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以前只出过一例,即封魔。封魔一出,仙界动荡数万年,后来集所有上仙之力将之封印,以焚天炉相困,传言当时仙界几乎所有上仙都为此丧生,而至今为止,焚天炉依旧被封印在无恨天,多年以来,就算心魔和血魔百般扰乱人间,玄灭二字境宁可每百年牺牲近半数的力量去牵制,也从来没有人敢想用它来炼化二魔。
青阳子抚尘轻挥,身形往后一拔缓去部分力道,但那股迫人的气势也让他心惊,那不是人力可以化解得了的力量。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心魔也有些错愕,这个青阳子,不可小窥呢。他当然是和青阳子交过手的,但是他的修为,似乎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本来以为已经将他逼至绝境了,但是继续打下去你会发现他还撑得住。他前番也多少吃了这个亏。= =
青阳子堪堪站定,第二掌已至胸前,他左手掐诀,一个化字诀出手,但怎么也不可能抵消那种汹涌的力量,只觉得胸口一滞,又连退了几步,总算没有过大的损伤。
“第三掌……”峰顶的人右手轻抬,淡绿色的光在掌心盘旋,随后化作一片绿涛,几乎没有时间让他应变。青阳子不退反进,以比绿涛更快的速度冲上去,抚尘轻点,堪堪挑破来势,大部分掌力落空,但他也是喉头一甜,一口血被强压下去,有血丝从嘴角溢出来,他抬手拭去,抬头看着峰顶的人。
七叶控制了心魔,没有再出手。对立片刻,她突然开口:“青阳子,你走吧。”
青阳子这个人一向比较懂得变通,于是他和气地一拱手:“贫道下次再来拜访了。”
他下山的时候山下茶蓬的老头和老婆子已经歇下了。他倒是无所谓,跳上一株高大的古松,懒散地躺在粗壮的枝杆上,枕着银亮的古尘望着星光稀疏的夜空发呆。山中夜晚,就算是夏夜也难免清寒,风透过他单薄的道袍,几缕银发也随着夜风轻扬,那双眸子倒映着漫天星光,在夜色中显得分外明亮。
一夜无眠,第二天老头开门时见着了他,二老对他恭敬得那叫一个不知所措,就只差没糊个神瓮给供起来了。他本是随性的一个人,怎习惯如此拘束,一柱香的功夫都没呆上,又找了个借口匆匆出来。
沿着山转了半圈,终于一揽下摆,再上得山去。那时候七叶在峰顶,与其说是吸收日月精华,不如说是在看日出,尽管……她其实看不见。这月朗峰确实是个好地方,不论风水地脉,单是景色已经能让人如临仙境。绿树青山,薄雾缭绕,当日光破开云层,浅浅地铺洒在山间时,整座峰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就在这梦幻般的美景中,莫胡来报,青阳子又来了。= =
这次他很兴致勃勃:“好友,贫道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昨天确实是太鲁莽了,所以今天天刚一亮,立刻上山向好友致歉。”他一甩手中抚尘,衣袂飘飘中透出仙风道骨的味道:“贫道素闻好友喜欢棋道,不如今天陪好友对弈几回,代为谢罪,不知好友意下如何?”
峰上七叶淡淡地道:“我们还没熟到这个地步。”
青阳子却已经径自上了峰顶,在七叶对面坐下来,就着手中抚尘画起了格子。画罢开始摆棋,他带的一副木制象棋,材料很普通,雕功更是一般,很让人怀疑是他一大早自己粗制滥造的,不过配这临时画成的棋盘也还般配。= =
七叶坐着一说话,他独个儿把棋摆好,看看她的眼睛,竟然真的是直视着初升的旭日,强烈的光芒落进去,她没有半点避讳的意思。他举了手在她面前轻轻比划了一下,七叶若有若无地一笑,他低声道:“真的看不见了?”
七叶的声音已经很淡:“无事,眼盲了,心总会亮膛点。”
青阳子不再多说什么,他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腕,让她的手抚过摆好的棋局,跟蛇君的微凉不一样,他的指尖是带着温度的,热度隔着衣袖传过去,他的声音又带了笑:“好友,我们三局两胜如何?”
七叶没有表示,他自顾自地道:“有赌无注,难免扫兴。不如这样吧好友,我们三局二胜,如果好友输了……”山风吹起他额前的三掇流海,他继续道:“贫道取走还魂草三棵。”
七叶轻轻把玩着那枚刻着将字的棋子,半晌方道:“如果你输了呢?”
