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在王爷的地头也敢、撂大话,根本是找死!

  肩上被轻轻一点,明春原本不耐烦的想拨开,但眼角余光瞟见纤纤玉指的主人是谁,顿时面色一沉的垂目。

  「王……」妃。

  「姑娘。」娇软的嗓音带着勾人的缠绵。

  「是的,姑娘。」一见她小指勾勾的神情,明春再迟钝也知道她的意思,默然退下。

  悍婆娘走,娇丫头来,色不迷人人自迷的张庆丰早忘了手伤,眼巴巴的流着口水往前凑。

  「我们家明春不懂事,一见到歪瓜裂枣就想甩上几下,你肚大能撑船,别见怪。」那圈肥肚子堆了多少油呀!用民脂民膏、百姓的血汗钱养大的,拿来榨油能有一坛子吧!

  呃,歪瓜裂枣……他是要应还是不应?怔住了的张庆丰最后还是不敌美色所诱,涎水一吞的笑得开花。「不见怪、不见怪,有小美人替她赔罪,哥哥的心就酥了。」

  等等有得你酥。「我们是秦王府的人,刚跟着王妃打京城来到西北,人生地不熟的,没个认识的人,请问你是……」

  一听到是秦王府,他面皮抖了一抖,讪然一笑,「张、张庆丰,妹妹喊我一声庆丰哥哥就好。」妹妹?

  四个明字辈的丫头同时都想去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泼皮,可是成清宁一个眼神过来,她们只好按兵不动。

  堂堂的王妃他敢称妹妹,果然是活到头了。

  「你在这城里很有势力吗?怎么平沙城会归你所管,我还以为最大的头是我家王爷。」桓哥哥都成了人家小弟了。

  闻言,他干笑道:「是代管,代为管理不肖的刁民,平沙城守备娶了我姊姊,所以……呵呵!自家人、自家人。」

 其实是纳妾而非娶妻,张庆丰的三姊是守备大人的第五房小妾,也是最受宠的一个,枕边人的一句软语,守备大人全身的骨头都软了,因此他才敢仗着「姊夫」之势为非作歹。

  「原来是守备大人的小舅子呀!难怪敢无法无天,视王法于无物,四处欺压百姓、中饱私囊……咦,守备是几品官?」应该是不大的官儿,她听都没听过。

  「五、六品吧!」明叶回答。

  成清宁故作讶异的吁了口气,「山中无老虎,猴儿当大王,才五、六品的小官员也敢纵容自家小舅子视人命如草芥,胡作非为?他的乌纱帽不想要了?王妃最恨底下人以势凌人,以为靠这靠那就能当个土皇帝。」

  「土皇帝」三个字一出,张庆丰一脑门冷汗,他是在平沙城作威作福,拿守备大人之名在外欺凌良民,可他还没胆大的连官也敢欺,看到偶尔入城的将士也会老实的往角落站,不敢吭声,这些兵痞子抽人很疼,完全是横着来。

  说穿了,他也就是个欺善怕恶的货,只敢向小老百姓行恶,遇到比他更凶的人就孬了。

  「呵!好妹妹,你可别吓哥哥我,我没做什么恶事,每一座城都有每一座城的规矩,入城摆摊本来

  就要收税,因为来来去去的人不固定,所以才委任我代劳,你看我也是赚辛苦钱,顶着风沙满城跑。」秦王他得罪不起,一句话就能让他人头落地。

  张庆丰也有怕的人,秦王名列第一。

  「那就把摆摊费还给他们,一人一日最多收五文钱,以摆摊的大小位置酌量增减,一个摊位五文,占两个摊位十文,三个摊位十五文,以此类推。」她发现卖豆腐脑的摊子占了五、六个摊位,摆上七、八张桌椅,可他分文未取。

  卖豆腐脑的老板娘不到三十岁,不是很美,但胜在眼儿媚,一挑一挑的水媚眸子一横,别有一番风情。

  不用说,两人之间肯定有私情,要不然一个女人家怎么能在城里讨生活安然无恙,没被人找碴?

  一听要把他收入银袋中的银子拿出来还回去,一时被秦王府名头威慑住的张庆丰也回过神来了,顿时满脸不悦,一个小小的丫头也敢管到他头上?!「好妹妹,你也管得太多了,不如哥哥陪你去城外玩一玩,郎情妹意做对野鸳鸯。」

  唉!有些人就是死性不改,不见棺材不掉泪。

  「铁面无私的秦王容不得揣奸把猾,你真的要赌一赌运气?」

  拿秦王来压他?他冷笑。「王爷也要税金养他的兵,若没有这些老百姓按时缴纳,他的兵早就饿死了。」

  「原本想给你一个机会痛改前非,可是你仍是执迷不悟,看来我得跟王妃说一说,调你去清洗全军营的恭桶。」既然他浑身发臭,就让他彻底臭气熏天好了。

  「你敢——」他凶相外露。

  「你都敢当众打人了,我为什么不敢将你的所做所为告知王妃?如果你认为你做的是对的,何惧之有?」这世上要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太难了,人人都有一颗贪婪的心。

