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说得好,让人未审先惧,原来我凤九扬的名头这般好用,改天拿来吓哭小孩子。”

他就要人怕,不怕表示他手段不够凶残狠毒,但是由她口中说出来却教人很不是滋味,一个未长开的小丫头凭什么无惧于他?

凤九扬误会了,单青琬不是无所畏惧,而是怕到必须奉承他,只不过她忍不住语带嘲讽正好合他胃口,误打误撞的化险为夷。

“大人是出来办差的吧,小女子就不妨碍你了,你请便。”她急着赶人,怕他看出她的不安。

“无妨,本指挥使底下有上千名锦衣卫,他们可不是白吃饭的,这点小事交给他们去做便成了。”

“可是……呃,男女七岁不同席,大人你看我的年纪已经超过七岁了,为免他人的闲言闲语,能否请大人先行一步?”她的嘴唇在发颤,硬着头皮走险招,他不走,她站不起来呀!

“你怕?”他以指敲着刀柄。

“……怕。”人言可畏。

“既然怕,刚才走出去的男人是谁?”凤九扬的嗓音骤地一沉,冷冽骇人,仿佛埋入冰雪千年的宝剑出土,锋利且致命。

单青琬脸色微变。“什么男人?大人眼花了吧!”

“你叫那个男人小舅舅,要不要我命人把他捉回来对质?”小小年纪不学好,竟与人私会。

闻言,她恼怒地忘了眼前男人的身份,嘴一噘,呛了回去,“你明知道他是我小舅舅还问什么问,我不能有舅舅吗?”

“亲舅?”

“亲的,我娘最小的弟弟。”难道她还会乱喊别人舅舅不成,她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不像,他看起来大你没几岁。”倒像是情郎。

“我小舅舅是不比大人你的年高德劭,但今年也二十有二了,江南水土养人,显小。”她娘也才二十八岁,小舅舅是老来子能老到哪里去,说是她亲哥都有人信。

凤九扬脸一黑,沉声道:“我二十一。”

单青琬脸上的讶色隐藏不住。“我以为大人最少三十……呃!二十五、六岁,有点岁数才压得住人。”

“年岁多寡不代表能力高下。”他几乎想掐死她。

他的长指抚过俊美脸庞,他从未怀疑过自己过人的容貌,却被个不识货的小丫头嫌老,让他强大的心出现很细微很细微的裂纹。

“但年纪太小执掌锦衣卫为人垢病,谁会听令一名黄口小儿。”她觉得他在骗人,少报岁数。

“垢病?”他抽刀一挥,刀影一晃入鞘。“你认为有人敢不服?”

话一说完,十棵桃树拦腰而断,只剩半截树身。

“……服。”这是人吗?果然武艺高强!

“那你要不要谈谈和你那位年轻舅舅说了什么?”他邪气地笑问道。

“谈……谈什么,一点家事而已。”单青琬有点心虚,眼神闪烁不定,怕和他洞悉人心的黑瞳对上。

“是吗?本指挥使似乎听到囤粮、连日大雨,你最好有让本指挥使满意的解释。”

凤九扬靠得很近,喷吐出的热气拂在她脸上,引得她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栗。

钦天监算出秋日有雨,但雨势不大,不致酿成灾情,一点小雨有助于玉米、冬麦的栽种,作物不受影响,可是囤粮……那就意义深远了。

囤粮有两种说法,一是灾年要哄抬价格,大量囤积好赚百姓银子,只是连年风调雨顺,新稻又要收成了,囤粮有何用意?另一种可能性就要严加追查了,那便是造反,招兵买马囤粮缺一不可,有了足够的粮食才能打长期战。

“你居然偷听我和小舅舅说话!”小人!

“这是重点吗?”他早就在了,只不过离得远,在上风处,听不真切两人在交谈什么,但却看得很清楚两人举止亲昵。

单青琬一僵,面上多了三分讪色,言语支吾,“我……我只是让小舅舅把每年给我娘的银子换成粮食,我爹的元配会把银子拿走,我们一无所有,换成粮食我们可以当抵给佃农的工钱,他们卖粮的银子就归我们所有……”

“你娘不是正室?”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难堪。“平妻,我爹该给我娘的。”

“平妻不是妻,那是不入流人家用来自欺之语。”高门世家会弄个平妻来丢人现眼吗?宠妾灭妻为世俗所不容。

“自欺就自欺,我只要我娘能入家谱,能入祠堂祭拜,死后以妻位葬入祖坟,而非一座孤坟写上木氏之墓便草率入土,葬在无人祭祀的偏远地带。”重生后的她有着不肯认命的硬气。

“你说岔了,这不是我要的答案。”别人的家务事他管不着,他只管朝廷大事。

单青琬不管不顾的耍赖。“谁说不是正事,正室夫人强占了我娘娘家的银子,我要回来有什么不对,你晓得我舅舅们一年给我娘多少银子吗?十万两!”

“十万两……”的确不少。

锦衣卫指挥使一年的俸禄还不到十分之一,也许他该向皇上要点贴补,堂堂朝廷官员的薪饷还不如民间百姓。

“十万两白银能买多少粮食,大人可曾估算过?要是被雨淋湿了,我的损失可惨重了,所以我让小舅舅提早运粮来,免得遇上连日秋雨,让我用银子换来的白米变成发霉的黑米。”她说得理直气壮,殊不知心里虚得很。

“囤粮又是什么意思?”他不会轻易被她的话糊弄。

单青琬装出小姑娘的天真,眼神无邪。“我梦见大雪封山,便要小舅舅多囤点粮以防万一,反正新粮放到明年开春再卖也行,若是我的梦成真了,这些粮食不知能救活多少百姓。”

“哼!无稽之谈,一个梦而已,也值得大惊小怪。”爱胡思乱想的小姑娘,一点小事就弄得惊天动地。

“我舅舅疼我不成吗?做好万全准备,总好过惊慌失措的等人救援。”人有不如自己有,一切操之在手。

凤九扬冷哼一声,“妖言惑众是要下狱的。”

“那我们做个交易。”她眼珠子一转,生了一计。

“什么交易?”她还敢和他玩心眼,胆大包天。

“如果气候异常,真有重大灾情,朝廷若是征调我舅舅家的粮食,那时粮价一定飙涨,我们只收市价的三成,行不行?”他是锦衣卫头子,说话有十足的份量。

“你怕朝廷不给银子?”她倒是看得远。

朝廷哪一次给过银子了,都以捐粮名义强收。“不是不给,而是底下人手脚多,谁知道送到舅舅手上能有多少,若是大人亲自出面,就不怕十两少七两了。”

凤九扬暗啐一声“鬼丫头”。“反之呢?”

“反之,我捐出十万两中的五万两粮食给锦衣卫,你们或卖或自食都成。”她一副慷慨大义的模样。

“为什么不全部捐出?”他打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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