“呃……”青阳子沉吟片刻:“好友说了算。”
“好。”
然后是一阵酣战,车马轮转,青阳子自然是这方面的好手。他的棋风和蛇君不一样,没有那种锋利,不急不徐,温和却牢牢地掌控着全局,稳扎稳打。可惜他遇上了和蛇君对弈几百年的七叶。= =
最后七叶胜出。青阳子尴尬了:“罢罢罢,贫道输了。”
对面的人脸色不变:“贵妃醉酒。”
青阳子道长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不是说随便怎么样都可以吗。”七叶又回头虚无地望向那轮红日:“跳一支贵妃醉酒。”
“这个嘛……”青阳子站起身,负着手煞有其事地在峰顶踱来踱去,然后慢慢地、若有所思地踱下山峰,再慢慢地、不经意地踱出密林,最后慢慢地踱不见了。= =
及至第三天他再来的时候,莫胡和兰依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莫胡只是上峰顶,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他又来了。”
青阳子再次站在月朗峰顶的时候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意思,他一脸带笑,依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好友嘎,贫道昨天回去思谋了半天,终于觉得不对。棋原本是风雅之事,岂可用之以赌呢?所以呢,贫道昨天想了半宿,要么我们再重新赌过?”
“你想赌什么?”
“这简单这简单,”他站在她面前,阳光透过白色的道袍,给整个人渡上金色的光晕:“我出题好友你答吧?”
“你说。”
“那你可听好喽,第一题:皇帝死了,他的儿子成什么了?”
七叶深思了半晌,还是她体内的心魔沉不住气了:“成皇帝了呗。”
“错。”青阳子笑:“皇帝死了,他的儿子不就成孤儿了呗。”
=_=+++++
“那,贫道从来不占人便宜,依然是三局两胜嘎。第二题:一只小白猫掉进河里了,一只小黑猫把它救了上来。请问:小白帽上岸后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这才小七又思索了一番,小心地道:“谢谢?”
青阳子摇头:“你家猫会说谢谢啊?它是说:喵。”
=_=
“其实你都已经输了,不过三道题还是要答完的。第三题:魚与熊掌要如何才可兼得?”
这次只思索了一会,七叶挥手:“莫胡,采三株还魂草给他。”
莫胡下去了,青阳子拿着三株还魂草喜滋滋地、走了。兰依送他下山时还是忍不住好奇:“道主,鱼和熊掌到底怎么样才能兼得啊?”
青阳子一甩抚尘,郑重地道:“养只熊,然后教会它抓鱼。”
兰依:“……”
回来后,几个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绿树青山之间,莫胡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个人……真的是灭字境的道主啊?”
兰依很镇定:“如假包换。”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诸位,剧情君滴腿卡墙洞了……好不容易才攥出来……
原谅我,我复制掉了点东西……
碧落上仙
第四十章:碧落上仙
这个时代是没有巨星滴,不认识刘德华或者周杰伦是没有人耻笑滴。但是如果你生在这个时代却不知道青阳子和沐飞玄的话……是会被全体民众强烈鄙视至死滴。
说起青阳子和沐飞玄,不得不提到玄字境和灭字境。闻名知意,这两个组织机构是兄弟关系,玄字境负责督查世间一切罪孽,上至妖魔下至恶人,当然既然能够作乱,一般也多少有些本事,故而如果遇到玄字境解决不了的妖孽就需要移交给灭字境了。灭字境的工作比较简单,大多数时候玄字境移交过来的资料里面会注明该妖孽所犯何罪,及犯罪时间地点,直接剿灭即可。
(疯子随手拿过一本移交文件,见其格式如下:)
姓名:张三
性别:男
种族:葡萄
犯罪事件:1.变成大种葡萄将人噎死,并吸收人精血;
2.变成大种葡萄长于香蕉树上惹人好奇,遂攀爬采摘摔死,并吸收人精血;
3.变成大种葡萄躺在地上任人践踏将人滑倒摔死,并吸收人精血;
道行估算:四千年道行+法宝神行千里+非法吸收修为≈二星级妖魔。
不能剿灭原因:脚踩法宝神行千里,追不上。
= =
若论青阳子其人,在民间威望那是极高滴,不管是哪里的水灾啊,哪里的疫情啊,哪里又兵荒马乱啊,反正大家都会很镇定,甭怕,咱有青阳子呢。
当然作为与他并肩作战数千载的沐飞玄同志可就不这么想了。啥?你问为什么?你看看上次打散血魔的时候他被伤得那么重,青阳子还道袍飘飘估计就明白了吧?故此,每每与青阳子搭挡,见他拂尘一甩,我们沐宗主的小心肝总是颤啊颤啊颤的,没办法,有友如此,不得不防啊……呃,虽然防也没防住……
= =
玄灭二字境属于仙界的下设机构,据传凡入得玄灭,只要不中途横死或者违犯境规,最终皆可得窥天道,得道成仙。而玄灭二字境的宗主一旦功德圆满皆可直接升入天界上仙之列。所以这两个位置如此惹人垂涎啦。而因着苏嫣本就是正班仙女出生,人又长得勾魂夺魄,故而沐飞玄继任玄字境宗主虽然不明不白,仙界却也没有阻止……反正是仙界的自己人么。
也正是因为属于下设机构,如果有需要借助上仙的力量的话也是非常方便的。好在青阳子虽然常年游历,但是对于灭字境的管理上倒还未出过大问题。
所以这次他突然回到灭字境,而且带着一副万年难遇的严肃面孔时,大家都有些坠坠不安。
在经过和沐飞玄几度相商之后,此事终于还是惊动了天庭,封魔一战之后的又一圣魔元胎,在上一场仙魔之战中余下来的战士心悸还未平。
整个仙界几经讨论无果,青阳子提出折中的方案——招安。苏嫣强烈反对,但以如今仙界的实力,元气未复,实难再战,虽然也许这个人造的圣魔元胎比不得封魔,但能在三招之内伤到青阳子的修为,一样的让人恐怖。
当仙界的来使踏入月朗峰时,七叶在逗弄几株草精。那时候的月朗峰在她的灵力覆盖下,已经长成了很多小妖。林木间偶尔几声低语,不再如从前一样的空荡。
他宣读仙界御旨的时候,七叶倾身把玩着那几株草,当听得最后几句——封为碧落上仙之时,她问心魔:“你明明是一个魔,却怎么可以封你为仙呢?”
