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了一口气的伙计笑着拍拍口。「韩大夫,你吓着我了,我以为要没活可干了。」
他温和一笑。「老实干活的人我都不会亏待,今儿个是端午佳节,申时一过就关馆了,回去和家人过节吧。」
「真的吗?韩大夫,不扣工钱?」他可以早点回家陪娘了。
「不伹不扣工钱还各加发五十文,掌柜和账房半两银子,买些你们喜欢吃的东西回家过节。」对底下人好一点能凝聚向心力。
「大哥!」那她呢?他有钱尽给别人却不照顾自个儿妹子,那些银子给她该有多好。
一听见蚊蚋似的叫唤,韩重华的脸一沉。「你跟我进来。」
一次说清楚也好,省得再来纠缠不休。
韩金桂不知道兄长的想法,还沾沾自喜的抬起下颚,一副小人得志地朝拦她入门的伙计示咸,他不让她进,自有人让她大揺大摆的入内,这可是她的亲大哥。
「我先带孩子进去,你和她谈谈。」
乔立春抱着女儿,牵着儿子,目光柔和得宛若皎皎月光。
面对妻子,韩重华眼神放柔。「好,我一会就去找你,等我。」
「嗯,别太凶,打蛇打七寸。」攻其要点。
黑眸闪了一下,领会其意,他差点脱口而出……将军英明。
「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出现他面前。
「你有分寸就好。」
带着孩子的乔立春言笑晏晏的走进医馆,绕过中堂走向后院,井里飘上来的凉意稍微一降五月五的暑气。
划龙舟、寒龙舟、吃着粽子看赛事,玩了一天的孩子也累了,打着哈欠直犯困。
乔立春让桃子、梅子带他们回房去睡,小孩子见风长,才几个月就见抽个子了,之前败的衣服又要换了。
另一头,韩重华冷漠地问着韩金桂。
「说吧,你又想干什么?」
一见兄长漠然的表情,有点害怕的韩金桂搓着从没白细过的手,眼神飘忽。「我只是来见见大哥,许久没瞧你了,甚为想念,所以……所以我就来了。」大哥深幽的眸色好像能一眼看穿她。
「来闹事?」他讥讽。
「不是的,大哥,我也是好声好气地想让人通通情理,可是对方不讲道理我就急了,难免嗓门大了些。」不大声嚷嚷怎么让里面的人晓得她来了,谁知大哥根本不在医馆,带一家人出游了。
「是我让他们拦你的。」
「大哥,你开这么间医馆让妹妹沾沾光有什么关系,我是你亲妹子还不如外人吗?兄妹俩常走动才不会被人笑话我们感情不好,一笔写不出两个韩字,打断手骨连着皮……」骨肉亲情是断不了,血脉相连。
「我们感情是不好,你应该记得我说过我不再认你为亲妹,以后你的事都与我无关。」他很想让她重拾父母还在的美好时光,可是她一再令他失望,不肯有所乞改变。
由根烂起的花木已经没救了,再多费气力也是徒劳无功。
「大哥……」一时的气话谁会当真,她都忘了他还提起做什么,大哥的心眼真小。
韩重华抬手一阻,不让她说话。「你可以再向我要求一件事,当作我们兄妹情断的临别赠礼。」
「一件呀!」为什么不多几件,她还有很多事要大哥帮忙呢。
看出她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韩重华露出有如陌生人的冷漠。「别不知足了,你只有一次机会,想好了再回答我,看在爹娘的分上,我的忍耐有限。」
她心里不以为然,不认为大哥真的会对她置之不理,这话肯定是说来糊弄她的,但仍忍不住贪色一浮。「我想要……」
「想清楚了?」在她出门前再一次提醒她。
「我……」她顿了一下,想着要开口讨银子,还是将小姑塞给大哥做小,她想了想,银子战胜小姑在她心中的位置。「你给我一百两……不,两百两……呃!还是一次五百两好了,以后我都不会再来烦你。」
韩金桂满心满眼的大元宝,她已经想到要怎么用这笔银子,她先置地,再盖间大屋子,给孩子买长命锁,然后打纯金的首饰给自己用,每天穿戴着珠光宝气向邻里炫耀、摆阔。
反正银子没了再向大哥要,他开了间生钱的医馆,何愁养不活一个可怜又无肋的妹妹。
「你确定这是你要的?」再一次的失望让他心灰意冷,这样的血亲实在不该拉她一把,奢望她有一日悔悟。
想到银子就眉开眼笑的韩金桂乐过头了,市井妇人的小家子气表露无遗。「快给我银子吧!大哥,我急着用钱,早就说有大哥真好,凡事有你靠着万事不用愁。」
看她讨钱的嘴脸如同无耻泼妇,更加不待见她的韩重华心生厌恶。「拿了钱就赶紧走,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她接过银票,两眼发亮。「大哥,我家小姑是粗鄙得很,伹那身子可招人了,给你当小妾绝对会将你伺候得舒舒服服,让你一刻也离不开她,是男人都……」
