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十万。」

  「十万?!」江宛如倒抽了口气,老太婆……老夫人果然把私房给了么儿。

  「十万两白银的聘礼,公主给得起这个数吗?」周静秋摆出「给得起比这更多的聘礼我就改嫁」的模样,惹得正牌夫君赏她一颗栗爆,以眼神威胁她谨慎用词,他的女人还想嫁给谁。

  面色微微发白的宣宜公主压下诧异,勾起的唇角带了点敌意。「解五哥好有钱,听得我好不羡慕。」她连三万两都凑不足,公主还没出宫建府前是没有封地和俸禄,每个月领的是皇后发下的月银。

  在宫中什么都有,只要开口就会送到面前,唯独少了实用的银子,而她还没那个脸把宫中赏赐拿到宫外卖,以物易银,身为公主还缺银子用,岂不是打皇上的脸。

  宣宜公主心里恨着让她颜面尽失的周静秋,也恨不肯接受她情意的解冰云,他们令她尊严扫地,公主的骄傲荡然无存,还使她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和羞辱。

  「周氏。」周静秋听过不少人喊她静秋、秋儿、秋姑娘、秋仵作,但还是第一次听人喊她周氏,她一下子不知道在喊谁,在心里笑话了老半天,想着周氏应该是牙快掉光的老妇。

  等到发现周氏指的是她,她才满脸错愕的瞠大眼,原来一嫁了人,她连名字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简称。

  「周氏,跟我来。」她能不跟吗?周静秋苦笑。

  对方是公主,公主是君,在君主立国的朝代,公主代表的是皇权,任何勋贵、权臣、世家、清流在皇权面前都得低头,它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也主宰多数人的生与死。

  所以她不能反抗,只能顺从。

  「没事,你先回去,公主找我喝茶。」公主身边有赵三、钱四,应该不敢动手。

  「师父,我去找大人。」知县的官很大。

  「嗯。」他来也好,大祸是他惹出来的,理应他来排解。

  「谁敢找解五?!」宣宜公主冷声一喝。

  此时的宣宜公主跟平日在解家人面前完全不同,惯常的天真不见了,冷然、高傲、尊贵,眼中多了厉色,艳得似血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没人找解大人,这是女人跟女人之间的事,你说是吧,公主。」男人解决不了才由女人出面。

  情之一字,最为执着的是想不开、放不下、求不得的人,他们永远也无法了解被爱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尤其是站在高位者更是理解不了。

  因为感情这种事看的不是身分、地位、家世、容貌,而是契合,最好的不一定是最适合,而得不到的始终在强求。

  宣宜公主仪态端雅的笑看着尾随她上楼的女人。「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

  「江山楼」位于莱阳城最热闹的街道,来往皆是仕绅、富户、各地官员,没有点家底的还吃不起江山楼一道招牌菜。

  二楼的包厢里,穿着正服的宣宜公主坐在主位,充分显示她皇家尊荣的气势,在她身后立了四名黄衫绿裙的侍女,两位严肃到可以在脸雕花的宫中嬷嬷,以及三名青衣侍卫。

  阵仗声势浩大,足以镇压一个胆小的平民百姓。

  反观坐在她对面的周静秋就显得势单力薄,刚满十岁的小敢抱着铜漆验尸工具箱立在她身侧,他力求镇定地想为师父助威,但看到对方人多势众,目光凶狠,他的气势就先弱了三分。

  「公主并非蠢人,怎么老是做蠢事呢?蠢事做多了,聪明人也会变蠢。」周静秋暗指她今日这样的安排并不聪明。

  公主其实不该找她,她并非根源。

  「用不着跟本宫打哑谜,开出你的条件。」她肯给她机会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通常她会处理得干净利落。

  「公主真直接,令人受宠若惊,我是不是该说祖坟冒青烟,百年难遇?」周静秋嘲讽道。

  「藉机拖延改变不了什么的,本宫没什么耐性,而且本宫也不打算给你太多时间。」她会得到她想要的。

  看着这张眉眼如昼的娇颜,周静秋笑了。「公主在急什么?是不是有人发现你不在行宫,你要赶着回去布置你不曾离开的迹证……」

  「住口!」宣宜公主低吼道。

  「看来是我说对了,公主再尊贵也是养在金色笼子里的鸟儿,看到的只有四方宫墙的天空,除非嫁人,你是走不出将你困住的高墙的。」公主这个身分是个悲剧,很难能随心所欲,要么和亲,死在他乡,否则便成为皇上笼络大臣的工具,在必要时成为被牺牲的棋子,这样想来,宣宜公主倒也挺可怜的。

  「就算本宫出不去,也是皇宫最尊贵的凤凰,啄死你一只小麻雀易如反掌。」蝼蚁般的生命不值一文。

  「我死了你就如愿了吗?」未必吧。

  「所以本宫才找你谈谈,倾本宫所能给的诚意。」只要周静秋想要的,她都会尽量满足她,人不可能无欲无求。

  「我喜欢死人。」死人多可爱,没有喜怒京乐,不用分善恶,他们唯一的动作是躺着。

  「嘎?!」对于她突然跳开的话题,宣宜公主有些跟不上。

  「因为我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他们用他们的方式告诉我,让我感受到他们的感受没有以后了,他们只剩下缅怀,用逐渐消失的记忆去回想曾经的过去。」

  「一堆鬼话。」不再隐藏真性情的宣宜公主怒斥道。

  周静秋气定神闲的点点头。「是鬼话,正如公主所言的诚意,你所谓的谈谈不过是威胁,给自己理直气壮的理由。」闻言,宣宜公主小巧的鹅蛋脸倏地涨红,宛如晕开的朱砂。「你成也成,不成也得成,本宫是公主,你敢不从?!」

  「从又如何,不从又如何,我只是看笑话的人。」连她都看得透,偏偏宣宜公主执迷不悟。

  「你在笑话我?」她好女的胆子。

  「是公主做的事让人笑话,你在皇宫那么多年,难道看不见一道道枉死的冤魂?」死,是因为知道太多。

  宣宜公主气到身子都在颤抖。「别人的死活与本宫何干?本宫只想知晓你要什么才肯让出解冰云。」

  「我什么也不要。」宣宜公主冷笑道:「你是不想让本宫如意喽?」

  「公主此言差矣,你该去问解冰云,他若是点头了,还有我什么事。」她从头到尾是事外人,一个看官而已。

  闻言,宣宜公主脸色铁青,解冰云若是肯妥协,她就不用找上她了。

  「因为他不要你,你才想尽办法让我让去,只要我得利了,你便能顺理成章的说服他,说我不是一个值得他用心的人,你才是值得他怜惜的人。」抹黑对手突显自己,这招式太老套了。

  「他没有不要我,他只是还没看见我的好……」宣宜公主始终相信有一天他会回心转意,眼中只有她。

  「你的眼泪呢?」公主哭起来很好看,美得有如春雨烟笼。

  宣宜公主一怔。「我为什么要哭?」

  「对,没人疼惜时为什么要哭?哭给谁看?但除了哭得美以外,我看不到你有哪里好。」有的男人会被眼泪迷惑,有的转身就走,解冰云便是后者,他觉得哭是一种逃避。

  「本宫……明明很好……」宣宜公主想说她有美貌,但后宫嫔妃哪一个不美,各种形态的美人不胜枚举。

  「公主是在自欺欺人,就算没有我,皇上也不会同意你和解冰云。」周静秋眼中充满怜悯,同情她的无知。

  「为什么?」她凭什么说得这么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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