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听到娇脆的嗓音,段青瓦好不容易平息的头疼又来了,这位小姑娘惹麻烦的本事无人能及。

“是这样的,我有个哥哥刚考过府试,明年三月要参加院试,但我们是逃灾来的外乡人,在本地找不到推荐人,想请大人和主簿大叔写封推荐信,让民女的大哥也能沾上两位的福气,榜上有名。”案首就不指望了,能考上就好。

“你竟找上我们?”果然是个胆大的,连官家也敢攀。

段青瓦为之失笑。

牛双玉一脸委屈的嘟着嘴。“不然我也不认识其他人呀!正好碰上了,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孽缘。他在心里暗忖。“看你顺眼的分上,叫人来取。”

她一听喜出望外。“多谢大人的成全,一会儿我就让人去取……”

“一会儿?”有这么急吗?

他脸色古怪的抚额轻叹,觉得自己老了。

事实上段青瓦还很年轻,才二十一岁,他上任清江县县令不到半年,京城人士,尚未成亲。

“我哥受伤了,我们得接他回家休养,最近几天……不,大概有二十天没空进城,要收秋麦了,还得晒麦,大人,我怕你贵人多忘事给忘了此事,因此先拿到手比较安心。”谁晓得你会不会反悔,做官的人说话只能听一半。

能当官的都不傻,段青瓦听出她未竟之语,暗示他有可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的赖帐,因此打铁要趁热,趁他尚未后悔前赶紧把推荐函拿到手,免得他翻脸。

呵!这小姑娘的心眼真多,方方面面都算计到了。

其实不是牛双玉心眼多,而是看过太多穿越小说,里面教过很多穿越者该注意的事项,

因此她才想得周全,凡事要拿到手上才是真,口头上的承诺是虚的,世事多变。

“不会忘。”他要敢忘了,她肯定敢来击鼓鸣冤,大告县太爷背信,未能遵守约定。

“大人,这位是赵冬雷,到时由他来取信。”个小的牛双玉拉着个高的赵冬雷,一高一矮形成有趣的视觉对比。

“天威将军?”段青瓦嗔了一声,他仔细地打量眼前男人的样貌,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天威将军……”赵冬雷目光一沉,一瞬间脑海中掠过一个模煳的面孔,他没来得及看清楚便一闪而过。

“天威将军是本朝的三品武官,他也叫赵冬雷,为逍遥王的附属将领,下官……”呃,他怎么自称下官?

没人注意到段青瓦的异常,他脸色微微一凛,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也颇为讶异自己会不由自主地说出“下官”,皆因眼前这男子明明穿着寻常庄稼人的衣服,却给人一股贵气的感觉。

真是奇怪了,难道有京里的皇亲贵族流落于此?

他百思不得其解,至少在他外放前不曾听闻皇城里有什么大事发生,大概是他想多了吧。

“我认识那个天威将军吗……”赵冬雷喃喃自语,有些恍神的想着他应该和天威将军关系匪浅。

但他不记得他。

“大人、主簿大叔,麻烦你们了,最迟一个时辰后我们到县衙取信,你们差不多写好了吧?”别让人白跑一趟。

听她还自订了时限,段青瓦不觉莞尔。“好。”

“嗯!那我们先走了,大人要好好保重身体,你是个好官。”若是别人,肯定遭殃的会是她,被打到屁股开花都有可能。

“好官……”他是吗?段青瓦自省。

牛双玉手脚并用的爬上板车,哭到有点困的牛丰玉频频点头,牛双玉将他拉坐在身边,轻轻拍他的背,让弟弟躺在她腿上睡一觉,今儿个起得太早,大家都累了。

看到姊弟俩都坐定,手臂青筋债张的赵冬雷拉起板车,他往前一推,板车就动了起来,车轮嘎吱嘎吱的转动着。

深秋的天气已有凉意,即使日正当中也感觉不到艳阳天的炙热,反而秋风徐徐吹来,令人昏昏欲睡。

不知何时睡着的牛双玉一醒来,人已在牛头村的家中,她一抬头看到整理过的床头,早上摘来插瓶的野花还鲜艳着,绽放着颜色,再过几日就连一朵花也找不到了,冬天将至,银霜铺地。

她有些懒懒的不想起床,兀自发怔。

蓦地,手肘撞到一只方方正正的匣子,她吃痛的拉过来一瞧,顿时活了过来。

“哎呀!我的钱,还是你最可爱,即使我睡了仍然陪着我,不离不弃。”一说完,她把匣子里的铜板、银角子倒出来数,乐呵呵的拿出红绳,一百文串一串。

“小钱迷。”

看到门边的男子,牛双玉高兴的招手。“赵冬雷,快帮我数数,咱们今天赚了多少银两。”

走了进来的赵冬雷轻轻往她鼻头一点。“钻进钱眼了不成,它们不会长脚熘了,慢慢来,不急。”

“谁说不会长脚,村西那户姓赖的,他家二儿子老往我们家盯,每回我们一掏点好东西回来,他的脖子就伸得特别长,我担心他生了贼心。”家里的财物被人惦记着,心里难免犯嘀咕。

“放心,有我。”敢上门,打断他的腿。

“要是有一天你不在呢?”她回得很随兴,已把他当成自家人看待的牛双玉从未想过他会离开。

牛家人的心胸很宽大,虽然一开始都有点排斥家里来了外人,但相处久了,表哥、表哥的也喊得顺口,不知不觉中已成为一家人。

闻言,赵冬雷面上一窒。“那你就安分点,别再惹事,像今天的事绝对不能再犯,你这是在老虎嘴里拔牙。”

想到有一天必须和她分开,他就有很深的不舍,在牛家人之中唯有她能牵动他的心,叫他的情绪随她起伏。

牛双玉左耳进右耳出,没当一回事。“你数数到底有多少,有没有十两银子?”

她快变成钱孙子了,随伺左右。

“先吃饭。”她睡过了午膳时间。

“等一会,没算清楚我吃不下。”她肚子很饿,但还是执拗的想知道结果,她不喜欢一颗心被吊在半空中晃呀晃的。

“哪天我给你一座金山,让你睡在金子上。”拿她没辙的赵冬雷嘲笑她被银子朦了眼。“拭目以待。”不用一座,一块金砖就连作梦也会笑醒。

两人没对上眼,低下头数着床上的铜板、银角,铜板用红线串起来,银角子堆放成堆。数了数,足足有八两又两百二十七文钱,把牛双玉乐得阖不拢嘴,直说自己是小富婆。

“我把两百多斤的山猪、两只麕子卖给酒楼,得银八两,又买了十坛子酒,老板多送我两坛,过两天我再进山采个蜂巢,把黄蜂泡酒给你喝。”他有预感他在牛家留不久了,明年此时陪在她身边的人不会是他。

人和人相处久了会染上对方的习性,怕不能再照顾她的赵冬雷学起她爱屯粮的毛病,总想着要留什么给她,在他能做的范围内总是特别用心,忧心她缺这少那的。

拿到他用剩的银两,牛双玉连同赚到的私房钱都扫进匣子里,笑咪咪地拍拍他肩膀。“等我把酒卖了就给你分红,我不会亏待你的,冬雷表哥。”

赵冬雷想说不必了,可是看见她这么高兴,眼神一暗,开不了口。“你大哥也回来了,在他的屋子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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