「牛二家的,你想要把银子还我吗?」他伸出手作势要讨回银票,他对她的厌憎到了连提她的名字都不肯,认为她不得「韩」这个姓氏,令祖上羞愧。
「不行,这是我的!」她防贼似的连忙将薄江的纸往怀里一塞,还用双手捂得紧紧的,一如守财奴。
「好了,你可以走了。」他不想看到她。
不太想离开的韩金桂笑得牙肉外露,好不得意。「大哥,你这个医馆缺人吗?我家牛二虽然是泥水匠,伹还能算两个钱,不如让他给你当个账房,专给你管银子来着。」
一想到用也用不完的银子,她更加眉开眼笑的咧着嘴,大哥的钱就是她的钱,不分彼此。
「你知道什么是得寸进尺吗?」他冷「大哥,话不是这么说,银子要由自己人管着才妥当,自个儿妹婿还有什么好不放心,好过不明底细的外人……」她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想把丈夫塞到大哥手底下讨生活,有好事总要留给自家人。
「我想我有一事忘了告诉你——」
「什、什么事?」她心口不安的跳了一下,眼皮直颤。
「我让人把牛二的手打断了,他不会再打你了,你就好好的伺候他吧,他半年内是下不了床的。」
「什么?!」她惊惧的站起身,身子僵了一半。
【第十一章 报应来了就知道】
「你真把牛二的手脚都打断了?」
她能说大快人心吗?乔立春心情愉快的想着。
「不把他打折了还继续向我妹妹施暴吗?之前我已经再三警告不许他再动手,要不我饶不了他。」可惜有人听不懂人话,非要把事实摆在面前才肯相信他言出必行。
「太好了……呃,我是说恶人就要有恶法治,他爱打人就打回去,打到他连求饶声都发不出来才知怕,人要在临死前才会大彻大悟,痛改前非。」哎呀,她是不是表现得太兴奋啦?
韩重华眼露深情的抱住妻子。「人太闲了才会想东想西,我只是不想牛二家的再钻空子给我们惹麻烦,才给她找点事做。」
「她肯定恨死你了,想着你为何这般心狠手辣,连亲妹婿都下得了手残害。」
不过他们这种人就是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不恨怎么离我离得远远的,我若不狠下心让她知道我不是开玩笑,她还把我当软柿子捏。」她是看准了他对亲情的顾念,不忍手足离散,因此才一再的索讨。
语气自嘲,韩重华有着深深的倦意,以及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挫败得不想再提起这个没有心的妹妹。
「牛二的伤会好吧?」乔立春反抱丈夫,她知道以他的性情不可能下重手,应该留有几分转圜的余地。
他低哼,弯下腰吻住妻子诱人樱唇。
「至少要躺上半年,我亲自上的药,快不了,只能熬着。」
她假意惊讶的捂着嘴。「那不是比死还惨,不能动、不能翻身,吃喝拉撒睡都在一张床上。」
罪有应得。
打女人的男人猪狗不如,若是当初她的前夫敢这般对她,她会一刀划开他的咽喉,让他血尽而亡。
看出她的假模假样,韩重华会心一笑。「这样牛二家的才不会有心思闹事,光是把屎把尿就够她忙了,何况牛二的脾气一向不是很好,她只怕得寸步不离的伺候他。」
「这样对你妹妹会不会太狠了?」亲手足闹到反目成仇,任谁都会不好受,那是割心的伤痛。
「不下狠招她不会怕,老以为别人对她的好是理所当然,我就该无怨无悔的照顾她一生一世,她太不把娘家人当一回事。」他也想好好疼她,给她依靠,可是懒猴不上树,他再拉也徒劳无功。
他也有自己的家,自个儿的妻小要关注,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毁了和乐的一家生活,他必须有所取舍。
而她的所作所为已令人不能容忍,他还能给她五百两银子是顾及最后一丝兄妹之情,也充当牛二的养伤金,有了这笔银子,他们起码不愁吃穿,能安心的养伤。
韩重华想很好却不切实际,他以为受了教训的牛二就会安分收敛一些,不会像以往动不动就打骂老婆小孩,没人给他买酒还发什么酒讽,正好趁这段时间戒酒。
殊不知牛二因为受伤而动弹不得,性情变得更为暴躁,每天像大老爷似的指使妻子做这做那的,酒还喝得更凶,几乎是天天醉,一醉就吼人、骂人,连自个儿老娘都被他骂了几句贱人。
