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做什么!”英王不耐烦道。

龙天运半点不好奇自家三弟与他家王妃那点私己事,大方挥挥手道:“不管是什么事,既然让人来请,你就走一遭吧。”

英王只好点头,起身行礼告退:“容弟稍后再过来。”

“去吧!别太久,等会有事相商。”

“是。”

英王离开后不久,重新打理过妆容的赵昭仪被宫女扶了过来:因为终于没有了英王杵在一旁,她便能以小鸟依人的姿态,柔若无骨地偎向君王,尽情展现自己的情意。

“嗯?”他一手撑腮,侧看着美人儿,打鼻腔发出的声音,性感而撩人:撩到人心深处,引得人浑身酥软,无从招架。

赵昭仪此时自然也招架不了,就算她向来目下无尘、清高自许,但到底也逃不开对这位俊美君王的迷恋,轻易在第一眼见到他之后,便失去自己的一颗芳心,从此为他患得患失,从此满心只想着如何让他多看她一眼、多对她笑一次……最好他眼中只有她,再没有别人:恨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消失掉,让他眼中只看见她一人,再没有别人。

美人对他的痴心爱恋,龙天运一向很宽容,不会故作无视,也不会为着她们着迷到失态的情况而加以喝斥。此为再轻松不过的场合,不过是与宗亲共乐的家宴,并不必太注重规矩什么的,可以更自在一些:所以此时他看来佣懒而适意,即使威严天生,唇角微勾的风流模样,还是让偎在他近旁的赵昭仪迷了个七华八素,险些忘了要趁机让君王知道她受到的委屈。

幸好,她没忘,也不敢忘。为了争取俊美绝伦帝王的关注,所有该做的事,她就不能忘!她轻启檀口:“今儿个遇见德妃,她要我参拜宫礼,妾身依礼参拜了,却迟迟没等着德妃让起身……臣妾刚入宫,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是否曾有哪儿做得不好,或做错了,让德妃不高兴……”充分将一个刚入宫小女子的忐忑不安与谨小慎微给表现出来。

“她是妃,你是昭仪,自是该参拜。”想必这骄傲的冰美人是不屑屈膝在任何女人身前的。“不过她不让你起身,确实有失身分。这种事,你应该很习惯了。但凡美人,总要多少遭受些排挤嫉妒。”他轻笑,执过她一只玉手把玩,语气像是有些维护她,又像是不以为意。

赵昭仪自然也不是个笨的,当然明白君王的意思一他没有重视她到愿意护持她的地步。没有太重视她,就不会觉得她在别的女人那边受委屈算得上什么事儿。

她银牙暗咬,轻轻别开了脸去。

“臣妾知错了。下回见到德妃,会好生敬着,被为难也会忍着。”

美人颦眉带然,怎不教男人立即被勾起惜玉怜香的心绪?龙天运笑着搂她人怀,轻轻拍抚,像是疼惜万分地安抚着她的委屈,却并不脱口任何承诺。女人玩的这些招式,他向来都是旁观不干涉,由着她们玩儿去。

虽然玩出的花样大多一个样,但有时,龙天运还是满期待有不同的花招可以来开开眼界的。

春闱过后,便是各式各样的赏花宴在帝京各处开办,其中由国子监主办的“盛华文宴”,邀请帝京里新晋进士才子们共度佳节,传出不少名篇佳作,原本没没无闻的年轻才子们,不少因此一夕扬名帝京,声名大噪,深受追捧。

今年进京赴考的举子素质相当优秀,高中金榜者又以二、三十岁的青壮为主,正符合新朝所需的新气象。

可以想见,这些充满活力与朝气的新血,将为朝堂带来新气象,而不再是一切以安稳固化为主的暮气沉沉。年轻皇帝如朝阳初升,正欲往无限的高点扬升,又怎容得被旧有枷锁捆绑住昂扬的步伐?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龙天运的心情都非常好,对接下来的殿试也充满信心。殿试之后,便是选官:龙天运己让吏部先私下考核这些进士们的能力,打算以这些考核为依据,给这些新进士们安排到最适合的位上……

当臣民百姓们正欢欢喜喜四处赏花游玩时,他这个太平皇帝却是忙碌得紧,这阵子连一次正经赏花宴都没去过,心中虽有些许遗憾,却还是以皇朝大事为重一一自己这个帝王真是对得起父皇的重托、对得起天下百姓啊……在心中暗暗赞美完自己之后,龙天运便将剩下来的不太重要琐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处理,两手一甩,专注于南巡一事上。

