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桓冷诮道:「你的情形能和我相提并论?」
挨了骂,他羞愧的低下头。「要不我也把腿打断了,缓上几年。」
「混帐!」真不敢相信这般荒唐话由他口中说出。
皇甫桓的残疾是迫不得已,功高震主,他只能好不起来,让未清的残毒留在腿上,日日受着毒发的折磨。
皇甫寻脸皮厚的挠耳呵笑。「十七皇叔,你也晓得我胸无大志,只想混吃混喝的混个闲散王爷当当,如今当了监军也是做做样子,在文武百官面前博个好名声而已,我打混一点,父皇才不会拿我开刀。」
皇室中人没有一个是孩子,打他一落地就活得艰难,要不是有母妃和皇叔护着,他早不知死几百回了。
「你不想要那个位置吗?―人想安乐就必须争,即使庸碌无为也是威胁,是别人眼中的一根刺。
他一窒,讪然道:「我要得起吗?」
皇甫桓不语,沉肃地看了他半晌,而后扬唇,「你有我。」
「十七皇叔……」他一下子眼眶热了。
前有大皇子,占着长子之名,虽然生母出身不高,可他母舅是西南军将领,手握三十万兵权,后有名正言顺的三皇子、现今太子,皇后嫡出,光是这身分就够他稳坐东宫之位。
更强劲的对手是颇受皇上所喜的宠妃宁妃之子,仗着母妃的受宠,同样备受宠爱的皇甫泓也是虎视眈眈、志在必得的排除异己,暗中筹划,手段狠厉。
宁妃是太后的表侄女,有太后的亲族在身后支持,何愁大事不成。
「延平将军是谁的人你可知晓?」他可不能再胡涂混日子,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老虎吃肉实属正常,它原本以肉为主食,不管人或他物,只要会动的活物,在它眼中就是食物。
皇甫寻满脸错愕,「他不是父皇的人?」自幼当皇上伴读的延平将军也选边站了?
「他是三皇子的暗线,东宫奉仪为他妻妹,因品阶太低而无人注目,此名奉仪是府中祖父的心头宝,亲自教养,带在身边多年,堪为太子正妃。」老太爷曾为皇上的太傅。
现在是奉仪,日后可不得而知,若是太子能荣登大位,此女娘家功不可没,势必要提提位分,当一宫正主。
「什么?三皇兄的手这么长,竟敢伸向父皇身侧。」他不要命了,一旦被察觉,连皇后也会受到波及。
皇甫桓用「你是傻子吗」的眼神剜他。「为了成事谁会手软,不是他死,便是你亡。」
他苦着一张脸,皱成包子。「十七皇叔,你别吓我,我胆子小,你就让我多吃几碗饱饭嘛!」人吓人会吓死人,回京后到天觉寺求个平安符,镇镇心神。
「也不怕吃撑了。」没出息。
「不怕、不怕,好吃得紧,十七皇叔,你让十七皇婶多送些咸蛋、皮蛋、腌菜到军营,拌着白面吃能多吃好几口,要不是十七婶多有准备,连我都要喝稀粥了。」饿的时候什么都好吃,人间美味,让淡得没味的嘴也尝出好味道。
「拿银子来换。」不能白送。
他搓着手,很是谄媚,「那是当然,不能坑自家人嘛!我们把军饷也给运来了,不愁没银子买。」他带去的一万亲兵跟土匪似,见了
粮车就抢,把运送的官兵吓得脸色发白,以为遭劫了。
「这仗打不久了。」皇甫桓目光一沉。
他讶然反问,「十七皇叔怎么知情?景平侯和延平将军隐隐透露,能议和就议和,打仗太劳民伤财了。」
皇甫桓冷哼,「东凉国都退兵三百里,这仗还打得下去?东凉国君恐怕早有谈和的意图。」
他不过上了一次战场,连下场都没有只在一旁观看,打到一半东凉兵就说不打了,一脸只想找地方躲的薛样。
他们怕他如传闻那般大杀四方,杀神似的下手不轻饶,一刀一个满是飞起的脑袋,杀得他们溃不成军。
「呵呵!十七皇叔,我还有一个你不知情的秘闻,你要不要听一听?」
不过皇甫寻真是个傻的,居然摆出要人求他的姿态。
「如果是废话就留着配饭,反正你也废得差不多了。」意指他是废人,懒得理会。
「问问嘛!就问一句。」换他求人问,有秘密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很难受,他快压不住了。
「回房休息去。」睡个觉养精蓄锐,养足精神再出门,别让人看见他这副蠢样。
皇甫寻只差没抱住他大腿哀求了,「十七皇叔,就听一听嘛!和你有关,你不听铁定会后悔。」
「我后悔让你吃太饱。」吃饱太闲,四处生事。
皇甫寻像只无助的小鸡崽,被人从后领一提,小有重量的他却有如棉花似的被拎起,离地三寸。 「十七皇叔、十七皇叔,松手,太难看了,侄子我真的没骗人,是非常重大的事,也会影响到十七皇皇婶……」
一提到成清宁,皇甫桓动作一顿。「说。」
「好的,十七皇叔,我告诉你呀,听说东凉国打和亲的方式谈和,代战公主是和亲对象,她指名要嫁的人是……」
你!