  心里有鬼的张庆丰恼羞成怒,抡起袖子就要拉胆敢编排他的丫头。「臭丫头,你还真把自个儿当回事了,我好声好气的跟你说,你却给脸不要脸,秦王府的丫头又如何?在这个平沙城里,要让一个人消失很容易,你在找死。」

  见他手一伸近,成清宁身形如蝶的往后一闪。「人要不想活了真是无药可医,希望你不要后悔。」

  「后悔的人是你,爷儿我先疼疼你,再送你一命归阴……」没人可以威胁他,他才是横行的主儿。

  张庆丰的声音忽然如被切断气管的鸭脖子,顿时无声的喘着气,他颈项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马鞭,鞭上的勾刺扎入他的肉里,颈上满是斑斑血迹,止都止不住。

  而那张脸先是涨红,而后发紫,接着青白一片,眼看着就要没气了。

  「你想让谁一命归阴?」极低的男声带着冷意。

  张庆丰瞠大眼,极其惊恐,双手拚命地想拉开绕颈的鞭子。「你……秦……王……」

  「本王的王妃是你可以疼的吗?」几年未归,平沙城的根都烂了,藏污纳垢,虫鼠一窝。

  王……王妃?!张庆丰双目大睁如铜铃,惊骇的看向始终笑靥如花的丫头。

  「桓哥哥,你不是出城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还没玩够呢!只逛了西城和集市。

  「过来。」皇甫桓冷着半张俊颜,另一半隐在面具下。

  成清宁像只倦懒的小狐狸,朝骑在马上的男人走去。「桓哥哥,别摆着张冷脸吓人,我胆子小,会作恶梦……啊!你轻点,磕到我了。」

  面冷如霜的秦王长臂一伸,将他不知死活的王妃捞上马,侧坐拥入怀中。「我说了不准出府,你还阳奉阴违。」

  他早知她不受约束,却又希望她听话一回。

  平沙城内还隐藏了不少危险,在他不在的这三年间,潜入各方的探子和奸细他还没有一一拔除,她是他的软肋,他不想她成为众矢之的,挟持她迫使他屈服。

  「我闷嘛!这里的秦王府什么都没有,比京里的王府还萧条,我想总要住上个几年吧!起码得弄得赏心悦目一些,别除了男人和石头外一无所有。」

  连女人也少得可怜,她带来的人本来就不多,没想到王府内更少,她一睁开眼听的是雄壮威武的操练声,而非丫头的莺声燕语。

  这趟出来,她还打算买几个丫头和婆子,王府内院的女眷实在太少了。

  「什么男人?」皇甫桓吃味地往她腰上一勒。

  她吃吃一笑,以指划着他下颚。「不就是你那些兵,我往湖边走,一堆人在那儿挖污泥,再绕去观星楼,上百的府兵在巡逻,转了个方向看看无花的花园,又有一群人打着赤膊两两击剑操练,你把兵当下人来使合适吗?」

  「打着赤膊……」他脸一黑,咬着后槽牙。

  「你太重看你的兵,以至于里外不分,我都不晓得该拿他们当下人使唤,还是让他们去扛沙袋、磨磨刀器。」

  扫地捡枯枝,有士兵来做,抹桌子擦椅子,还是士兵代劳,连主院的恭桶也是士兵扛去倒,他们真的很勤快,什么都做。

  「我会命人改进,这阵子太忙了,忙得忽略今非昔比……反正你不许看别的男人,只准看本王。」

  【第四章 心善有好报】

  「王爷,他快不行了。」

  骑着马跟随在秦王半个马身后的罗佑东出声提醒。

  「死不足惜的废物。」活着也是造孽。

  皇甫桓手一抽,收回缠卷的长鞭,两眼一翻白的张庆丰赶紧大口喘气,死鱼一般的趴在秦王坐骑蹄下。

  「王爷,该做何处理?」也算他不幸,居然敢去找王妃麻烦,她是看着软嫩好吞,其实是带毒的。

  看看王爷就知晓,昔日的马上英豪、不败战神,冷面千年不融,从不为谁卸下他冷傲的心防,可如今娶了称心的王妃,那完全是雪融大地,成了春暖花开的绕指柔,宠妻宠得令人看不下去,全无责骂地纵容她在外的一切行径,不论她做了什么都无二话的为她善后。

  秦王是王妃最大的靠山,有所依恃的她更加恣意妄为,明明贵为王妃还与民争利,行不入流的商道。

  「军棍八十,不死再送往采石场,十年内不得归城。」若是死了,也许他应该感谢老天的厚爱。 什么,八十军棍?!那他不是死定了。

  虚软倒地的张庆丰胯下流出一滩水,面如死灰地睁着失焦的眼,不想死的他在被拖走的那一刻,忽然力大无穷的挣脱,跪在王爷、王妃的马前,直喊着饶他这一回,他定会痛改前非。

  「真的会改?」问话的是王妃。

  「改,一定改,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王妃,以后绝对不会再鱼肉乡里,定会循规蹈矩的做人,小的愿为王妃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只要不死,他什么都肯做,叫他洗马桶也行。

  成清宁思忖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低视她的王爷,两人四目相望,情意流转。「终究没闹出人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八十军棍减三十,五十棍吧!王爷你看是不是可行?」

 你在问我?黑眸中隐有笑意。

  你是王爷嘛!我都听你的。水眸笑盈盈,恍如秋水漾波。

  听我的?他鼻音轻哼,似在说她几时温顺贤良了,莫非他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王妃?