原本半年就能痊愈的手呀脚的,硬是被他折腾了一年多才好全,而且还有些不灵光,脚有点跛,手一持物便会抖。
不用说,五百两很快就用光了,也不知用在什么地方,一下子就像泼出去的水,没了。
当韩金桂再上门要银子时,她一脸憔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袋发青往眼窝陷,人老了不只十岁。
这次韩重华直接告诉她,再敢来闹,他就让牛二一辈子也别想再站起来,躺在床上等死。而妻子服侍丈夫天经地义,她就当服侍人的老婢,这辈子只能守着要人照顾的废人。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牛二家的再找上门已是一年多后,那时乔立春刚生下第三个孩子,「一心堂医馆」已改为「一心堂药厂」,韩家由二进院搬进占地广大的五进院大宅,婢仆上百,光乔立春一个人就有十来个婆子、丫头跟着,俨然是大户人家的主母。
「相公,做了就不要后悔,就像你为人诊脉一样,生了重病就要下狠药,药下得不够重也好不了,当初你没回来前她还不是照样过日子,没你她就活不了吗?」
没有谁缺了谁会活不下去,日升月落,花开花谢,此乃常理。
「娘子说得对,为夫谨记在心。」韩重华装模作样的躬身作揖,把妻子逗得咯咯直笑。
「少贫嘴。」
「娘子说错了,为夫的嘴巴抹了蜜,你来尝尝。」他一说完便按住妻子的后脑杓,狠狠一吻。
吻毕,两人都有点情生意动,想要鱼水之欢。
「别,还大白天呢!你一会儿还得坐堂。」白日宜淫说来有些过了,若有高堂在,怕是一番说嘴。
乔立春不知是该庆幸两人皆双亲已亡,还是感慨无两老规劝,他们向来想怎么欢喜怎么来,全然不在意他人眼光。
若是在底韵深厚的百年世家,怕是家法缠身了,一本《女诫》抄上百遍,佛前上敬三炷清香,莲花灯下长夜难眠,佛经檀香守清规,三天三夜不休,跪到两脚都肿起来了。
「让胡大夫去。」多看一个病人多收诊金,胡大夫肯定很乐意。
因为接了军中的订单,韩重华已经有些应接不暇,因为他给自己定了逢三、逢六、逢九才看诊的规矩,其余时日由另一名大夫接手,新大夫姓胡,四十有二,行医二十年。
胡大夫若不嫌累,天天来坐堂也行,每月除五两月俸外,每诊一位病人可抽诊金的三成,诊得越多赚得越多。
而这位胡大夫也挺有趣的,非常爱财,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那种,非他该得的不义之财分文不取,也不会刻意提高诊金,倒是常常倚老卖老的和韩重华抢病人。
闻言,她莞尔一笑。「明知道胡大夫喜欢银子,你还老是吊他,小心人家只知道‘一心堂’有个胡大夫,而无医术高明的韩大夫,你的锋头还被压下去了。」
「无妨,我只要有你就好。」千金万银不换。
韩重华抱起妻子往内室走去,双眼赤裸裸的流露出情欲,他的脚步十分沉稳,心跳有力。
「又拉着我胡闹,一会儿又要起不了身了。」乔立春娇嗔着美目,眼底媚波婉转多情。
不要脸第一的男人厚颜无耻的说:「我们干的是人伦大事,谁敢说一句不是,没这缱绻缠绵哪来的孩子。」
他边说边把妻子往铺着被褥的床榻轻轻一抛,随即整个身躯往下压,逗猫似的轻解罗衣,把人逗得心痒难耐。
他不急,只想慢慢吃掉剥开外皮的嫩果。
「尽给自己的放纵说一堆大道理,分明是色令智昏,一说起此事就脑热了。」
她半推半就,由着他拉开桃红色绣桃果满枝肚兜,雪嫩的双峰轻弹而出,腴香生艳。
「这也是娘子的错,谁叫你美色诱人,叫为夫的心悬神移,难以自特。」他低下头一含,将一枚莓红含入口中。
乔立春嘤咛一声。「别,疼。」
「一会儿让你更疼,别急……」疼老婆天经地义,他会疼爱她全身,一寸也不错过。
「韩大夫,有急症。」
屋子外头传来小药童的声音,正在兴头上的夫妇蓦地一僵,面面相觑的互一眼。在这个时候?
两人脸上都有一丝尴尬,潮红的面颊漾着不尽兴的春情,一个是无奈,面有恼意;一个是忍笑,暗暗发噱。这位急症病人真会挑时间,在人家情浓正炽时坏人好「叫胡大夫去。」他不是很爱钱。
又推给胡大夫。
「胡大夫是很想接手,可是那位夫人不愿意,非要韩大夫你。」出手很大方,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的打赏。
「女的?」韩重华一排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