似是思量透了一般,说起来流畅爽利,毫无阻滞。

我收敛了脸上的浅笑,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皇上指婚的女子绝不会差,再退一步讲,四阿哥极为孝顺,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轻拂去我袖上的雪,微微笑着道:“难怪皇上如此喜欢你,你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聪颖女子。”

我再也搜寻不出想说的话,遂轻声道:“我也出来一阵子了,该回去了。”她似是已觉察出我的不耐,但仍浅笑道:“那就快回吧。”

我刚转身,她又道:“妹妹如得空,还是去谢谢皇后的赏,虽不惧怕什么,但毕竟宫中人多口杂。”

我沉吟了下,道了声谢,转身回去。

过了两日,雪依然下个不停。

不知哪个宫里的梅花早早地开了,空气里氤氲着淡淡馨香。宫中巷子里的雪都是即下即扫,此时地面上已无浮雪,冷风穿巷,雪水凝成薄薄的一层冰,我带着菊香前往坤宁宫。

菊香边走边嘟囔:“顺公公准备好了轿子,你不用,非要自己走,冻坏了还不是得自己受罪,别人可替不了。”

正说着,前面忽地传来阵阵哄笑声,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扫雪的小苏拉和小太监在巷子里一边扫雪一边撒欢,不时有人摔个四仰八叉。菊香忘了埋怨,也跟着笑起来。

见我们走过,他们收了笑,肃容干活。我们缓缓地走着,不觉已到了坤宁宫。

放眼望去,翠竹正指挥着十几个小太监扫雪。见我来到,她忙不迭地疾步走过来,轻拂去我身上的落雪。

我朝她微微一笑,问:“皇后可在宫中?”

她神色微变,面带一丝讪笑,嗫嚅着道:“皇上也在。”

见她为难,我浅笑道:“那待会我再来。”

话音未落,我已转身顺着来路疾步而回,脑中空洞,不想知道他来此的原因。他毕竟也是她的夫,她的夫,她的…后面的菊香不知轻声说着什么,我没听见,也不想理她。

雪白得晃眼,我已辨不清方向,见着路就往前走,走了一阵,抬眼看看,我已到了御花园湖上的长廊里。整个园子已被厚雪盖严,天地之间似是没有界限,都是雾茫茫的。湖边树木的枝丫上都挂上了冰凌,朔风漫卷,轻盈的雪像粉尘,又像白烟,在湖面上飘忽移动。

腿脚已没有了知觉,我木然站着,怔怔出神。一阵风吹来,身侧的菊香吸了口气,悄悄看我一眼,笼着手缩着肩,头垂了下去。

我朝她浅浅一笑,道:“你先回去,我待会就回。”

菊香一喜,但随即面带担忧摇摇头道:“天冷道滑,奴婢还是跟着你才能放心。”

我收住了笑,沉声道:“回去。”许是见我神色坚定,她咂了咂嘴,没有做声,转身慢慢朝外走去。

我仍默默站着,身上已无一丝热气。

忽听身后脚步声传来,我没回头,轻斥道:“怎么又回来了?”脚步声停在身后,手中塞入了一个暖手炉,我叹口气,转过身,翠竹站在跟前,笑道:“你以为是菊香吧?”

手心传来了一丝温暖,我微笑着朝她点点头。

四个太监抬着暖轿,已候在湖边。翠竹扶着我,边走边道:“皇后一听您来过,就急召奴婢来寻你,若不是碰上菊香,还不知你在这里呢。”

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笑道:“皇上走了?”她笑容一顿,默默点了点头。

坤宁宫里地龙烧得暖,刚进门,暖融融的热气已扑面而来,宫里的妙鬓轻装的宫女见翠竹领着我进来,忙躬身退到两侧,让开了路。

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莺啼燕语似的女人说话声,我脚下步子一缓,里面好像并非只有皇后一人。身侧的翠竹疑惑地轻声道:“像是来人了,刚才还是皇后一人在。”既已走到了这里,已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我扯出一丝笑,缓步走了进去。

皇后笑迎过来,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她身侧,我坐下后,向坐在旁边的众人微笑着颔首打招呼,却发现除齐妃外,居然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

也许是因为众人对我比较陌生,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她们眸中都带着探究,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整个房中鸦雀无声,我被她们瞧得心中有些发毛,皇后轻哼一声,众人慌忙端正而坐,只是半晌也寻不出什么话题来扯。