【第七章 代战公主】
两国不打仗有好有坏,好的是百姓有能喘口气的机会,趁着两军不交战时种点作物、做做小生意,好赚点口粮,而坏的是没仗可打了,那群满身蛮力无处使的兵又要晾着了。
对皇甫桓来说,这不好也不坏。
其实这场兵祸是他有意纵容的,当初他放走北夷王子塔木齐便是留了个尾巴,看他还有多少蹦跶能力,北夷未彻底灭亡就有复国的可能性,让远在京城的皇上提心吊胆,无法安心。
没想到他本事奇大,一转身就勾搭上东凉国长公主,当上掌握大权的驸马,怂恿东凉国出兵。
东凉国历代以来以女帝居多,他们没有男尊女卑的观念,只要有实力便能上位,不管是男是女,以能力说话。
因此普普拉长公主和代战公主都有可能是皇位继承人,想要女帝之位就要有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表现,让东凉国百姓看见自己有统御才能,带领东凉国走向富裕。
之前是代战公主占了上风,称帝声望甚高,但随着秦王的强势回归,接连吃了几场败仗的她不再是人民眼中的攻无不克的女战神,支持她的人改为倒戈赞成议和的长公主。
代战公主还想打,但全国上下普遍不赞同,当初是因为秦王不在,他们才敢出兵攻打西北,强占城池,如今战神都回来了,那还打什么打,尽早鸣金收兵才是上策。
谁打得过杀人不眨眼的秦王,那是西北的王,自寻死路的事谁会做。
因为女战神之名被捧得太高了,因此一旦落败,自请出征的代战公主便成了千夫所指,声望一落千丈,罪人自是需要赎罪的,而有夫婿在后指点的长公主顺势而起,成为呼声最高的储君人选。
「宁儿,都开春了,草原上的花也开了,你也该动一动,别给自己找偷懒的理由。」小脸都圆了。
对于长胖了一圈的妻子,皇甫桓不认为胖,这叫珠圆玉润,浑身软绵软绵地,手感极佳,叫人爱不释手。
「桓哥哥,你对我不好,没听过春暖乍寒吗?即使到了春天,仍有冬天残存的寒意,早春易受凉,你分明想害我得风寒。」还是觉得冷的王妃无理的指控,一味任性到底。
其实和先前的气候一比,入春的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积雪融化了,枯枝上冒出绿芽,衔泥叼草的燕儿开始筑巢,草原上一片新绿,一眼望去是令人神清气爽的绿意盎然。
可是早晚还有一点凉意,看似和暖的风轻轻拂过,仍有让人颤然一抖的冷意,不穿厚点衣服易招风邪。
真的养娇了的成清宁是畏寒体质,别人热得冒汗了,她的手脚还是冰的,要她离开温暖的被窝十分困难,换言之,她赖床赖成习惯了,一整个冬天除了吃就是睡,顶多被皇甫桓翻来覆去的折腾一番,如今明显看得出她胖了,但胖得更加娇美明艳,符合西北人的美人标准——丰腴。
「小九今日要出城回军营,身为叔婶的我们理当送送他,这一走可能很久就见不到面了。」少说数年。
两国已在进行议和事宜,双方各派出特使,一旦达成协议,这场耗时八个月的仗也算打完了。
接着便是班师回朝,九皇子是监军,自要跟着军队回京,依皇室规例,举凡未封王的皇子无令不得擅自离京,所以不论走得多远、多么不想回去,除非不当皇子了,否则此例不可违。
「小九他自己有脚,还怕他走不了吗?而且我正在恨你,你说我胖。」她是胖了,可是容不得人说实话。
女人的致命伤就是「胖」这个字,碰都碰不得。
恨他?皇甫桓为之失笑。「你不胖,只是圆了一点。」
成清宁气呼呼的瞪圆双眸,「圆就是胖。」他懂不懂女人的心情呀!猛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圆得好,软乎软乎的很好摸,在床上……宁儿呀,为夫差点被你榨干,你得同情同情为夫。」黑眸深藏笑意,露骨的点出床笫私密,男人都喜欢「有肉」的女人。
面上一阵潮红,她没好气的轻啐道:「哪里好了,满足你的兽欲却累出我一身汗,浑身臭味。」
「可你也乐意得很,要我不要停,还嫌力道太轻……」皇甫桓笑着俯在她耳边低语,夫妻间的小情趣哪能被旁人听见,要悄悄的说才亲热。
「住口,不许说,你这个没脸没皮的,我认识的桓哥哥哪去了?怎么来个无赖,快打出去。」成清宁羞愤地指着嘴角上扬的秦王,她有被骗的感觉,她怀疑他的内芯换了。
「宁儿,这是夫妻间的趣味,你会越品越有滋味。」他取笑她不识趣,还得多调教几回。
出不了门的天气能干什么,连练武场都积满雪无法操练,只好回屋里和爱妻温存,温香软玉,让人甘心就死的美人窝、英雄冢。
皇甫桓目光柔和的盯着妻子平坦的小腹,他想也该有个孩子了,倍大的西北不能无人继承。
原本他没打算让她太早生,不生也无妨,生不同时死同穴,他有她就足矣,儿女是债,是来和他抢妻子的。
可是看到西北由荒凉渐渐的复苏,有了生气,他很多想法在不自觉中转变了,这里有妻子投注的热情,和她热切期盼的新生活,他不自觉地期待起两人间孕育的新生命。
「一点也不有趣,我被自己的丈夫调戏了。」太幽怨了,他比她更放得开,荤素不拘,开放得好像他才是穿越来的。
瞧着她哀怨的小眼神,皇甫桓忍不住放声大笑,满足又畅然,他低沉醇厚的笑声穿过堂屋,传到正在当「贼」的某些人耳中,实在有些不是味道,这是在高兴送走楣神吗?
