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人,她至少要做到喜欢他。可是截至目前为止,她甚至对他仍然所知不多,何谈喜欢?
唉,太懒果然会有报应。眼下,这不就是遭报应了吗?
对于责任,他比她执行得更出色。对于这一点,说真的,她很佩服他。
第五章
“你不会打马球啊?真是太可惜了,王大哥可是个打马球的高手呢!所有跟骑马有关的运动,他都爱极了。从中学时代开始,他就是马术社的社长,还曾经带领社团出国比赛得到大学组的第一名呢!”柯立欣很努力的在让孙湉湉了解王子齐的出色不凡。
“我想他向来都是极出色的。”孙湉湉微笑道。
“那是当然!”像是被称赞的人是自己似的得意。“而且这些还只是他二十八年来的人生里最微不足道的呢,我想你知道的一定很有限吧?”
“是啊。”同意的应着。
场上的马球比赛已经进行到第四小节,两队人马实力相当,比分一比一,战况颇为激烈。两方人马都有一名女性成员,虽然是临时征召上来凑人数的,却是没有拖后腿的情况,反而巾帼不让须眉,表现得十分出色。
马球比赛每队四个人,除了王子齐和四个友人外,再加上孙宜平,以及两名任职于王氏马场的育马专家,也就凑足了人数。柯立欣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场上甲队的二号球员王子齐身上;而孙湉湉则是随着孙宜平的动向而移动眼球,虽然很礼貌的应付着柯立欣随时兴之所至的闲聊,不过心思却是放在场上。她知道宜平的运动神经非常发达,也很喜欢刺激性的活动,但是马球这种运动宜平似乎不怎么接触过,顶多是知道规则,却是缺少实际体验的。
再说,孙家没有马场,也不兴这样的娱乐,宜平的马术还是大学参加社团时学的,绝对称不上专精。一个顶多算是会骑马的人,怎么可以轻率的就去参加激烈的马球运动,即使宜平看起来非常的乐在其中且游刃有余也一样。今晚回房之后,一定要好好的说说她!孙湉湉在心中严肃的做出决定。
孙湉湉把大部分心思放在思考上,一旁柯立欣的滔滔不绝就难免成了耳边风,虽然扰人了些,但好歹也听进了两三分,务求不要将一些较为重点的字眼遗漏,造成无法得体响应的后果即可。
“对于书香世家出身的你来说,马球这种运动你大概是一窍不通的吧?”
“嗯,是的。对于马球,我毫无所悉。”她淡淡应着,微微侧着头,像是专注于比赛场上那八人的英姿,其实心中在想着几天后到王家学苑上课时,凡有马术课时,要不要让宜平都跟着。看起来她对骑马这个运动也很喜爱,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彻底去熟悉吧。
“那么让我来好好跟你说说吧!B国的Silchar是现代马球的发源地,而成立于一八五九年的Silchar俱乐部也成为世界上最古老的马球俱乐部。
现在所有马球的规则就是由这个俱乐部订定,逐步完备的。从最早选手九人,变为七人,乃至于到现在的四人一队。马球比赛在B国上流社会非常流行,从古代起就是贵族圈里风行的运动。”
“是这样。”转头看了眼辛苦介绍的柯小姐,有礼的对她详尽的说明表示出谢意后,再看回球场上。
“你知道,一场比赛分作八小节,每一小节七分钟。每一小节中间休息三分钟,而赛了半场之后,会休息五分钟。等一下我们应该趁休息时间上场去踏草皮,这是比赛时对观众而言最有趣的部分,现在进行的这个小比赛不算正式,其它也就不讲究了;但踩草皮是一定要的,这可是很重要的传统呢。”柯立欣看了看自己早已经换好的短靴休闲鞋,再看了看仍然一身骑装、脚上蹬着长统雪白马靴的孙湉湉,脸上像在克制着笑意。
孙湉湉大概知道柯立欣在暗笑什么。赛场上的草皮已经被马蹄和球杆给翻成一坑坑的泥泞,更别说可能还有马粪之类的暗器隐藏在注意不到的地方,自己穿着这双雪白的新靴子去场上踩踏,八成得将鞋子报销在这里。
“当然,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就坐在这里也没有关系的。”柯立欣看着手表,中场休息时间快到了,她的目标始终就是马场上最英姿飒爽的那一个。
孙湉湉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像是全心专注于球赛,所以没注意到柯立欣有些刺人的打量眼光。
只是一个普通且无趣的女人罢了……从小到大,柯立欣心目中认定的王子不是货真价实端坐于皇宫里等着继承皇位、等着当国家门面摆设的那几个拥有王子身分的秃头男,而是他,一直是他,这个叫王子齐的男人!一个比真正王子更具有王子气质与风姿的男人!
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多年努力之后,仍然不能成为王子齐的选择?但那并不表示她必须放弃!如果她得不到名正言顺站在他身边的位置,那她还是可以退而求其次的,只求能站在他身边,或者身后,都好!她太爱他了,爱到只要得到他的人就好,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专注,甚至是一个为她而起的凝视,她就可以为此将一切光鲜亮丽的虚荣都抛弃。有哪一个名门千金可以做到像她这样?委曲求全又何妨,只要能得到她心中最渴盼的!
没有哪一个名门千金能做到她这样的牺牲,眼前这个女人更是不可能!
这个叫孙湉湉的女人太弱小了,安静而胆怯,既不进取也守不住自己已然拥有的,人生字典里更不存在“冒险”这个名词。其一生的结局如何,极之简单就可以知晓,反正就是待在某一个身家匹配的男人身边暗淡一生,没有声音、没有容貌,甚至没有名字。幸而时代进步至斯,不然放在一百年前,在死亡之后记入宗祠族谱的,也不过“孙氏”两字,这便概括了她无聊的一生。
只是,这个暗淡的“孙氏”不应该与如此光彩耀眼的王子齐比肩而立!这个什么特色都没有的女人,甚至不具备她自家亲姊姊的勇气!
