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锁国?」锁国两字他是听懂了,一个国家若被锁住了,宛如困龙,即使再富裕也会慢慢衰败,直至灭亡。
「就是几个有钱人掌控全国财源,只要他们一句话,三分之二的店铺会关铺,不向外做买卖,百姓买不到米,官负无衣可穿,皇上吃不到新鲜的鱼肉菜蔬,盐也不卖了,南来北返的商船停驶……」一夕间什么都停顿下来。
「那会造成暴乱。」他心口一惊。
「没错,是会天下大乱,皇上再大也大不过银子,银子才是天下共主,不会有人想背叛它,人人忠于它,所以桓哥哥别小看了商人。」成清宁跃在他胸口上,一边玩着面具,一边笑盈盈的等着他领悟。
要知道银子可是万灵丹,没有它万万不能。
「宁儿你……」想和朝廷对抗吗?
为了他。
莫名地,皇甫桓眼眶有些发热,为之动容。
「桓哥哥,只要我们有银子,你可以养更多的兵,买更好的马,筑更坚不可摧的城墙,你自个儿就是西北的王,管皇上在背后使什么么蛾子,你想回京就回京,不想回京就不回,下十二道金牌也不用理会,老子有钱。」他是翱翔天际的雄鹰,哪能受困脚下那一条铁链。
皇甫桓被那句「老子有钱」的粗俗话逗笑了,他从没想过银子这么重要。「好在不是女帝当权,要不然被你这么一搅和,国家就乱了,天下读书人肯定找你拚命。」
闻言,她笑声如银铃,非常愉悦。「我有你呀!桓哥哥,战神在前,万夫莫敌,谁敢动我一根寒毛?」她俏皮的扬眉,神气活现。
「是呀!我守着你,看谁敢与你为敌!」巨光一冷,迸出护妻的凌厉。
「还有呀!我们把集市收的租金用在建学堂上,一年几百两,够请好几位夫子了吧!不怕没学生,就怕他们不来读。」
皇甫桓神色复杂地看着妻子。「你舍得你的银子?」
她反问「你怎么晓得不是放长线钓大鱼?」
「放长线……钓大鱼?」她脑子里都装了什么,简直是一座挖掘不完的宝山。
「不识字,茫然无知,识了字,便懂事了,从书上、从夫子身上学到他们原本不懂的事,人一旦长见识了就想得多,想多了就不甘于贫穷,不甘心的话就会想办法出头……」
文盲很可怕的,知识能改变一切。
「呵呵!等他们出头了,西北也富裕了,而这个功勋是隶属秦王的。」他会是文人心目中的神。
皇甫桓愕然,听出她话中之意,「你在为我造势?」
造势、造神都一样,古人很单纯,很好煽动。「互利呀!桓哥哥,傍上你这棵大树,我是无往不利,要人有人,有银子有银子,随口要块地你就给,不愧是大气的西北王。」
「西北王……」他反复的咀嚼这句话。
这是西北王崛起的开端,从此时此刻起。
「桓哥哥,你要是不戴面具就更好看了。」成清宁顺手把鬼面面具往床下一扔,纤纤素手抵住他胸口,不让他起身。
「宁儿,不许胡闹。」他佯怒。
寿桓不动声色的想着被他宠得无法无天的王妃肯定有后招,她已经跋扈到所谓的得寸进尺。
「好看的大哥哥,你明明很好看呀!为什么要戴上不好看的面具?」成凊宁装着自个儿十岁时的声调。
面对调皮的妻子,皇甫桓哭笑不得。「好吧!好吧!随你摆弄,别再卖弄你的小狡猾,被你这小模样勾着,我不入迷都不行。」
他取笑自己只要一碰上妻子,过人的自制力顿时化为乌有。
成清宁骄傲的一哼,裹着被子从他身上越过半个身子,取来一只红木编篮,篮中装的是她的生财工具。
「桓哥哥,你躺好,不许乱动,我先帮你净面,然后软化表皮,再用磨砂膏将隆起的疤块推开……」
净面、去角质、揉按、推拿,以热巾敷面使毛细孔张开,上祛疤霜,轻轻拍打,让药性沁入皮肤……
成清宁不厌其烦的重复动作,上辈子的她是芳疗师,懂得全身每个穴位,她轻缓而确实的揉按,以专业的手法改善表皮的凹凸不平,一下又一下地推着不喊累。 其实皇甫桓灼伤的脸面不算毁容,若有现代整型医疗手术,不用半年便可恢复原来的样貌。
可惜这年代的大宝里简切,少有动刀的外科手术,加上他自己不医治,放任伤势恶化,这才显得好像很严重。
「桓哥哥,你睡着了吗?」他太忙了,也该休息休息。
「没睡。」他比较想抱着她做些不宜宣诸于口的坏事。
「那你答应我的事没忘记吧?」一口一口地吃成胖子。
「我答应你什么了?」皇甫桓有些昏昏欲睡了,脸部按摩太舒服,会令人睡意浓。
「你想耍赖?」她扯了两下他的耳朵。
一吃疼,他为之清醒,「五百亩空地。」
她满意的点头,「我的。」
「没见过比你更无赖的,说好了条件却反悔。」两样都要,不是说答应给她要求的东西,面具就还他,面具呢?