历时两个月的南巡,可马虎不得。前些天南巡的先遣大臣已领着一批人南下一一打理落脚歇息处,并在每个落脚点备齐皇上平日钟爱吃食的点心食物与用具,赶了宫廷特别饲养的牛羊各五百头南下,连同御膳房的大厨也拨了一半人手去部署各站。

要不是龙天运倡行俭约政风,下头的人为了讨好皇帝,恐怕会建上一条黄金白银铺就的道路以供圣驾行走,各地也会毫不节制地劳民似财、大兴土木建一些华而不实的行宫来取悦他;所以为了不扰民,不让地方官员藉此名目盘剥民力与民财,龙天运宁愿把一切南巡的供应都交由内务府以及皇家私库去解决。金璧皇朝国力正盛,皇家私库里几代累积下来的财富非常惊人。

钱粮在手,万事不慌,龙天运的底气足得很,难得出远门一趟,那庞大数字的花费,不过是私库里微不足道的支出罢了,半点无需让臣民去为他的花用伤神一一又不是叫化子,出门玩一趟还得朝臣向百姓化缘!

当然,种种南巡部署工作是臣子们的事,而龙天运之所以仍然每天在忙,则是必须批完所有标注为重要的奏折,审阅三省六部呈上来的重要公文,以及思考南巡期间看守朝廷的议事群。

他拉来了不幸正待在京城的三弟龙天连为首,三位顾命大臣旁佐,在他出宫期间代为理政,但凡不算特急事件,不算重大天灾人祸,都放权交由他们自行处理,不必特地八百里加急送到他手中让他决议。

“上次恣意在外面玩乐,似乎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待三位大臣退下后,龙天运才有些玩笑地感叹着,觉得自己真是个好皇帝,自动自发地为国鞠躬尽粹。

龙天连浏览完兄长南巡的路线图,若有所思地问:“皇兄,您……不会是偷偷预藏了五天行程要微服去玩乐吧?”

“怎么看出来的?刚才太傅他们都认为这行程排得恰当,没有疏漏之处。”龙天运眉毛一挑笑问,走近三弟一同看舆图。

“由歧川到江陵,只于江陵一处歇脚,但中间倘若行程走得快些,只需两天即可抵达,皇兄却打算用上七天去走这条路。如果皇兄让南巡的皇辇队伍缓慢行进,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拖延行程不说,在人多的地方还得配合沿途受百姓参拜,整个皇辇的行进速度说有多慢就有多慢:而皇兄若是丢下这些累赘,仅带着几名明卫暗卫快马奔向江陵,只消一天半的光景。提早五日抵达,不就是偷到五日清闲了吗?臣弟可不敢或忘七年前陪皇兄以东宫太子身分出使南绍国时,皇兄也曾金蝉脱壳一次,还遇上了南绍‘春煊楼’的花魁欢欢,谱出了一段韵事哩!”好不容易出宫一次,目的地还是美景如画的江南,他这皇兄岂会允许自己身在美景之中仅仅当个以朝政为重的帝王?与他兄弟这么多年,还会不清楚吗?

“朕就知道这件事大抵瞒不过你!”

龙天运放声大笑,记起七年前在南绍国领受过的美人恩,皇弟不提他还真给忘了。当年他还差一点将那女子带回宫哩!不过,当年那花魁卖的就是“出淤泥而不染”,那清高冷艳模样,倒有几分像他现在的宠妾赵吟榕。可见自己是比较容易对这样的女子感兴趣的。

才貌兼具的美人都难免恃才傲物,所以身段也抬得高高的:但是,一旦收服了她们,其千依百顺、任人予取予求的柔媚则会尽数展现,让他得以独享她们美媚的一面。他向来享受这种收美的过程,并且不局限于某人,而在于“每一次”的美人恩。正兴头时,不介意宠着:兴头过了,连人带着美好时光,就留在记忆里,却再难想起了。

“皇兄,您现在是帝王,全天下之仰望,臣弟虽然希望皇兄事事如意,但更希望皇兄远离危险。”对于自家兄长的行程安排,英王龙天连情感上虽不反对,但理智上还是希望如今己经身居皇位的兄长,行事能以稳妥为主。

“如今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朕自认还算爱民如子,倒不觉得会有人因这次南巡起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

“可是,皇兄——”

