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啊!要见太后……噢!疼……」她又忘了不能用力坐起,此时的皮肉处于使用过度阶段。也许她该去练瑜伽。

  「小心点,别老是莽莽撞撞的,你也别太紧张,新妇入门的头一天都要拜见公婆。」只是她的婆婆比一般人尊贵。

  「可是那是太后……」感觉离她很远,戏文上才有的。

  「我们的母后。」生他的亲娘。

  「母后……」难以形容的感受,她一个小小的庶女居然成了太后的儿媳妇,当起了皇亲。

  成清宁是被王爷夫婿抱着到浴间,她让人在黑檀浴桶滴入数滴舒缓身心的复方精油,以烫红皮肤的水温浸泡一刻钟,期间她还小睡了一下,打了个盹,起身后擦干身上的水珠再抹上一层淡淡的香膏。

  做了一番调适后,她满血复活。

  回到寝间,已梳洗好的皇甫桓穿着织绵绣云纹镶南珠常服,手拿一卷兵书坐在轮椅上,聚精会神的看着。看到他丝毫未伤的半张美颜,以及再也站不起来的双腿,成清宁的心里酸涩不已,原本一个叱吒沙场的好儿郎,意气风发的奋勇杀敌,如今只能困在方寸之地,有志不得伸。

  「桓哥哥,要走了吗?」宫里的规矩她不懂,且看且学吧!反正能纠正她的人不多了。

  「再等一会儿,我看完这一页。」不急于一时的皇甫桓一字一字细读,就见一只藕白小手往书上一放。

  「再等天就要黑了,你能等,我不能等,要是去迟了,身为儿媳妇的我可是大大的不是。」婆媳是天生的敌人,很难相容,婆婆可以打骂媳妇,媳妇却一句重话也说不得。

  「放心,母后不会见怪于你。」她欣喜都来不及又怎会动怒,盼了多年终于盼到秦王府多了位女主人。成清宁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说词,当儿子的是无法体会媳妇的心情。「我不是大姊姊,太后肯定会不快。」

  「她是她,你是你,母后就算不悦也不会针对你,那不是你该担心的事。」坐立难安的应该是董氏母女。正如皇甫桓所预料,整夜未阖眼的董氏十分紧张的望着门外,提心吊胆的数着时辰,算计别人的人难免心虚,她惶恐难安的担忧下一刻秦王府的侍卫会踢破侯府大门,将入了门的新娘子原轿遣返,兵戎相向地索讨一个交代。

  一直到日头渐渐升高,她吊着的心才慢慢平复,若无其事的处理家务,分配各处的差事,准备成清宁回门事宜。

  倒是成清仪没事人似的照常作息,恍若此事和她无关一般,好吃好睡的早起梳妆,到母亲房里问安,练了一会儿琴,绣了两只蝴蝶,信步走到池边喂鱼,嘴角恰到好处的微笑。

  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认为成全了三妹妹,要不是她舍弃了这桩婚事,凭着三妹妹庶出的出身哪攀得上滔天的富贵,三妹妹该感谢她给的机会,造就她成了秦王妃。

  而她自己呢?她也不担心,认为自有她的良缘,等这件事过去了以后,她会开始议亲,从京城各家的公子中挑选她最中意的一个,到时再请太后赐婚,成全一对百年佳偶,岂不皆大欢喜?

  只是她忘了自己已十七高龄,能挑的对象不多,而又和秦王定过亲,稍微有点地位、成就的勋贵、世家都不会挑她为宗妇,比起宁平侯府,大家更不愿得罪秦王府。

  成清仪的下场可想而知,绝非此时作着春秋大梦的她可以预料,过了今日,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你是月湖的媳妇?」是她眼睛花了吗?怎么感觉不太对劲,仪姐儿身量有这般高姚吗?胸前鼓鼓的。

  「是的,太后,儿臣是秦王妃。」事到临头,成清宁还是有点紧张,声音有些绷紧。

  「抬起头,让哀家瞧瞧。」她是上了年纪,但还不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会把人看错了。

