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看过他那副德性吗?他……」她说不下去,双手因想起种种不堪而握紧,红艳指甲狠狠地刺入肉里。

  成清宁一挥手,表示不耐烦。「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否则当初就不会把他们凑成一对。」谁知事情出现了转折,又多了个蹚浑水的人。

  「什么,是你?!」她诧异的睁大眼,无法置信。

  「成清贞,我没你想象的善良,我也有我的手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听清楚了吗?」不知道狐狸的牙也很利吗?能一口咬死毒蛇,撕食蛇身。

 莫名地,成清贞忽地心生惧意,不自觉的往后一退。「三……三姊姊,我不过是侧妃,抢不过你正妃的地位。」难道她以前都错估了三姊姊,闷不吭声的人心最狠?「你方才不是还嫌弃王爷丑陋,给人当小的真的会比当正室好吗?」嫁入郑国公府可是当正妻呢。

  一说到秦王,成清贞脸色一下子白,一下子红,显现两分娇羞。「也没那么丑,我这回偷看了他几眼,还是勉强能接受,只要不让他把有疤的那半边脸对着我,妹妹甘愿为小。」

  成清宁一听,恼怒的讥诮道:「堂堂的秦王还要你勉强,成清贞,你好大的脸面,真当天下男子任你挑拣吗?」她的桓哥哥是世上最好看的男人,没有人可以挑剔。

  面皮一红,她气恼回道:「三姊姊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是容不下我,想独占秦王一人,别忘了嫉妒乃七出之一。」

  「好呀!有本事你叫王爷休了我,我等他休书一封。」又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养活自己并不难,况且桓哥哥根本不会这样对她。

  「你……三姊姊,圣意难违。」有圣旨在,谁敢不从?

  她冷哼,「少拿圣意难违来压我,在西北皇上的话不管用,这里是秦王做主。」这话也太大逆不道!

  「三姊姊你……」先不说秦王,没有三姊姊的点头,她如何进秦王府大门?

  成清贞后悔自个儿太过冲动,没能用委婉的态度说服三姊姊,装点委屈,扮点可怜,再说几句自怜的话,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也许此事就成了,三姊姊向来是心软的人。

  偏偏她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有了圣旨就能登堂入室,所有人都得捧着她、敬着她,拿她当主子看待,待她得到王爷的宠爱后便能将三姊姊赶出去,一人独揽大权。

  岂料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样,三姊姊并非如她所以为的软弱好欺,反而有刚强凌厉的一面,让她原本的设想全部翻覆,不可否认,她有一点点怕起三姊姊了。

  「四小姐,王妃身分尊贵,请你别靠她太近。」有了萨瓦琳公主这个前例,荷叶一直守在主子身侧,时刻警戒。

  「你这奴才,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还不给我滚开。」她是什么东西,也敢拦住她?

  「要滚也是你滚,我们王府是你能随意叫嚣的吗?」

  力气奇大的明春出手一推,成清贞如横走的螃蟹往一边倾去。

  几个丫头间感情很好,欺负谁都不行。

  「你……你们……你们怎么可以……我是王府侧妃,皇上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的……」这些死丫头,她要一个个发卖了她们!

  明叶往前一站,「王妃说的话你没听懂吗?想进王府就得由秦王说了算,其它人的话一律不作数。」

  真不听皇上的话了?「你们想造反?」

  「笑话了,不让你当侧妃就是造反,你是金子还是银子,人人抢着要。」荷心冲过来啐了一口。

  「你……太过分了,三姊姊,你就这么默许她们欺主吗?」嫁给玉面罗刹为妻,她的心也变硬了吗?

  「四妹妹此言差矣,我才是主,你是客,你最多只能说她们欺生。」对于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恕不招待。

  被冷冷奚落一顿,成清贞很不甘心。「好,那让我见王爷,只有他能决定我的去留,你不能代他做主。」

  她一定要成为秦王侧妃!

  「你不后悔?」成清宁怜悯她。

  「为什么要后悔?三姊姊是怕王爷瞧见我就不要你是吧!毕竟我比你年轻貌美,娇嫩如花。」喜新厌旧是人之常情,看腻了三姊姊的素面朝天,她的艳容更吸引人。

  她是哪来的自信,年轻是有,但未必比她美。

  成清宁娇声一喊,「桓哥哥,四妹妹想见见你,你就出来让她见上一面。」好让她死心。

  「嗯。」很低沉的一声回应,带了股杀伐之气。

  玉石屏风后面走出一位侧面俊美无俦的男子,看得成清贞心口发颤、脸上发热,一颗芳心轻易地遗落,心想有夫如此,死也甘愿,简直是人间美男子。

  可是待秦王脸一转正,疤痕明显的展露,她又冷抽一口气的捂住胸口,微露惊恐,暗暗心慌人怎么丑成这样?