龙天运挥挥手。

“朕当然知道世事就怕个万一,所以为兄自有安排,肯定是万无一失的,你放心吧。对于咱们龙家的天下、对于这个皇朝,朕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想要亲自带领臣民走向更强盛。不求千秋万代,但至少要挣取将国祚延长个百十来年是可以做到的。”

“既然皇兄心中有着伟业壮志,行事就应当更加谨慎才是。”

“行啦!关于朕的人身安全,就让燕奔他们伤脑筋去,你这个英王,只要代朕守好疆土,保天下子民一方安居乐业即是为国尽忠,就很对得起百姓对我龙氏一族的供奉了。”

英王拱拱手,虽然还想说些劝解的话,但皇兄明显不想听,所以即使他有满腹忠言,也没能倒进皇帝的耳里,只能暗叹一声,闭上嘴。

见三弟还算知趣,龙天运提脚走到窗边,望向窗外绽放得正艳的各色春花,笑道:“瞧这大好风光,此刻的江南,不知该有多美。美景佳肴丽人……朕倒想领会水乡江南的种种风情,尤其想听那吴侬软语,那股酥到骨子里的温柔,可不是咱帝京仕女会有的韵味。上回天逵南下办差,回来之后,对江南姑娘赞不绝口、念念不忘,至今仍然时常叨念着想再去。”

龙天运虽风流,但他的原则是当他身处帝王之位时,目光只放在属于他的后宫妃嫔,绝对不朝别人家的妻妾多看一眼,再美绝人寰也是不看不沾不想:而当他微服外出时,都是以自身本事去抢拨中意女子的芳心,不管那女子是出身青楼,或是飒爽侠女,或小家碧玉,一律真心对待一不过此等“真心”的期限非常短暂,短得像一场午睡的春梦,一下子就醒了,且半点不留痕迹。

若是此次南巡,能在极短极短的些许私人时间里,邂逅一场情缘,倒也是不错的。虽然说,有点难,但不妨碍龙天运对此有所期待。常年大鱼大肉,总会渴望尝几日清粥小菜不是?

听着皇兄愉快地说着他对江南之行的期待,英王只好拱拱手给予祝福:“那就预祝皇兄此行一切顺利,最好是得以遇见心仪佳人,给您留下深刻美好的回忆。”

“承你吉言了。”龙天运撇撇嘴,没好气地说着。他南巡可不是专为了猎艳,虽然心期待之,但直接说出来多扫兴,暗暗想着就成了。

他这三弟对女人的兴趣一向不大,除了纳入一妃四妾,几年下来都没再传出任何韵事。当年那四名美妾还是他由进贡美人中特地将最美的往他那边送,而他自个儿似乎从来没有主动表示对哪个佳人动心,并去求娶的。这对他来说,未免也太清心寡欲了。家里那些美人,看个两三年也该看腻了才是,长情这玩意儿挺傻气,他们龙家人向来不玩。他想自家三弟也不是什么长情货色,仅仅是对女人没多大兴趣而已。

嗤!真是有福不会享的楞头青。深觉这个弟弟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于是道:“天连,若是这次南巡有机会遇见绝色美人,朕一定帮你留几个带回来。帝京的美人看久了也就那样,江南那样的风情,你从没领受过,皇兄可得为你好好掌眼,挑几个能让你上心的。”

龙天连闻言不禁头皮发麻,一心只想打消掉皇兄这不靠谱的“好心”,连忙开口问道:“皇兄,您南巡自是以公事为重,其它的就别放在心上了,臣弟很快又要回北疆,目前对美色没有任何想法,皇兄您自个儿玩得好即可,不必挂心臣弟,真的!啊,对了!您后宫之中的每一处宫殿,都去过了吗?”

话题转得好硬,但再硬仍是得转。

龙天运一愣,顺着这个天外飞来的话题说道:“你当朕成天闲着没事逛后宫赏玩呀?哪一次召幸不是在‘甘露殿’点牌,叫江喜去后宫带人过来承幸?

难不成还得朕这个日理万机的皇帝巴巴地跑去她们那儿?这算是朕召幸她们,还是她们召幸朕?”他这个风流皇帝,还是很遵守规矩的,再怎么宠女人,也越不过那规矩去。“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了吧!”

龙天连也就直言了:“你所钦点的三十六名秀女,其中有一名叫柳寄悠的,是柳时春柳侍郎的次女,皇兄可记得?”

龙天运当然对此女仍有些印象。

“怎么问起她了?这位老闺秀可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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