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逍遥王搞得人心惶惶,朝廷动荡不安,连皇上也无心上朝,只想守着他梨花带泪的爱妃。
总之,此时京城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皇上还因此贴了皇榜召告天下,只要逍遥王回京,他的婚事自理,不再赐婚,要不要回封地由他自行决定,即日起接管景阳三城。
但远在天边的清江县丝毫不受干扰,仍旧维持原有的步调。
回到了牛家,牛双玉忍不住问:“为什么不能卖香包,我一天能做十来个,从除夕开始一直做到正月十四,你晓得会有多少入帐吗?”成本不到三文的香包卖上五文,甚至六、七文都有人买,她为何不做,翻倍的好生意啊。
“人太多。”面色如水的赵冬雷说不出怕她太累的话,从收了秋麦后她就忙着赚钱,一刻不停歇,原本还有些肉的面颊都消痩了,脸色不若先前红润,出现体衰的病兆。
“人多才好,香包卖得快。”人潮等于钱潮,越多越好,有什么比蜂拥而至的人潮更为赚钱?
牛双玉的想法并不复杂,她单纯的想着先拼过免粮税、低地价的三年,替家里多赚一些钱、多买几亩土地,等到三年福泽一过,他们家也安定下来了,可以朝小康发展。
所以她有些急躁了,担心机会不等人,不趁这时候下手买地更待何时,等地价调回原价时得多付近一倍的价钱才能买到,身为有规划的聪明人岂能错过时机,自是趁此时竭尽所能的屯地。
牛双玉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她忽略了自个儿的身子负荷不了,长期的劳累使她的双颊黯沉,失去光泽,人也从弱不禁风变成骨瘦如柴。
“人多事多,人挤人容易出事,你忘了上一回到观音寺为你大哥、二哥求平安符时,那个企图迷晕你,打算带走你的妇人?”莫非他及时发现异样揭穿那妇人,她早中招了。
闻言,她脸上一讪。“那是意外……”
“意外往往发生在你没防备的当头,凡事没有绝对。”别人想什么无法预料,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又不是美人,掳了我也卖不到好价钱。”搞不好要倒贴,她要用的药也不少,光是药费也叫人头痛吧。
牛双玉近年来的药用得少了,大多是固元护气的补品,少发作的她便以为身子好得差不多了,能像当学生时那样的上山下海,扛砖头、拌泥、做土质测验,再远、再高的地方也去得了,岂料这是在透支自己的身体而犹不自知,赚钱的喜悦让她毫不在意那一点点的不适,心想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偏偏所有人都察觉她的不对劲,唯独她乐在其中,不敢对她太严苛的牛家兄弟只好找来赵冬雷,让他在一旁多提点她两句,银子是赚不完的,不用急于一时,千金散去还复来。
赵冬雷因她这句“不是美人”而顿了一下,以指挑起她下颚。“是不美,但眉眼间有股令人想再看一眼的清韵。”
他没说的是,她最大的优点在于有双会勾人的双眼,不是有心的勾引,而是无意的撩拨,笑眸中的慧黠像水波荡漾的涟漪,轻轻地,一波又一波,勾动人心。
她一听,突地掩嘴。“难得听你这根木头赞我一回,我来年一定会大发特发。”
“不用来年,我现在就让你发。”他将手放在她头上,五指捉呀捉的捉乱她好不容易梳好的双丫髻。
发疯。
“啊!不要弄我,赵冬雷,把你的手拿开,我要用烧红的炭火烫你……”牛双玉尖叫着想逃开他的魔手。
“别光说不练,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单手一捞的赵冬雷轻而易举的箝制住她柳条儿细的双腕,将人压在灶台边。
当牛家兄弟来灶房喊两人吃饭时,看到的便是这副雄鹰压云雀的惊悚画面,三个人同时睁大眼,惊愕不已,两位年长的哥哥更有如被雷噼到头顶,从头到脚僵直得动不了。
“你们在干什么?”比较单纯的牛丰玉率先打破僵局。
察觉自己的姿势不对的两人倏地分开,异口同声的说:“玩。”
好奇心重的孩子更纳闷了。“在灶台旁有什么好玩的,灶口的火星飞溅出来烫到了可不好玩。”
他被烫过几回,很疼。