  一边是秀丽山坡,一边严峻高岭,叫人如何接受?

  「是你要见本王?」

  「我……我……呃,是的,我……我是宁平侯之女,奉……奉皇上旨意入秦王府为侧妃。」他的脸好冷,冷得好像要把她冻成冰块,阵阵寒意由脚底窜起,直冻脑门。

  「本王同意了吗?」皇甫桓刻意将受伤的半面疤脸对向她。

  她一怔,忘了害怕。「为什么不同意?」

  「因为你很丑。」丑不堪言。

  「我很丑?!」她不信的大叫。

  「心丑。」

  她愕然得说不出话来。

  「你刚才说的话本王都听见了,说我丑陋,既然丑陋又何须勉强,本王像是很缺女人的样子吗?」就她那点姿色也敢招摇,还比不上宁儿一根手指头。

  他听见了,他都听见了……那她如何在他心中占上一席之地?「成清宁,你算计我!」

  成清宁侧过头,招手让秦王当她的靠枕。「人蠢能怪谁,你总是太自以为是,认为别人全是傻子,唯你看透了世情。」

  「我是你妹妹,你为什么不顾及我的颜面?」让她在秦王面前丑态百出,丢人现眼。

  「我是你姊姊,你为什么不顾念我处境艰辛,我已经离你们好几

  千里远了,可是你还是算计到我头上,到底是谁欺人太甚?」她一退再退,退到无路可退,仍然不肯放过她。

  「我……我只是想活……」她气弱的想辩解,却越辩越无力,脑中出现郑克南那恶心的身体。

  那一天,大姊姊带她去参加景阳侯府陈老夫人的寿宴,她只喝了半杯酒便不胜酒力,大姊姊的丫头水兰扶她到客房休息,不疑有他的她没想过有人会害她,沉沉睡去。

  突然间,她感觉下身一阵剧痛,骤然醒过来,就见一个口中直喘气的男人趴在她身上,正对她做着见不得人的事。

  她哭着求他放过她,他却听也不听地继续逞凶,后来她实在痛得受不了,便拿起床上的玉枕往他脑门砸下去。

  那男人晕了,流了一地血。

  她双手颤抖的穿好衣服,打算趁没人注意时离开。

  这时候,有人来了。

  虽然不敢相信,但是躲在床底下的她清楚听见是大姊姊的声音,原来是她蓄意安排了这场肮脏龌龊的戏码,好让人当场捉奸在床,「委曲求全」的大姊姊只好把丈夫让给妹妹。

  她不甘心为什么是她,身为庶女就该为嫡姊牺牲吗?

  于是她找上太子,以自己的身体做为条件,她要远离京城,远离令人作呕的宁平侯府,太子便向皇上请旨赐婚,让姊妹俩同嫁秦王,她也同时是皇上和太子在西北的眼线。

  「我也想活,但我不会踩着自家人的尸体求生路。」她凭什么以为她愿意成为垫脚石,让她攀上高位?

  「现在你当然能说风凉话,有秦王的保护,谁还伤得了你,我只想求一个栖身之所也不行吗?」成清贞使出哀兵之计,眼眶蓄着泪强作坚强,梨花带泪的仰视秦王,好像他是她的天、她的救赎,只有他能救她脱离困境。