心魔冷笑,随后又道:“这身体旧伤未复,暂且应着吧。”
那边七叶还是不解:“难道封你成仙你就是仙了么?”
她最终还是应了,虽然她还是费解,如果魔可以封仙,妖可以封仙,那么到底什么是仙呢?
莫胡和兰依一直打理着月朗峰,兰依也是正班的仙女出身,只是她的母亲去世之后,把她交给仇月仙子抚养。而今的天界,恐怕没有几个人记得她了吧。玄字境自是再也回不去的,故而她也在月朗峰呆下来。
因着小妖逐渐增多,这月朗峰便也渐渐盖起了一些庭院精舍,七叶对这些不在意,她本是草么,幕天席地反倒自由自在,倒是心魔主张建了一座堡。妖多力量大么,这堡建成也没费多少时日。
人人都道堡里住着碧落上仙,于是便也将此峰命也称为碧落,心魔说不如就叫碧落海吧。七叶笑,说明明是峰,你非要给取名叫海呢。心魔不语。
碧落上仙的名号公布出去,而因着她身上有妖界的帝王之血,玄字境的沐春风心法,故而两界尊她为教母。玉帝看着这些封谓,心想着这下能安抚这个魔物一段时间了吧?
七叶很少出去,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等这具身体的毒伤渐渐好了,她想起仇月的愿望,去往玄字境的时候她抬头问兰依:“那个叫凌霜的男人,一定很英俊吧?”
兰依微笑:“凌宗主……很温和,一直很温和。”
七叶也笑了,笑完之后自言自语:“像蛇君一样温和么?”
碧落上仙去到玄字境的事,玄字境自然是早接到消息了。与先宗主同葬一墓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并不是说开棺要多长时间,而是经文、祭祀那一套太繁琐了。看着沐浴薰香的众人,听着肃穆的诵经声,七叶有些不耐烦,旁边玄字境的一长老恭敬地说这是出于对亡者的尊敬,心魔冷笑:“你们假惺惺地念几句破经就代表尊敬他了?”
没有人回应他。
苏嫣很自觉地避回了仙界自己的娘家,沐飞玄看着那个人,黑发如墨,衣袍翻飞,无论如何也跟初见时那个唯唯喏喏的小妖联系不起来。七叶没有闹事,当两个人再次坐在玄字境后花园的亭子里时,人生、竟只如初见。
那些逝去的过往云烟,已经谈不上什么恨,淡成了片语只言。
现今的她,只剩下漠然。
她前脚踏进玄字境,后脚青阳子也来了。依然是轻甩拂尘,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跟在她身后,谈笑风生中淡去了那种冷漠。
一黑一白的身影并肩走在前面,沐宗主偶尔可以听到这样的对话。
“耶,好友,你不要老是板着个脸嘛。”
“不要你管。”
“耶,好友,你这就不对了嘎,贫道这也是关心你呀,长期板着脸,容易老哦。”
“青阳子。”
“嗯?”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罗嗦?”
“哈,碧落上仙您是第一个。”
七叶在玄字境住了两天,玄字境本来有专门为她建过普光楼,可是她选在了坎水阁,当时沐飞玄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玄字境在第三天终于花了一个时辰启开了凌霜的墓,墓中只余一副枯骨,再分不出是妖是仙,还是什么道士宗主。当七叶把那个装着仇月骨灰的小瓷瓶放进去的时候,兰依问要不要将墓迁回碧落海呢?
七叶只是摇头,看着棺中滚到枯骨旁边的那个瓶子:“不过方寸之界,相依便是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