皇甫寻和他带来的人很卖力在搬储存在地窖的存粮,如腌菜、风鸭、风鸡,一条条垂挂的腊肉、腊肠、矿猪肉、咸鱼干也不放过,以及菜干和能储放甚久的瓜果杂粮。
总之能搬的都搬了,包括暖房里的半亩菜田,要不是香药不能吃,他恐怕也会拔了带走。
女儿贼、女儿贼,指的是女人嫁人后还回娘家拿东西,而他是侄子吃叔叔,天经地义,一家人写不出两个姓。
「你还笑,我都丢脸死了,那些丫头不知怎么笑话我,说我都被你养娇了。」还好没胖多少,不然她都没脸出门见人了。
「谁敢笑你,杖五十,永不再用,本王的女人还宠不得?」他就喜欢她的娇气,得理不让人。
「你宠你的,我得减减重,想办法痩下来,腰都粗了……」一群坏东西,跟着桓哥哥骗人,刻意把她有点紧的衣裙改了,让她没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听到令他誊恋不已的肉要不见了,皇甫桓赶紧挽救,「宁儿,你不是要去看看集市盖得如何?一会儿送了小九后,咱们让马车绕过去瞅两眼,看是不是你要的样子。」
谈到赚钱的事,成清宁不用人催,很快的掀被下床。「荷叶、荷心,四个明的,快来给本王妃梳妆着衣,手脚快些,别给耽误了……钗子别太重,珠花小一点,银簪太扎眼……怎么都沉甸甸的,想重死我呀!桓哥哥,以后不许打重过三钱的首饰给我,我又不是插屏……」
瞬间变得积极的王妃让秦王看得傻眼,莞尔不已道:「好。」
一会儿,荷叶、荷心、明叶、明心等人陆续入内,有人替王妃净面,有人为她修着圆润指甲,有人捧着替换衣物为其着装,梳发的,描眉点唇的,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习惯了王妃急惊风的性格,她们也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八风吹不动,处之泰然,把该做的事做好。
「走了,桓哥哥,别看呆了,我知道我很美,但还没到倾城倾国的地步,让你迷恋到走不动。」成清宁有自知之明,她美在有灵性,娇俏动人,像一幅活的水墨画,但和所谓的祸水型佳人还差上一截。
她的美在于生动,让人想去亲近。
从妻子的美回过神来,皇甫桓双目幽深,「我后悔了。」
「后悔?」她的毛手套呢?还是得戴着暖手。
「你的美只有我能瞧见,我要把你藏起来,宁儿,我们回屋生孩子……」虽是大白日,但他直想拉她上榻。
对于自己的珍爱,男人都是小气的,不愿分享。
「别寻我开心了,快走,要是去迟了,让小九怨你。」与她无关。
成清宁闪过他伸出的手,快步往外走,屋外有顶双人抬的小轿,她一弯身上了轿,抬轿的仆妇脚步稳健的将轿子抬高。
失笑的皇甫桓走到轿子旁,调笑的握住她细白柔荑,指尖轻轻搔弄着她滑细手心,在上头写着字。
晚点再收拾你。
晚点?
她回写放马过来。
你想骑马?
成清宁看懂他的一语双关,一张俏脸顿时红了。
皇甫桓还不罢休,继续写下王妃在上,本王在下。
不要脸。
成清宁啐了他一口,开口吩咐仆妇起轿,将王爷甩在身后。
王府很大,约走了三刻钟才到正门,一辆朱红色、四匹马拉的马车停在门口,显眼又招摇。
北门口,送别亭。
「十七皇叔、十七皇婶,你们也太狠心了,我还以为你们自个儿享福去,不来和侄子我道个别,让人好伤心。」长亭外,芳草碧连天,离愁惆怅若细柳。
「哼!是谁狠心呀!我才一出府时就有管事的慌慌张张来禀告,说府里遭贼了。」他还真不当自己是外人呀!客气两字怎么写还得多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