翠竹笑着端上糕点,齐妃虚让了大家一圈,而后笑道:“妹妹们,你们一直想瞧瞧晓文姑娘,今日终是如愿了。”

又被人观赏似的打量一阵,我心中微怒,皇后眉尖微蹙了下,众人这才收回目光。

皇后笑看着我,对她们道:“这是园子里的晓文姑娘。”她们笑着点点头,然后,皇后又挨个介绍着她们,“这是懋嫔、郭贵人、安贵人…”我笑着挨个轻轻颔首,其实心中仅隐约知道懋嫔宋氏,其他则是一概不认识。

暗暗叹气,我此番前来并非认亲的。收回目光,我淡然一笑道:“我是来谢皇后娘娘赏的,那件狐皮子斗篷我很喜欢。”

皇后露出笑容道:“只要妹妹喜欢就好了,以后还是叫我姐姐,这样听着受用一些。”

我点点头,既已把想说的话表达清楚,就没有必要再留下来闲扯,或许自己本就是最不受欢迎的一个。

正要起身请辞,齐妃已笑道:“晓文姑娘怎会不喜欢呢?那本是做给皇后穿的。”

我心下一惊,既是如此,皇后怎会送给了我?难怪那日熹妃面含深意。我起身朝皇后谦恭一礼,皇后忙起身拉我坐下,道:“我穿上,只显斗篷,倒衬得人不好看了,还是妹妹穿上相得益彰,人和衣服都出彩。”

说完,她轻拍了一下我的手。我心中苦涩,却对她笑道:“谢姐姐怜爱。”

她朝我恬静地笑笑,随即收敛了笑容,淡声对齐妃诸人道:“你们退下吧。”齐妃脸上腾地红了,其他人则是噤若寒蝉,慌忙起身向外退去。齐妃猛地站起来,有些敢怒不敢言,犹豫了半晌,瞪我一眼,甩袖离去。

皇后挥手屏退了房中的宫女们,这么一来,我倒是无法开口请退。她静静看着我,轻叹道:“以后有事,派个人过来知会一声就行,姐姐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们。刚才皇上也有交代,没有什么事不要去打扰你。”

我觉得心头一热,但依然沉默着不言语,既是把所有人都请出去,她要说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她沉吟一会儿,嘴角挂着一丝笑,道:“这宫中就像龙潭虎穴,所有的人都盯着一个人、一个位子,人人都想吃人,但又怕被人吃。如今皇子们都已渐渐大了,朝堂里个别臣工已有结党的端倪。这本不是后宫该管的事,但每个皇子背后都有派系,皇上虽早有防范,但有些事还是防不胜防。因此在这个时候皇上不能太冷落后宫,毕竟皇上的恩宠对于妃嫔后面的家族来说是荣耀的,皇上也是需要这些家族的。”

我的心口瞬间如刀绞,似火灼,但脸上却嫣然一笑,轻轻地道:“那是自然。”

她默默瞅我半晌,见我面色未变,一直浅笑着,松了口气道:“刚才皇上来时,我向他提了,在园子里时也就罢了,可既然回了宫,就不能太冷落了后宫。我本想遣人请你来一趟,知会你一声。可皇上刚走,我就听翠竹说你来过,本想着…看来我是多虑了。”

我的心如被利刃划过无数刀一般,痛得彻骨,咬着牙,站起身子,我勉强挤出一丝笑道:“姐姐,我这就走了。”她盯着我,没说话,可我却再也等不下去,不等她发话,就疾步向门口行去。

檐廊下站着的翠竹笑着迎上来,但看清我的神色后,笑容僵在脸上,噤声站在原地。我想朝她笑笑,但再也挤不出一丝笑容,下了台阶,疾步向宫门走去。

出了宫门,跌跌撞撞向养心殿走去,但腿脚似已不当家,沉重得迈不出去,我提着一口气,一步一步向前移着。

大殿里已是灯火通明。

我默默站在宫门口,静静看着他,此时的他随着案上奏折的内容时而皱眉,时而微笑…认真而忘我。

忽地,他蹙起眉头,把手中折子放在一旁,高无庸忙蹑足走过去,轻声道:“老奴已吩咐小顺子送口讯给晓文姑娘,估摸着这会儿晓文姑娘已睡下了。”