「我丈夫是无赖,我当然要当个无赖妻,夫唱妇随……」
郎君走在前,妾身在后头,鸳鸯蝴蝶串成曲。
【第六章 想要那个位置吗?】
「皇甫寻要来过年?」
皇甫寻?!谁是皇甫寻?
皇甫是国姓,应该是皇室中人。
成清宁想了许久才想起皇甫寻是九皇子,平时小九小九的喊,倒忘了他是天潢贵胄,皇上亲儿,排行第九还活着的九皇子。
没错,还活着的。
到目前为止,当朝皇帝本有十三名皇子、七名公主,可是如今还活着的皇子剩八个,不是小时候夭折便是意外身亡,这半年来更是恶耗频传,落马死的、被噎死的、久病死的,一下子走了三个。
皇子皇甫静年二十八,是一名宫女所生,因生了皇子而封为嫔,二皇子自小身体欠安,上个月病死,四皇子十几岁时就死于中毒,而三皇子是皇后嫡出,与皇甫桓同年,被立为太子,但皇上并不喜他,认为他太平庸,毫无建树。
五皇子早夭,为张婕妤之子,六皇子皇甫泓为皇上表妹宁妃所生,自幼聪颖,好读书,善霍,出口让,年二十,最受天子喜爱,听说皇上有意废太子,改册封他为东宫之主。
日前七皇子坠马亡、八皇子吃汤圆噎死,接下来便是九皇子,十皇子、十一皇子、十二皇子生母不显,年纪也不大,而最年幼的皇子是刚满五岁的十三皇子,他的外祖父是当朝宰相。
而虽说有七名公主,但其实也死了几个,七位公主中青莲公主皇甫云,明玥公主皇甫霜比较受宠,其它的皇帝根本不放在心上,前者已招了驸马,住在宫外的公主府,后者与九皇子走得近,皇后还无意为她婚配,芳龄十三。
「小九来干什么,他不是监军?」擅离职守好像不太好吧,这些个皇室贵胄老爱开小差,偷懒不干活。
「前方无战事,风平浪静,他一个皇子掺和在一群军爷当中多有不便,别人不好在他面前高谈阔论,他也不知该和他们说些什么,彼此都不自在,格格不入。」反正没事做就四处溜达,趁着停战期间走走亲戚、串串门子。
走亲戚?串门子?
皇甫寻认识的「亲戚」唯有秦王了吧!整个西北有谁够资格和他平起平坐,他能去的地方只有秦王府。
「既然无法融入军队中,干么还让他来西北,怕没苦头吃吗?」他是享福的主儿,何时受过餐风露宿的苦。
皇甫桓别有深意的看了妻子一眼,「皇上虽在壮年,但他的儿子都长大了。」
聪明如成清宁一听就晓得话中含意,皇上还不老,不想退位,可底下的儿子等不及了,他们想要那个位置。
「又是皇位之争……」
「谨言。」谨防隔墙有耳。 原本以府兵居多的秦王府在这几个月进了不少下人,有的身世背景干净,是在地的西北人,有些却比较复杂,但大都有才能的,不用可惜,因此也就留下了,慢慢观察。
如今随处可见骨架略大、体态健美的婢女、仆妇,她们经常地出入内宅,做着洒扫跑腿之类的杂务。
王府内渐渐有了人声,不再是雄壮威武的单一声线,偶尔也有一、两声细细的女子笑声传出,柔化了刚硬的气氛。
「哼!当皇上有什么好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做得比牛累,吃得还不如猪……」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做得好无赏,没做好人人唾弃,还留下千古骂名。
「吃得不如猪?」拿皇上跟猪比,这……她也太放肆了。
「难道不是吗?一般老百姓都有热汤热饭,而皇上一顿饭要走上半个皇宫送膳,御膳送到了也快凉了,还得让太监试毒了才能入口,等到能吃了,饭菜都凉了吧,堂堂一国之君吃冷菜冷饭还不可悲吗?」除了睡的女人比别人多,还有什么比人强的?