  「成清贞,你还在作戏。」叫人无法同情,演得太假了。

  「谁说我在作戏,这是真情流露,三姊姊你不能因为我长得比你

  好看就嫉妒,我对王爷的一片心意苍天可鉴。」她说着就要往秦王扑去,紧紧抱住他的大腿不放,乞求怜惜。

  可惜不是每个男人都好色,她的美人计行不通。

  「丑女,滚开。」皇甫桓一脚踹中她的胸口。

  惯用姨娘手段取巧的成清贞以为能得到怜宠,她得意不已的嘴角还微微勾起,忽地心口一疼,她整个人有如断线的纸鸢飞了起来,带着错愕惊恐的神情重重摔落在地。

  皇甫桓这一脚力道不小,很清楚的听见「咔嚓」骨头脆裂声,成清贞的左手呈现不自然的弯曲,胸骨断了数根。

  她痛得爬不起来,面如金纸,痛苦地躺在地上呻吟。

 「来人,把她拖下去。」别在面前碍眼。

  「等一下,让人先把她的伤治好了,怎么说她也是我妹妹,当她能动了再交给我二哥哥带回京城。」成清贞和成清仪之间的纠葛她不插手,由她们自以为聪明的人自行解决。

  「妇人之仁。」皇甫桓不快的嘀咕。

  秀颜如花的成清宁展颜一笑,「桓哥哥,有你在谁伤得了我?这话方才四妹妹才刚说过呢,有你我还怕什么?」

  冷硬的面容一柔,被几句依恋的话语抚顺。「都依你。」

  「桓哥哥,我的娇气都是被你宠出来的,所以以后不许说我娇气。」她才不娇呢!只是相信身侧的男子。

  「娇气。」他一脸宠溺地轻点她鼻头。

  「哼!」不理他。

  他大笑。

  成清贞被拖走前已经接近昏迷状态,双眼模糊地看见秦王丑得令孩童夜啼的半张鬼面亮得生辉,他欢喜地抱着满脸娇色的女子,喁喁细语地在她耳边轻喃情人间的甜言蜜语。

  她好羡慕,好羡慕,羡慕被他爱着的人,为什么当初代嫁的人不是她?

  秦王他……真的很好看。

  因爱而发光。

  春花谢了,荷花盛开,一整个热到想哭的夏天在娇气的王妃孕期中悄悄过去,迎来秋天。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满满的黄金稻穗压得极低极低,一粒粒结实饱满,沉重得令稻杆直不起身来,几乎垂地。

  春天种下的香药也到了采收的时候,虽然数量不算太多,但收成的种子足够来年大量种植,只要再一年,西北便会遍植香药和稻米,到处将是一片丰收的热闹景致。

  中秋过后是重九,重九一到,冬天的脚步也不远了,顶着圆滚滚肚皮的成清宁步履蹒跚,走得十分艰辛。

  到下个月便能「卸货」的她,每日固定早晚散步半个时辰,慢慢走,不疾不徐,为了能顺利生产。

  她真的很怕生产中的不顺,譬如难产、产道不开、羊水太早破水、胎儿头上脚下地卡住、孩子脐带绕颈、新生儿黄疸、产后大出血等,在无现代医疗设备下,生孩子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就会送命。

  所以她一直很小心的控制体重,注意饮食,三日请一次平安脉,做些适量的运动,把身体状况调到最佳,好应付接下来的难关。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尽量保持心情放松,毕竟没有羊膜穿刺检查和超音波,她能依赖的只有古代医术。

  此刻,夫妻俩正在园中散步,忽地,成清宁脚步停了下来,秀眉轻轻一蹙。

  「怎么,孩子又踢你了?」

  有产前忧郁症的准父亲神色一紧的抚着她圆挺大肚,小声安抚着腹中的胎儿。

  这段时间,只要成清宁脸色一变,皇甫桓便如临大敌般的全神戒备,黑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紧妻子的……肚子。

  「没事,你别在我耳边穷嚷嚷,本来没什么事,被你一嚷就有事了。」看他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她就觉得好笑。

  准爸爸症候群。

  「宁儿,我已经很小声了,瞧我最近的脾气收敛许多,也少造了杀孽。」给肚里的孩子积福。

  她一哼,「哪里收敛了,西沙角一带的沙盗不是被你收拾得差不多了?还有镰刀弯那边,听说你也杀了不少人,把那些为非作歹的盗贼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他们都想转行了,西北有这么个煞星在,谁敢横行?

  「早该肃清了,早些年我还在西北时,沙盗没这般猖狂,他们还会躲着人,只趁夜偷袭商队,如今青天白日下都敢成群结队的劫掠,目无法纪的留名留姓扬长而去,再不整顿就要酿成匪患了。」杀鸡儆猴,多杀几个就知道怕了。

  「如果不是罪大恶极就留人一命,咱们西北正缺人,若是得用便收归己用,别白白的浪费人才。」盗匪之中也有能人,只要用对地方就是一把好刀,如虎添翼。

  「又发善心了。」他不以为然,乱世用重典,坏事做尽的人就该受到惩处,否则对受其所伤的人不公。

  成清宁眉目舒展的一笑,「是得饶人时且饶人,不用赶尽杀绝,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谬论。」他一向相信重拳下出圣明盛世,不将长歪的杂草拔除,日后会危害整片大地。

  「桓哥哥,我们干么在这里讨论别人的事,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都快生了,得早早备着。」再过一个月她就轻松了,顶着十斤水桶重似的肚子,她连走路都吃力。

  「胜天。」

  「什么?」

  「皇甫胜天,我要他比天还强。」他的儿子只能是强者,有统御这片天地的能力,鹰扬千万里。

  她眉头一颦,「是男孩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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