他点点头,高无庸自几案一角端起盘子,他并没有细看,只是随手翻起一个。我身子一软,倚在宫门上,捂着心口,有些上不来气,狠狠咬着下唇,很痛,但心里更痛,自在坤宁宫起一直忍着的委屈,在这一刻,全涌了上来。

忽地觉得喉头一甜,自嘴角流下一股热流,我紧捂着嘴,蹒跚着向外挪着。刚出大殿,我“哇”地吐了出来,红艳的血在雪上浸染开来。

我呆了一瞬,便向台阶下冲去,身后传来高无庸惊恐的声音:“晓文姑娘!”紧接着,他人已截在了前面,见了我的样子,脸一下变得苍白。

我觉得手心黏黏的,抽下帕子,拭了拭嘴角,雪白的帕子便沾上了朵朵红花。胤禛已疾步走了过来,猛地掰开我的手,待看清帕子上的颜色后,便朝高无庸咆哮一声:“快传太医!”

我无力地瘫倒在他的怀中,目光散乱地盯着他焦急的脸,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伤害了他,还是伤害了自己。忽地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有这样大的反应,难道是这些日子在园子里被甜蜜的日子迷惑了,就忘记了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忘了他有三宫六院?为什么不能接受这些自己本已知道的事实呢?

他捏着我的双颊,痛声道:“不要再咬了,若曦,你的嘴唇已咬破了。”

待他把我安置在床上,高无庸也领着太医到了。

太医坐在床头,细细看了一阵,蹙眉对他道:“皇上,微臣觉得还是得用药,待她昏睡后,才能松开嘴。”

他沉痛地盯着我,点了点头,自太医手中接过药碗,捏着我的脸,慢慢往我嘴里灌药。我的脑子慢慢混沌,人也渐渐失去了知觉。

睁开眼,窗外灰蒙蒙的,再看看房中昏黄的宫灯,有些不清楚是早上还是晚上。目光在房中游走一圈,一个熟悉的身影伏在桌上,前尘往事霎时涌上心头,我犹如看到久别重逢的亲人,喜道:“巧慧。”

嘴角一阵钻心的痛,她睡得极轻,听到声音,便猛地直起了身子,快步走过来坐在床边,紧握着我的手道:“小姐,你终于醒了,我担心死了。”

泪悄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边替我拭泪边道:“菊香这个小丫头,侍候人还真是不上心,如果不是万岁爷发了话,高公公定会打得她屁股开花。”

我心中一惊,掀被就要下床,她把我摁到床上,道:“高公公正要责罚她,万岁爷却吩咐等你醒后再说,我猜是不想动你身边的人。”

我躺在床上默默想了一会,理顺思路后问:“你今日为何会在这里?”

她一笑道:“皇上吩咐,自今日起我要像以前照顾我家二小姐一样照顾你。”她唇边漾出一丝苦笑,道,“这世上之事真是难说,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的遭遇就如二小姐一样,皇上虽没有册封你,但却对你特别上心,似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同吃同宿。”

我想对她笑,但心酸却猛地涌上心头,抑制不住,所以笑意未出唇,眸中却已微热,我道:“那承欢怎么办?”

她轻叹一声道:“这些日子格格懂事了许多,你无须担心。”

也许是年岁渐大,巧慧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我听得有些漫不经心,眼睛无意识地盯着窗子,天色像是又暗了一些,但依旧能看到雪花如柳絮似的零星下落。忽听房门轻响,我望过去,原来是胤禛。

巧慧收了声,和站在门旁的高无庸一并退了出去。他蹙着眉头紧盯着我,面色虽清冷,眸中却闪着暖融融的光芒。我脑中蓦地想起那日的事,一阵锥心之痛袭来,不自觉地抚住心口。他面色一紧,疾步上前把我揽入怀中,轻柔地为我揉着心口,忧声道:“可是又不舒服了?”