“……”赵冬雷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接无视。
“谁像你不小心爱玩火,火渣子才不烫我呢!来,帮我把富贵鱼端出去,长生菜煮好了就能开饭。”眼神飘忽的牛双玉笑着揉揉弟弟的头,脸颊、耳朵皆有一抹残红。
一年过去了,今天是一年最后的年尾,过了子时便是新的一年,牛家人也一块儿围炉。
一只底下烧着红炭的铜炉摆在圆桌子的正中央,炉上架着锅子,锅子里是自家腌的酸白菜,摆上猪肉、四色丸子、一大把野蒜和各种的配菜,一大锅汤正热滚滚的冒着白烟。
九道大菜围着锅子一共十道,取十全十美之意,有鸡鸭鱼肉,有凉拌,有快炒,还有焖上一天的卤蹄膀,菜色之丰富胜过以往,不管吃不吃得完都得丰盛,晚点还有饺子可吃。
“咱们家刚泡的黄蜂酒还不能喝,所以买了酒性没那么烈的杏花酒,未成年……呃,咱们都还小不能多饮,一人最多一杯,谁偷喝就罚洗碗。”牛双玉为每人倒一杯酒。
未成年不得飮酒这句话她是记住了,可是办不到,在这么热闹的年节,不喝一杯酒助兴好像少了年味似的,她也放开手的让眼前的至亲尽兴,扫走过去一年的不开心和伤心。
蓦地,她的眼波扫过某张俊逸非凡的侧脸,心口咚地一跳,好看的脸人人爱看,他又比好看更好看。
“哼!姊姊每次都想偷懒,叫冬雷表哥帮你洗,我不怕洗碗,再来一碗。”没喝过酒的牛丰玉醉了,胆大包天的说起醉话,还抱着酒辉子说要大醉一场,男子汉要练酒量。
“呋!小酒鬼,咱们家缺头牛,拿你顶上。”话刚一出,牛双玉就想到他们家该买牛了,老和村子里抢那十头耕牛,他们真的抢不过,还易生事端。
她算了算卖春联和煎饼的银子,买头牛绰绰有余,等十五过后开市了,再去买头牛回来。
想到手边的钱越来越多,她就乐不可支的笑着,一双镶了黑玉似的水眸特别明亮,彷佛夜里都不用点灯了,用她灿亮的双眸照明,驱走一室的黑暗和往日的阴霾。
会越来越好的,她想。
“来来来,吃饱了发压岁钱,二弟、妹妹、小丰一个,表哥你没有,你比我大。”过年太高兴的牛辉玉也说起笑话了,脸上堆满笑的挨个发压岁钱,一人二十个铜板。
牛家赚的钱都由牛双玉管着,不过她会在日常花销上多给其他人一些零用,依其所需给十文到五十文,他们私底下帮人写信或做事的小钱则分文不取,各自分配使用。
只有一起干活赚的银子她才正大光明的收起来,那是家里的“公费”,用来支付家中的开销,其余是各自的私房。
唯一的例外是赵冬雷,因为他不姓牛,所以牛双玉会多给他一些,毕竟他打的野味卖了不少钱。
“我不用。”他从未收过压岁钱,不稀罕也不在意……赵冬雷似乎想起了一些事,在看到笑闹的牛家人后,他脑中浮现了些模煳的片段,一群人在欢乐饮酒,唯独他一人坐在角落独酌,四周人很多却无一人上前攀谈。
“你不用,我给你。我娘说过,没成亲前都是孩子,都该有压岁钱,接下来的一年才会顺顺利利,赵冬雷,你会一天比一天好……”牛双玉笑嘻嘻的递上红包袋。
捏着扁平的红纸袋,眼眶发热的赵冬雷有一丝动容,这惹人疼惜的小姑娘呀!“我没准备……”
他没想过要给人压岁钱,过年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他不知道,但他喜欢牛家的吃吃喝喝,为一家团聚而欢喜。
“以后再补给我,你敢不给,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她佯凶的手叉腰,但面上笑得像春天的柳条儿,细细柔柔。
“好。”他微带哽咽。
这颗凡事为人设想的小扁豆,他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冬雷表哥,快给我瞧瞧姊姊给你包了几枚铜板,她这人忒小气了,去年给我的压岁钱才给五个铜板……”他买个糖吃就没了,到现在还想不起来吃的是什么糖,因为吃太少了,尝不出味道。
“不给看。”那是他的。
赵冬雷将捏得紧紧的红袋子高高举起,不让人瞧。
牛丰玉不满的咕哝。“你怎么和姊姊一样小家子气,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你们喔!太讨人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