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言足以酿酒,你这是在嫉妒我无与伦比的好样貌。」玉郎夜吹箫,疑似仙人来。
「我是在遗憾你为何未能觅得好夫家,如此花容月貌,得配当今豪杰。」他这张脸越看越不顺眼。韩重华想着。
慕容春秋一扬手,彷佛有万千落花在瞬间飞舞。「等你能生孩子时我就嫁出去了,喜酒、满月酒一起请。」
「哼!」男子能怀孕?滑天下之大稽「我肯请你就该三生万幸了,区区三品小官本公子还看不在眼里。」慕容春秋嫌他官小。
在满地勋贵的京城里,三品官阶真的不算什么,随便走在街上就能碰见平西侯、安阳侯、禄国公、辅国公、成王、怀王什么的,皇亲国戚多如牛毛,个个惹不起可是到了万福这种小地方,一个小小的知县就能横着走,百姓见过最大的官也就县太爷了,哪敢不当天奉承着,他们的身家财产就捏在他手中,自是要阿谀巴结。
从京里来的慕容春秋倒是全无顾忌,他爹便是当朝丞相,这官可是很大的,靠着他爹,他也是西京一霸,专挑那些不学无术的二代祖、京里的纨绔单挑,名门世家子没有一个没被他整治过。
「两位感情真深厚,要结拜吗?」乔立春出声取笑两个大男人像孩子一样,一见面就唇枪舌战。
「娘子,他说我不如他。」告状。
「谁跟他感情深厚,眼睛瞎了就要治。」嫁了个没用的丈夫,妻子「目盲」也医不好。
乔立春水眸含笑的看看丈夫,再瞧瞧满脸蔑意的红衣男子,顿感岁月美好。「我要不要画个地让你们打一架,留口气就好,不必生死相见。」
「不耻。」
「不屑。」
两人互看一眼,同时不肯一战的扭头「瞧你们还真像,一样的别杻。」明明亲如兄弟却故作姿态,不愿低头。
「我跟他哪里像了,这家伙给我牵马我都嫌他个矮,当脚凳还差不多。」慕容春秋话语恶毒。
「似乎你也不比我高,我是脚凳你便是踏垫,给人踩的。」
他轻嗤。「至少我给你的女人送礼来,她肯定欢喜得泪流满腮。」为了这份礼他可是煞费苦心。
「礼?」他在搞什么。韩重华忽然很烦躁。
「送礼给我?」十分意外的乔立春杏目圆睁。
「进来吧,还要本军师请你们吗?」
女人,全是麻烦。
咦!送人?
来的人只有两名,但是背着光一走人就有种铺天盖地的煞气席卷而来。
「李英、张岚?!」怎么会是她们?
战家女将军旗下女兵中的将领。
「你认识我们?」眼前这人并未见过,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有鼻头一酸的感觉,好像见到亲人。
「我不……」想揺头的乔立春只觉眼眶发热,直到一只大手握住她,夺眶而出的泪水这才忍住。
铁头,你看出我内心的奔腾了吗?
「你们不是要开制药厂,缺人又缺钱地想坑我?所以我就为你们找来对药材小有认识的东北女兵,她俩是头儿,还有一百人就住在我新买的大宅子里。他指向隔壁。
「慕容……」他真是值得一交的好朋友。
慕容春秋冷哼的打断她未竟之语。「大恩不言谢,我只要三成分红、赵四两成,我们出钱又出力,你们最好争气点,不要让我们做白工,否则追杀你们夫妻到天涯海角……」
【第十二章 当朝第一女子汉】
由于战家唯一的子嗣战铁兰死了,因她所组的女兵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在她死后,这支全为女子的兵种就被下令解散了,各归各家,各自婚配。
在上过战场打过仗后,这些女兵的心态已与一般东北姑娘不一样,她们更强悍也更有主见,有独力思考能力,力气大、胆量足、有本事,能独当一面,不甘于平凡。
除了少数被爹娘强迫嫁人的外,大多教人聚合在一起,她们拿出平日的积蓄买下一座山头,自行砍伐树木整地建屋,盖起了足以防御外敌的女寨,自给自足过起上山打猎、下河捉鱼的生活,还开垦出一块地种植蔬菜和小麦。
一年来,她们几乎不依靠旁人帮助,照常早晚操练,排兵布阵,有时会将捉到的猎物和鱼拿到市集卖,换取米粮和日常所需。
附近的人笑称她们为女儿村,伹她们回答她们是战将军的兵,女将军不在了,她们还在。
这些人打小就跟着战铁兰,有的从七、八岁便跟她进出军营,十多年下来,其实她们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家、自己亲人的长相,即使家人们还活着,等着她们回去团聚,可她们觉得亲人再亲也亲不过军中的姊妹,她们才是生死与共的亲人。
几年下来,女兵营也有伤亡,死的安葬,新的递补,一直维持在一千人左右。
「她们也想生活,也想有尊严的活下去,我告诉她们有一条活路要不要试试,她们就来了。」慕容春秋道。
女人比男人果决,说走就走,不拖泥带水,像行军一样轻车简从。
「就这一百人?」乔立春有些疑惑。