柯立欣虽然觉得孙家大小姐的故事有点蠢,也曾经在与人闲话时带着嘲笑的口吻,但并不全盘否定孙家大小姐的叛逆之举。孙家大小姐之所以被她们这些年轻一辈所嘲笑,不过是因为她是个失败者;闹出天大的事件,却是失败到什么也没得到,这才是被轻视的原因。老一辈看重的或许是孙微涟的败坏门风、给家族蒙羞之类的,但在她们这些生于传统却勇于突破古老腐朽的新一辈人眼中,其实比较实际的只讲求结果论。所以,孙家大小姐的失败,让她们这些人对她的评价从勇敢转为愚蠢,并为之定论,就这么简单。
她们年轻人其实并没有把传统那些老古董规矩教条看得太重要,至少她们这一群被媒体喻为最活跃的终极贵族团体就是这样。她们本身就是性格较为叛逆的人,行事风格与孙湉湉这一类循规蹈矩的古板千金截然不同。
人与人之间的评价都是比较出来的。在柯立欣这一票人眼中,孙微涟名声不怎么样,但和孙湉湉这个一出生就打算无趣到死的老古板一比,自然是好得太多。
柯立欣不明白为什么王子齐如此出色非凡、且具有最前卫思想的男人,居然会选择一个这么平凡传统的女人当他的夫人,与他相伴一生,让她为他生下下一代的继承人。在他其实拥有无尽选择权的情况下,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他难道不知道拥有这样一个妻子,会让他未来的家庭生活无趣到死吗?而他甚至可能得到一个极之平庸的继承人,这是多么严重的事啊!他难道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吗?而孙湉湉,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轻易应允这桩婚事?人贵自知,站在一个光芒万丈的男人身边,不足以与之相匹配的人,只会被淹没被吞噬被消灭!
这情况不必亲身体会,就能想象得到的啊!她好歹出身名门,历史上相似的故事发生过无数次,创造出的悲剧多到足够令她引以为戒的不是吗?她怎么敢高攀这个她一点也配不上的男人?!
是,她的家世非常之好,好到嫁入皇室当太子妃也是够格的,但就是配不上王子齐!王子齐身边的那个位置,不是一般摆设可以随便来充当的。
应该更美、更好、更不凡!或者,爱他,爱惨了他!
如果她柯立欣不是那个人,那么眼前这个并没有更美更好更不凡,甚至不爱王子齐的女人,就更不应该是!
她不觉得孙湉湉对王子齐有爱。从孙湉湉平淡无光的眼中,柯立欣搜寻不到一丝丝对王子齐有着喜欢、爱这类的感觉。
她知道一个女人爱慕着男人时会是怎么样的眼神,因为她自己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所以她才会看得出来。孙湉湉就是那种受传统教育荼毒来的、最完美的主母典范,比八百年的古董更有古董的味道,陈旧的霉味在她周身散发。而这种古董,是没有个人意志的,一个没有个人意志的女人,去当任何一个男人的妻子都只会是那个样子。不管她今天嫁的人是世上最成功最出色的王子齐,或者是世上最声名狼籍的名门败家子,她都是相同面孔相同表现。
这种木偶一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她心目中唯一的王子?!
所以,她不服,非常非常不服!从昨天到今天,那感觉更加以百倍的速度膨胀,时时梗得她坐立不安,痛恨着这个即将拥有王子齐的女人,却又不得不随时待在她的近旁,或许是挑剔,或许想要试图在她身上找到一些优点来劝服自己败得没有那么惨。
总之,很难受,所以希望这个女人同她一样难受!
可是,这个女人,孙湉湉,她真的难受到了吗?
“哗!”不远处,中场休息的哨声响起,将这边窒息似的沉默给打断。
孙湉湉与柯立欣都像是恍然回了神,四目无意识的交接了一秒,只好微笑,一同起身,向球场走去。
“今天那位柯家小姐可有对你说了什么冒犯的话?”
晚餐之后,玩乐了一天的众人都没有提议其它活动,看来都打算各自休息,或者留在客厅有一搭没一搭的品酒闲聊。没有必要在场的情况,孙湉湉和孙宜平自然也就回到房间休息。直到此刻,两人才有私人的谈话时间。
“为什么这么问?”孙湉湉拨着已经吹得半干的头发,坐在梳妆台前问道。
“她一整天都以不友善的目光在关注你。”孙宜平指出非常明显的事实。
“她是相当的关注我没有错,可是你没注意到她一直在对我笑吗?怎能说是不友善呢。”轻笑。
“哦。”孙宜平点点头,明白了小姐的意思。
也许那位柯家千金以笑里藏刀的方式说了许多不怎么中听的话,但小姐全然没有听进耳里半句。要嘛就是那些话不足以影响到小姐心情,再不然就是柯立欣以及未来姑爷还没重要到可以让小姐放在心上,所以才可以做到明知未来姑爷正在被别的女人追求,向她宣战,也能将之当作清风吹过耳畔。
“可是小姐,想想还真是没道理。你跟未来姑爷的事已经定案了,如果她想改变这个情况,该努力的方向是王家公子那边不是吗?只是找你酸言酸语几句是济不了事的,她不明白吗?就算当真能搅得你气堵难受,也没什么用啊。”
“她怎么可能不明白。”笑了笑,从镜子里望着宜平,道:“会找我聊天,或许只是想找出他为什么会选我当未来妻子的原因吧。”
“她找到了吗?”孙宜平难得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