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个身影来到车边,虽然依旧没有声息,她本能的坐直,无辜的双眸望着来人,已经逐渐认得那轮廓,知道是他,负责保护她的人。

「下车。」他打开后座,一手抱出两个纸袋,另一手则拿着塑胶制旧箱。

「我们今晚在这里过夜。」

她打开车门,身体更酸痛,但是睡了许久,精神倒是恢复许多。除了酸痛,也觉得很虚弱,使不上什么力气,跟在他挺拔的背后走路,就很是吃力了。

旅馆房间在二楼,他用钥匙打开门,为她撑着门,直到她先进房后才跟着走进来。

苍白得带点蓝色的灯光亮起,房里的陈设一览无遗。

有不明脏污的薄地钱、简单的双人床、一个衣柜、一张小圆桌、两张单人沙发,左边墙上有一道门,应该是浴室兼洗手间,想来设备大概也很简陋,不能够有什么期待。

「要两个房间会让人起疑。」他简单的说,大步走到圆桌边,把两个纸袋跟车子与房门钥匙放下。「而且,这样才能就近保护你。」

「我了解。」她虽然这么说,眼睛却离不开那张床,不知道眼中透露多少惊慌。

美国规制的双人床,虽然比台湾的大,但是要躺两个人还是很勉强,毕竟他很高大,跟西方人相比也是庞大的。

「梳洗过后会比较舒服。」他看见她的视线,没有多说什么,探手从另一个纸袋里,拿出没有拆封的毛巾,以及旅行用的女用棉质内裤递到她面前。

「谢谢。」

宭迫的接过衣物,她匆匆躲到浴室里,把门反锁上。

能够梳洗的确让人振奋,扭开洗脸台的水龙头,冷水哗啦啦的流出,她拆开毛巾的透明塑胶袋,注意到他挑选了粉红色毛巾,但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选择这么女性化的颜色,这么一想,视线又落到那包女用内裤上。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么亲密的用物,被他的大手碰触过,她就脸上发烫,虚弱的双手连忙把毛巾漫湿,顾不得尚未扭干,就往脸上贴。

皱巴巴的无袖棉衫,被流下的水濡湿,她闭着眼把衣衫脱下来,塞到洗脸台旁的毛巾架上,再脱下内衣跟内裤。

在异乡赤裸着全身,实在很没有安全感,但是她出了一身汗,连头发都沾着汽车那股陈旧的味道,真的没办法再忍受。

所幸,旅馆设备虽然简陋,还是有提供沐浴乳跟洗发精。

她拿开脸上的毛巾,走到莲蓬头下,扭开水龙头。一开始喷出的冷水,吓得她差点跳起来,小手急忙把水龙头转到适温,但是喷流出的水仍旧是冷的,她只好再慢慢调整。

即使转到红色的高温,水还是冷的,旅馆的热水器显然是坏了。

无论如何,有水可以用,她已经很感恩。

洗去一身汗水,又洗了两次头发后,她伸手去拿毛巾架上的毛巾,尽量不去想,毛巾是不是经过消毒杀菌,慢慢把长发擦到不再滴水,至于擦身体的部分,她用的则是黑买的毛巾。

虽然觉得尴尬,但是她实在没有勇气,去用旅馆提供的毛巾。

再说,她有别的事情要烦恼。

皱皱的连身棉衫勉强可以穿,但是缀着精致蕾丝的白色内衣在她洗操的时候,不小心碰落,浸在地上的水流中,发现的时候已经湿透,当然勉强还能穿上,但是湿冷冷的,会把棉衫弄得更湿,到时候贴在身上,反倒更突显胸部曲线,完全是欲盖弥彰。

他替她买了内裤,并没有买内衣。

她不知道该要庆幸,还是该要懊恼。想了几分钟后,她决定不穿内衣,穿着新内裤,以及无袖棉衫,湿透的内衣藏在大毛巾里,先深呼吸好几次,才开门走了出去。

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床上检视枪枝与弹药的他。

塑胶制的旧箱,打开后是寻常修车工具,再打开夹层才是暗藏的枪枝与弹药,显然他早有万全准备,不是仅有赤手空拳。

她这时才发现,他的左手臂上,有一道新的伤痕,血迹已经凝固。这一路上,她都坐在右边的副驾驶座,所以到现在才看见,他其实身上有伤。

这些年来,他们只见过寥寥数次。

能够成为她的保险负责人,他的能耐自然不可小愿。但是他再怎么强大,到底还是个凡人,长途开车肯定疲倦了。

她还能在路上补眠,他却必须随时警戒,不能有任何松懈。

「你受伤了。」她捏紧手里的大毛巾,遮挡在胸前。「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之前就消毒过了。」他下巴微抬,朝浴室示意。「你用好了吗?」

「是的。」尴尬让她再度双颊发烫,连忙离开浴室门口,走到小圆桌旁边。

矫健的男性身躯,起身走入浴室,她虽然背对着,却依然能够清晰感受得到他的一举一动。并不是说他动作时有什么声音,而是他的存在感很强,尤其是单独共处一室,这样的男人很难松懈,跟表哥是同一类。

想到大哥,书庆抬起头来,看着油漆有些斑驳的墙壁发愣,湿润粉唇微微半张。

大哥不知道她现在的下落。

舅舅被连累而遭遇袭击,就算证实安全无虞,家人们也必须联手把消息压下来,假装一切正常,以免公司的股价有波动。

家人联手早有先例可循,虽然说不上每次都天衣无缝,但是至少在大哥的指挥下,能做到百密难有一疏。但是,通常那一疏,都是因为她。

家族里的关系紧密,排行一向是以家中族子来算,所以同辈大伙儿全都称大表哥为大哥,她也一样,可是最近有些时候,总觉得大哥对待她似乎好像有点……不一样?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一怔,回神半转过身去,发现浴室门只是半掩着,并没有关上,从她的角度能看见,被脱在地上的背心跟牛仔裤,她脸儿微红,忙将视线拉回。

不知道她的下落,大哥一定很焦急。

搁下手里的大毛巾,她看向床铺,抱着希望猜想黑会不会遗漏手机,却在遍寻不着后,暗骂自己太过天真,他怎么可能犯下这种错误,手机肯定被他一起带进浴室里了。

对了,他曾经也给她一支手机。

她努力回想,一会儿后却懊悔得轻咬唇瓣,太阳下山之后,因为不耐燠热,所以她把连帽外套脱了,而手机就放在那件外套里,这会儿跟外套一起留在车上。

那是她联系大哥的唯一机会。

时间有限,书庆很快做了决定。

为了保持安静,她连鞋子都没有穿,走到房门旁匆匆打开,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去,才刚出房门,就听到身后传来怒声咆哮。「嘿!」

黑一定会发现。

但是,她只要趁他必须穿上衣服的短暂时间,稍微取得先机,跑到车子旁拿到手机拨通大哥电话就好。她记得下车的时候,并没有揺上车窗,所以连车钥匙都不必用上。

起先几步是踩在走廊上,并没有什么困难,她很快的跑下楼梯,迎面而来的夜风,吹得尚未干透的长发,以及半湿的棉衫一阵寒冷。但是,跑到停车场时,地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沙粒跟小石子,尖锐的刺入柔软脚底,她痛得瑟缩一下,仍不敢回头,更不敢停下来。

砰!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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