我没有回答他的询问,只是默默看着他。

我们相望许久,我心中突地有了个主意,抬手轻柔地抚摸他的脸,心里却犹豫起来。踌躇着要不要继续下去,我下意识地咬唇,他忙道:“若曦,不可。”

又是一阵刺痛,我倒吸了口冷气。他轻摇摇头,拿下我的手,欲把我放在床上,我打开他的手,摸索着解他的衣扣。

他似是知道了我的意图,抓住我的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身子,紧得令我有些窒息。只在顷刻之间,他又急急地把我放回床上,快步向门外走去。我心中挫败,叫道:“胤禛。”闻言,他脚步一滞,转身定定地望着我,过了半晌,他轻轻地叹口气,走过来躺在了我的身边。

枕着他的胳膊,我双颊发烫,垂着眼睑,慢慢地把他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他将我的手紧紧握住,道:“若曦。”

我“啊”一声,但目光却仍盯着他的胸口,他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认定你就是若曦?”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笑道:“不说那么多巧合,如冰镇酸梅汤和畅春园湖边的事,还有你初见绿芜时的反应等等,你被掳后回宫的第一个晚上,手握白羽箭,躺在我身边,当时我心中就确定你是若曦无疑。这世上,只有一个女人会枕着我的胳膊窝在我的怀中睡觉,那晚你虽不省人事,却仍把头枕在我胳膊上,睡觉的姿势和若曦一模一样。还有你的字,那是多年练出来的,一朝一夕是不可能写成的。”

我眼中一酸,道:“那你还忍心让我独自一人难受。”

他笑道:“可不只是你一个人难受。”他一顿,又道,“还有一点,连同房时的羞涩都如出一辙。”

说完,他哑声笑了起来,我面上滚烫,将脸埋在他怀中,不肯抬头。他收了笑,身子忽地紧绷,我心中微怔,身子一动,触着了他的下身,一下呆住不动。

两人静默无语,我抬起头,他道:“至于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不想问,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我瞬间明白他是怜惜我的身子,于是不再犹豫,手径自向下探去,他惊呼一声,闷声道:“若曦,你嘴上的伤口还没好。”

我的声音轻若蚊蝇:“你不动我的嘴…不就行了。”

他闷声一笑,翻身上来,时而狂野,时而轻柔,我也丢开以往的矜持,努力地迎合着他。

事毕,我轻柔地抚着他的背,他在我耳边轻笑道:“还想要?”

意识回笼,我笑搡他一把,他抿唇轻笑了下,翻身平躺下来,为我掖掖被角。也许是困了,一会儿工夫他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我大睁双眼,默默思量,不知道自己刻意在危险期和他行房,能不能如自己所愿怀上孩子。

转念又一想,自己本就像黑夜里摸索前行的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隐在不知哪个宫里的鬼魅猛兽攫了去,又怎能让自己的亲生孩儿再身陷其中呢?我的身子不由得轻颤了下,又有些后悔刚才的所作所为。

但渴望归渴望,后悔归后悔,这种事却是无法随自己的意愿的。我叹口气,不再多想。

身子极乏,意识却极清醒,脑中不停想着如果有了孩儿将会怎样,又思索史书上他究竟有几个孩儿…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突见巧慧抱着一个孩子走过来,我急忙拍胤禛道:“孩子来见阿玛了,快些起来。”

巧慧已笑盈盈地把孩子递过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儿出现在我的眼前,我轻轻地抚摸她细嫩的面孔,一旁的胤禛已凑过来道:“兰葸,让阿玛抱抱。”我正待递过去,突见女娃儿身子渐渐淡去,犹如一团轻烟在房中散开,最后湮灭无迹,我心中震惊,大叫着那个陌生的名字:“兰葸,兰葸…”

蓦然醒来,心头依旧乱纷纷,将梦境中的一切又在脑中过了一遍,向外看去,黑夜沉沉,我身上发冷,紧紧地靠着他,睡梦中的他似也觉察到了我的不安,回身把我抱在怀中。

半睡半醒熬到了天色微明时,我轻轻地挣开他的手,起身洗漱梳理一番,打开房门欲出去,却见高无庸缩着脖子在门外立着。我心中微怔,旋即明白了他在等胤禛早朝,见我已起床,高无庸躬身道:“今日已过了上朝的时辰,不知皇上…”我望望天色,确实比往常迟了一些,转身进房坐于床边,轻轻地抚摸他的脸,他一惊醒了过来。

待他去早朝后,我无意识地在房中踱着步子,口中喃喃地念叨着那个名字“兰葸”,既然下定决心在此生活,一心一意地跟着他,为什么不能下决心为他也为自己生一个孩子呢?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又何必执拗地跟自己过不去呢?应该相信他能护我们母子周全,只要生下的孩子跟皇位无关,那自己还担心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全身竟是一阵轻松,看看窗外的天色,算算时辰,步履轻快地向外行去。站在养心殿外听了一会,里面静悄悄的,应是已经退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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