「她们先来探路,确保可行再陆续过来一批人,不会全部都来,另有留守之人。」有些人认为东北才是自己的家,她们必须固守大本营,要是先驱军一见苗头不对时可以退回寨子。
这些曾在沙场扬威的女将并不是十分信服慕容春秋,她们只是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想为东北百姓做些事。
战铁兰不在了,她们得替她守住这片疆土,以及在土地上生活的人们,战家军魂永存。
「是秦修武容不下她们?」战铁兰还活着时,他便极立废除女兵编制,说她们耗费军粮。
慕容春秋冷然的一撇嘴。「你倒是了解他々」
的确是秦修武上了奏章,直言女兵并无存立作用,捺着利用副将职权先一步解散女兵营,依其职等高低领了退职金离开,无论她们如何不甘仍一意孤行,并令曾经的袍泽,战家铁军予以驱离。
同室操戈,何其悲凉。
在李英、张岚等人的带领下,她们黯然离去。
她苦笑,「他向来瞧不起女人,认为女人就该在家里缝衣、刺绣、安分的给男人生孩子,本朝的男人又不是死光了,要女子争什么头,她们占去应该给男人的功劳。」
战铁兰曾与他为这件事激烈,吵过,只因秦修武私心想把一位堂弟调上来当营长,位置却被李英取代了,他甚为不服的大吵大闹,扬言要带走自己的兵。
可惜东北兵只听战家的,他带不走,怀恨之下便起了杀心,想把挡路的石头搬开,于是有了战铁兰的死亡。
在战铁兰发丧期间,他确实得意了好一阵,还暂代将军之职发布了一连串命令,安排自个儿亲信升职,铲除异己,暗中侵占军饷。
可惜他的所做所为都看在众人眼中,没有人愿意跟随他,随即是赵琳琅的到来,三两下夺走他的大权,并削减他的势力,职等一降再降的磨去他的野心。
慕容春秋轻哼,「不过他现在是个洗马的,少了战铁兰的庇护,他什么也不是,要不是跟在女将军身后捡功,他哪能爬升到副将的地位。」全是沾了那位的光,不然一个父族全无的孤儿哪有他出头的一天。
哼!忘恩负义,不知感恩图报的奸人,非折磨死他不可,敢玩阴的,就让他阴沟里翻船!
提到前尘往事就心寒,乔立春心里的感概无数。「不提他了,女儿营的女兵都安顿好了吗?」
她只在乎和她一起浴血过的女将们,她们为了她连命都不要。
一说到这个,慕容春秋不免想起另一家人。「我和赵四刚到东北时,战家二叔正一脸笑出花褶子的从将军府搬出府中的贵重物品和财物,全然不顾左管家的阻拦,宣称他侄女的遗物属于战家人所有。」
左风是将军府总管,年五十,曾断过一条腿,是战天鹰麾下一员猛将,在战大将军为国捐躯后自愿入府照顾小姐。他一生未娶,未有子女,只有一名义子伺候左右。
「无耻。」那个二叔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战铁兰年幼时遭受他不少苛待,差点死在京里将军府的荷花池。
「是无耻,不过那群女兵很强悍,拦在门口不许他搬,他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可又束手无策,两方坚持不下,后来左管家痛心疾首的下了个决定把将军府所有财物全捐给军方,作为釆买军用品的资金。」他颇为愉快的说着。
视金钱如娄土,很好很好,这事干得漂亮。
「捐了?」乔立春挑眉。
珍稀物品不说,光是现银就有七十八万两白银、黄金两万两以及银票若干,还有她娘当年留下的嫁妆。
不过捐了也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主人都不在了还留着干什么,不如造福守城将士。
「有感于左管家的忠义,接收将军府财物的赵四便从中拔出十万两给女兵营女兵,一人分给她们百两银子以作为日后生计,算是为战将军最后做的一件事。」
她最不放心的就是她们,同吃同睡的情谊不亚于手足,他知道。
乔立春一听,内心感动不已。「多谢了,刺头。」
这一句「多谢了,刺头」,让生性冷傲的男人眼眶热了,他忿然地将头撇开,不让她看见眼底的泪光。「谢什么谢,我是为强头兰做的,干你什么事,你算哪根葱、哪根蒜。」
刺头、强头兰是慕容春秋和战铁兰年少时期互称的别名,他们都很硬气,谁也不让谁,针锋相对的互别苗头,谁恼羞成怒便称对方的别名,将那人气得原地跳脚。
「我是为东北百姓谢你和雍王,因为你们,战家铁军没有四分五裂,仍屹立不揺的守护东北疆土。」战家军可以没有战家父女,伹不能失去为百姓一战的信念。
其实打从看到到李英、张岚的那一刻起,乔立春突然有种直觉,慕容春秋已认出她来了,但她不想深究或去证实,现在的她已是全新的人,拥有全新的人生。
所以她不哭,她的眼泪只能流进心底,人不能踌蹉不前,要勇往直前看着前方,将路踩出来。
「你……」他想问一句「你是不是战铁兰」,伹他问不出来,看她此时有夫有子的和乐样,他不忍心破坏,也许这样的日子才是最适合她的。「对了,我要走了。」
「走了?」他要去哪里?