  王妃只有一个,醋劲大,他别想有第二个,在感情的世界里她心狠手辣,王爷敢喜新厌旧,她就敢手刃亲夫,负心汉都该死。

  「嗯,听王妃的。」

  眼带柔情的皇甫桓轻抚不盈一握的细腰,惹得她不禁起了一身颤傈,娇瞋了他一眼。

  「什么,还要打?」以为可以逃过一劫的张庆丰面无血色,全身如抽出骨头似的跌坐在地。

  「既然是我饶恕你的,我就有责任带你走向正道,你忍一忍,五十军棍而已,回头若还有气就把卖身契签一签,本王妃正好缺个跑腿的。」看他有没有福气了,人和人的缘分还真奇妙。

  「王……王妃要收我当奴才?」他又惊又喜,脸上笑得好像挖到一座金山。

  「怎么,王妃当不得你的主子?」皇甫桓冷然一哼。

  「不是、不是,小的荣幸,小的高兴得说不出话,小……小的愿意当奴才。」他连磕三个响头,额头都磕红了。

  秦王这条大腿谁不想抱,比起平沙城的守备,秦王才是西北的王,他一记眼刀就能杀人于无形,张庆丰是走运了,因祸得福,傍上了一棵参天大树。

  「嗯哼!三天后你若还没死,爬也要爬到王府门口,见到人才是奴才,反之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他不会让他的女人拖着一个累赘,还有可能是一条毒蛇。

  「是,王爷,小的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辜负王妃的宽宏大量。」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会允许自己搞砸了。

  「带下去。」令人作呕的嘴脸。

  「是。」

  数名亲兵将张庆丰为首的一干人等带走。

  「回府。」

  王爷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返回王府,偷溜出府的王妃不但没受到一丝责罚,为了补偿她无人作伴,秦王还特意抛下诸多军务,留在府中陪他娇气的小妻子。

  另一头军人下手绝不手软,执行军法,主犯棍五十,从犯三十,打得屁股开花,血肉模糊,呼爹喊娘,军棍结结实实的落下,那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可说是体无完肤。

  可不知是不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缘故,还是张庆丰的命太硬,顽固的不肯死去,几次徘徊在生死关头的他居然含着一口气不咽,大夫也说了该准备寿材,可最终他还是挺下来了,没给阎王勾了魂魄。

  先是高烧不退,而后皮肤溃烂生脓,整整昏迷了两天两夜都没醒,他的家人都为他穿上寿衣了。

  没想到到了第三天,他大气一吐醒转过来,直问今日是何时,一听是第三日了,走不动的他真的用爬的爬到秦王府,他双手双脚都磨破了皮,身下拖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成清宁见了他的惨状和一身的血,怔了一下便笑了,让人扶了他去治伤,并收下他的卖身契。

  张庆丰正式成为王府的下人,在他又昏过去、休养了五天后才开始上工,干的活就是王妃跟前的跑腿。

  不过在很久以后,他很庆幸占到天大的好处,跟着王妃绝对比跟在王爷身边好,心如铁石的王爷不讲情面,该罚就罚,不容求情,可是任何事只要一碰到王妃,王爷的话可以不用当一回事,天大地大,王妃最大。

  而王妃护短,她认定的自己人就不许他人动他们一根寒毛,连王爷也不例外,完全不讲道理的主。

  「越看越碍眼,干脆去势算了。」当个太监也许更适合他。

  成清宁掩口轻笑,「他的伤还没好全。」

  「那你还叫他办事?」还不如卧床孵蛋。

  她面有得色的道:「王府不养没用的奴才,他得证明他有本事,要不我买个庸才来何用?」

  富贵之路不好走,要看他披荆斩棘的决心有多强,人若不争气,给他再多的机会也没用。

  成清宁也在赌,赌自己有没有看走眼,所谓能屈能伸大丈夫,得意时张狂,落难时审时度势,在真正的权势前懂得低头,弯下腰来表现他能为主家做到什么地步,有没有用。

  她不需他肝脑涂地,只要忠心,把她吩咐的事做好,人都有一些小劣根性,不要太过分的事她都能容忍。

  「我的爱妃,你收药材、皮货、香料等的举动我能了解,但是菘菜、萝卜、豇豆是何用意?」她如此的大动作叫人纳闷不已。

  「你看它们长得像什么?」她话中有话的点拨。

  皇甫桓不假思索地回道:「菜。」还能是什么?

  「就是菜。」一堆的菜,堆积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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