荳蔻能活到现在,本来就是一个奇迹。
「你快救救她啊!」雷腾怒吼着。
云大夫叹息。
「我当然想救她,只是无能为力。」
雷腾紧拥着怀中娇小的女人,看着那平常粉红娇嫩的容颜,此刻早已是苍白如雪,细密的汗珠,缓缓渗出,满布光洁的额。
冰冷的柔软身子,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泪水无声的从她眼角滑落。她依然紧闭着双眼,无力睁开,但秀眉却紧蹙着,呼吸轻浅而微弱。
心痛正在折磨着她。
她很痛,他知道。
而他的心,痛得更是厉害,像有人拿着火在烧、拿着剪子在绞、拿着刀深深的往里刺。
因为咒文,她的疼痛,在他的身上,就会加强成百倍千倍。强烈的疼痛,如同有人砍断他的四肢,他是强壮的龙,高大的身躯,还能受得住这种痛。但是,她只是弱小的人类,即使是一丁点的痛,他都不想让她受!
陌生的情绪,彻底淹没了他。
雷腾抬起头来,瞪着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云大夫。
「要怎么做,才能治好她?」
云大夫垂下眼睫,不语。
「该死,你说啊!」他暴怒的咆哮着,要不是怀里还紧抱的荳蔻,他简直想上前,动手挖开这家伙的脑袋,看看那颗脑袋里头,有没有救荳蔻的办法。
咆哮的回音消失后,云大夫才抬起头来,静静看着焦急不已、脸色惨白的龙王,缓声问道:「你真的想救她?」
他想也不想的怒吼。「废话!」
面对暴躁的龙王,云大夫没有被吓退,仍然镇定而冷静,那沉着的态度,甚至是从容自若的。
「她的病,始终无法根治。」他徐缓的说着。「我试过各种药材,但却只有雩琈之玉,能延缓病况恶化。」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雷腾质问着,双臂将荳蔻抱得更紧。她的体温,愈来愈低了。
在绝望的深渊,透露出一线光亮。
云大夫点头了。
「有个万无一失的办法。」他看着雷腾的眼神,意味深长。
「什么办法?」
「她需要龙的心。」
诊间之内,陷入长长的静默,只剩话尾余音,还在房内回荡着。
龙的心。
雷腾听得一清二楚。
她需要龙的心──他的心!
云大夫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注视着雷腾。他不催促,也不煽动,只是等待着。
雷腾可以在那双沈静如幽潭的黑色瞳眸,看见自己的脸。只是,那五官是熟悉的,表情却是陌生的。
那是一张充满了恐惧的脸。
就算再怎么否定,他还是亲眼看见了,那陌生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他确确实实在恐惧,恐惧会失去她、恐惧她的死。
一直以为,是懦夫才会恐惧,直到他眼睁睁看见,她因病发而昏迷,死亡的阴影逐步覆盖那张秀丽的小脸。
他为什么会恐惧?他为什么会有这么鲜明强烈、不可思议的情绪?
黝黑的大手,抓住了心口。
他的心,好痛。
怀中的小女人,正轻轻的、轻轻的颤抖着。那轻微的颤抖,却在他的胸口中,化为几乎扯裂他心脏的震动。
他为了她而疼痛着,这样的剧痛,是他未曾经历过的,混合着肉体,以及深入神魂的凌迟酷刑。
太痛了。
痛得他几乎忍受不了!
那些纷杂在心中,因这小女人而起的深刻情绪,教雷腾无法忍受。
「只要有了龙的心,她就能痊愈?」他再度质问。
云大夫的回答,确切而肯定。
「没错。」
蓦地,一只小手虚弱的抚上雷腾的胸膛。他低下头来,看进她那双满是泪水的眸子里。
药汤让她恢复神智,但她仍虚弱不已。她在昏迷之中,隐约听见了两个男人的对话,因为担忧,她用尽最后一丝的力量,才从幽暗的深渊中醒来。
「不……」
泪水不断流下,濡湿了她的脸。原本粉嫩的红唇,因为病入膏盲,而变得苍白发青。
「不……」
她用尽了力气,再度吐出了一个字,为了阻止雷腾。
粗糙的大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格外的温柔。
「太痛了。」他告诉她,声音嘶哑。
肉体的疼痛,他可以忍受,但这些因她而起的心痛,以及恐惧太过恐怖,已经超过他所能负荷。
雷腾低下头来,亲吻荳蔻的额头,靠在她的耳畔,哑声告诉她。「荳蔻,这颗心那么痛,所以我不要了。」只要有了他的心,她就能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