莫名地,她心里有一丝不舍。
「你家那口子的白眼呀,瞧见了没?多么阴沉、多么险恶,好像我吃了你们多少米粮似的,哼!他也不想想从我身上挖走多少银两,将我这人从头到尾都利用了一遍,最后连骨头也不留下,他去当奸臣肯定留名青史。」还是恶名昭彰的那一种,骂声不断。
「我再奸也奸不过你,你的确在我家白吃白喝白住,药厂还没选好地呢,你就先下手为强坑去三成分红,你只出银子不做事,我等于是给你干活的。」一旁的韩重华冷冷反驳。
「呸!有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奴才吗?」要不是看在其人的面子上,他才不会劳心劳力的出钱出力,这家伙他哪位呀!他都懒得多看一眼。
「你就作你的主人梦,看我会不会把你的分红扣下来。」反正他不缺银子。
「抢我银子形同杀父大仇,你要与我为敌吗?」慕容春秋桃花眼一横,冷冷射出寒光点点。
韩重华笑了笑,「不如,让我女儿认你作义父如何?扣下来的银子就充当零花钱了。」好大一笔钱哪,够他女儿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他一挑眉,继而咧嘴大笑。「化敌为友?好,我的女儿,日后嫁妆我准备一份,没有十里也有九里红妆。」
「是义女。」韩重华纠正。
女儿呀!这人钱多人傻没脑子,你就勉为其难抱这棵大树,等日后他成为储相、皇帝近臣,让他给你挣个县主、郡主封号。
「你是不是在心里腹诽我?」
立刻一脸耿直的韩重华双手一摊。「要是你早生贵子我还能和你结个儿女亲家,日后我女儿的亲事也就不愁了。」
一听,他面色一黑。「你够狠。」
一刀毙命。
明明知道他心中属意是何人,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拿孩子来剐他的心,让他既羡慕又嫉妒地想把其人宰了,占他的家、睡他的床,把他的女人夺过来。
「客气、客气。」韩重华忽然压低声音往慕容春秋耳边凑。「要走赶紧走,少拖拖拉拉,别人的女人不要觊觎。」
「你……」他竟敢威胁他。
「娘子,摆一席离别酒送他远行吧! 一个人孤家寡人怪可怜的,我们总得尽尽朋友情谊,瞧他一脸感动的装别扭呢!」韩重华这逐客令下得又急又狠。
心够黑呀!这么给他下黑手。「此行前去东北,怕是一年半载见不到面,你家娘子有空不妨到东北走一走,我当东道主一尽地主之谊,让她一游……旧地。」
「死慕容,你当我死了不成……」当他的面勾引他的妻子,还闬她最在意的东北形势作为诱因引诱她。
此仇不共戴天!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上门要抢孩门外一阵喳呼,一名神情慌张的小厮跑了进来。
「什么?!抢孩子?!」
一阵风似的身影掠过身侧,两个男人还怔忡的不知发生什么事,救子心切的乔立春已飞奔而去。
见状的慕容春秋和韩重华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同时露出苦笑,他们心中排第一位的女人,显然她心里的第一位不是他们,不知道往后排了几名,他们到底在争个什么劲。
无奈地,一笑泯恩仇。
医馆前,几名家丁打扮的男人正要抱起一起一名五、六岁大的粉面小童,一旁略大了几岁的书僮又捉又咬的要救回小少爷,几个看热闹的路人不冷不热的劝着,吵闹声喧嚷。
「放开我儿子!」
看到儿子快被人抱走了,乔立春面上狠色一现,抄起门边的门闩朝那群家丁冲去,她左横右扫,横腰一劈再顶门上敲,一下一下打得他们哇哇直叫。
「娘……」
一落地的乔弘书惊惶失措,抹着泪朝他娘跑去,小小的身子冲得很快,深怕背后的人又来捉他。
「宝哥儿不怕,娘在,娘保护你,没人敢动你一下。」乔立春摸了摸儿子手脚,见他没受什么伤才安心。
「娘,他们一直拉着我不让我走,说我是钱家少爷。」他明明姓乔,是他娘的孩子,乔弘书。
「别理他们,听娘的,你姓乔,是我们乔家唯一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