而且到底是他睡嫔妃,还是嫔妃睡他,值得商榷,即使贵为皇上,为了平衡前朝各方势力,就算不中意的妃子也得雨露均沾,「以身相许」地讨好自己女人背后的势力。
「宁儿对皇上那位置有意见?」皇宫是天下最污秽肮脏的地方,勾心斗角的害人无数。
成清宁把肩一缩,偎入他怀中。「只要不是你当,谁来坐都无所谓。」
什么容人之量,在她身上完全找不到。
三宫六院、四妃九嫔……连宫女都算皇上的女人,后宫有三千佳丽,皇上只有一个却要应付这么多女人,那得多脏呀!他用铁刷子刷也刷不干净。
要知道唯牙刷与男人不与人共享。
「不想当皇后?」母仪天下的尊贵不想要?
成清宁轻碎了一声,「你想左拥右抱,佳人无数?」
「唯你足矣。」得她为妻,是他前世修来的福缘。
皇甫桓不由得感激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成清仪,若无她的拒嫁,李代桃僵的以庶妹替嫁,自己也不会得如花美眷,夫妻和顺,鹣鲽情深,夫妻俩如胶似漆的只愿比翼双飞。
「哼!算你会说话,要是说错一句话,看我还理不理你。」敢勾三搭四,她先休了他!
君若无心我便休,她才不会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看着丈夫和新人卿卿我我、恩恩爱爱,背地里咬帕子垂泪。
以她的性子,大概会卷款离开吧!银子她要人不要,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愁找不到?
不了花银子去买,小倌楼里多得是,还会把人服侍得舒舒服服,找十个、八个美男来当「侍夫」。
看她骄傲的神态,皇甫桓不免好笑在心。「宁儿说不要就不要,我们在西北称王,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闻言,她噗哧一笑,「你就不怕旁人说秦王没骨气,畏妻如虎,大男人的面子全丢光了吗?」
「是宠妻如命,连命都可以给你了,还在乎这一点脸面吗?」旁人不知道她的好,而他要把她的好藏起来,不让人瞧见。
成清宁动容地嫣然一笑,水眸清亮如黑玉。「桓哥哥,你不负我,我定不负你,两人永结同心,心如盘石。」
「负了你我活得了吗?」他低笑地朝她胸口一睨,意味分明。
男人着重的是情欲,有情才有欲。
杏眸闪了闪,亮如明珠。「小九什么时候来?总得先把他的住处准备好,被褥什么的全换新。」
「二十五、六日吧!赶在小年夜前,不过他也是随兴惯的,不必招待得太隆重,就当寻常亲戚走动。」
她一听笑得乐不可支,「也只有你敢把皇子当寻常亲戚,若是我娘家兄弟来了,那才叫寻常兄弟。」
说起来也好些时日没见到二哥哥和弟弟弘武,倒是有几分想念。
「小九那小子也就出身能见人罢了,旁的也无其它长才,还不如宁儿你会赚银子呢!」
打小看到大的小子,也就心思正,少些歪心眼,让人瞧着不刺眼。
九皇子生母为四妃之一的贤妃,也就这个贤字没把儿子养歪了,皇甫寻没有争位的野心,从不往皇上跟前凑、讨句好,性子直但也懂得看风向,很识趣的躲那些个想争位的兄弟们远些,不把自个儿搅进浑水里。
可是世上哪有被风吹而不动的树,就算他无心,别人也认为他别有居心,想着法子拖他下水。
少一个兄弟就少一个竞争者,没看到十三个皇子只活了一半多吗?而对有心人而言还是太多了。
因此他不争也少不得被算计的下场,一个池塘里的鱼争着抢食,谁也跳不出这小小的圈子。
「就会哄我,我早过了吃糖的年纪。」她也算不学无术,不待在王府里当她的王妃就好,偏要做满身铜臭的商贾。
「谁说你吃不得糖,本王的爱妃想吃什么都行,就算龙肝凤髓也给你弄来。」一哄起妻子,皇甫桓信手拈来。
她没好气又带了点羞恼地横他一眼。「跟谁学的满嘴抹蜜,都学坏了,以前的桓哥哥才没这么嘴甜。」
「不喜欢?」
她瞪着瞪着,瞪得自己都笑了。「不跟你说了,显得好稚气,我要端庄点才像个王妃。」
「是的,王妃娘娘。」皇甫桓握住她捧着手炉的小手,嘴角微微上扬,显见此时心情非常愉悦。
「天寒地冻的,路上不好行走,小九怎么不赶在腊八前来,正好喝碗腊八粥。」也没几日了,大后天便是。
一提到此事,皇甫桓唇畔的笑意稍有凝滞。「还不是为了那批粮草,前不久我给皇上和产写了家书,快马加鞭的送往京城,如今那批粮下来了,连同军饷一同发送,只是……」
她惊呼,「不会还在路上吧?」
他笑得极冷。「原本预定在月初抵达,谁知等来等去等不到送粮队伍,让人去打听,说是才过了庆林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