  「是。」芙蓉玉颜缓缓一抬,目光低垂。

  太后一手捂着胸口,倒抽了口气,「你……你不是仪姐儿?」

  「是的,太后,儿臣是妹妹,大姊姊身子骨弱,难为人妇,为了皇家子嗣着想,母亲只得委屈大姊姊,忍痛割爱。」她回答得可圈可点,全无不妥。

  闻言,双目一眯的太后厉言一指,「哀家记得宁平侯府只有一个嫡女,你们竟敢以庶充嫡,坏我皇家体统。」

  本就跪地的成清宁语气清亮的说着,「母亲已将儿臣寄在她名下,在族谱上已是嫡女,并无欺君之意。」

  「好,好,好个蕙娘!枉费哀家疼了她几十年,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也敢来这一招偷天换日,把哀家当成昏昧的老太婆耍得团团转,她真以为哀家会惦记着姊妹情而不怪罪于她吗?」果然恩宠太过会养大一个人的心,她错在低估了人心。

  董蕙娘,好样的,今日敢打她的脸,日后她一定会送一份重重的礼回报于她,皇家威仪不是她招惹得起的。

  「太后息怒,勿气坏了身子,母亲也是为了王爷着想,王爷都二十有三了,至今仍膝下犹虚,儿臣身子壮实,好生养……」成清宁越说脸越红,自个儿都觉得难为情。

  她又不是生孩子的母猪,干么贬低自己,十五岁生子还是太小了,身子骨尚未发育好,容易难产,一尸两命。

  可是这个节骨眼上什么也顾不得了,太后爱听什么就挑什么讲,先安抚住老人家再说,反正怀不上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王爷的「残疾」才是最大关键,往他身上推准没错。

  成清宁十分得意自己的急智,从古至今,凡是稍有年岁的长辈都有个共通的心愿,那就是早日抱孙,不管他已做了几回祖父、祖母,孙子是越多越好,百子千孙不嫌多。

  果不其然,一说到子嗣问题,原本怒不可遏的太后稍降火气,清铄的双眼看向新任儿媳的肚皮,眼中出现丝丝期盼亮光,彷佛多看两眼,白胖孙儿就会蹦到她怀里似。

  「得了、得了,起来吧!别把哀家的小孙子给跪没了,你是个好的,不像你大姊姊,真当哀家耳聋目瞎吗?要不是月湖出了事,她会舍得将秦王妃之位拱手让人?」还不是看他残了,脸也毁了,心生嫌弃。

  「月湖?」成清宁一脸纳闷。

  太后呵呵笑道,朝她一招手,「月湖是秦王的小名,当年先帝在湖中泛舟赏月,他一出生便取名月湖。」皇甫月湖……「好听呢!太后,就跟王爷的人一样,皎皎明月一般的人儿出自湖中仙泉,孕育天人似的如玉品性,凡人莫有此神采,唯有王爷才是人中豪杰。」

  「你很喜欢月湖?」太后目光锐利的盯着她。

  「王爷很好,他是儿臣见过最好看的人,儿臣喜欢他对儿臣好。」以男人而言,秦王真的很不错。

  「他对你好你才喜欢,他若对你不好呢?」夫妻是一辈子的事,能和和美美是最好。

  成清宁迟疑了一下,最后决定说实话,「喜欢是互相的,若是王爷对儿臣不满意,儿臣执意要讨王爷欢心反倒会令他不快,若是王爷无心,儿臣会做好秦王妃本分,绝口不提儿女情爱。」

  「嗯,你是个拎得清的,没满口好听话来哄哀家开心,也许月湖娶了你反而是他的福气。」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太后这话说得儿臣心虚,其实儿臣才是沾到福分的人,王爷的好是说也说不完,捡到宝的儿臣是前世烧了高香,这才天赐良缘,喜结鸳盟,儿臣被王爷的好迷了心窍。」她努力地露出一副恋慕夫君的神态好取悦太后,没有一个母亲不愿别人大肆地赞扬自己的儿子,听得越多越开怀。

  「你不介意他的脸?」摸着良心自问,她至今还不敢直视儿子狰狞肉翻的左颊,被火箭烧过的脸上满是坑洞。

  她摇头。「人太完美会遭天妒,王爷这样正好,他早些年南征北战太累了,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他连终身大事都耽搁了,老天爷终于看不下去,让他休养几年好养精蓄锐,再为国家社稷尽一份心力。」

  「好,好,说得好!真是好孩子,难怪月湖会特意带你来拜见哀家,你的确够格当皇家儿媳。」这孩子比仪姐儿好,目光深远,言谈有物,落落大方又不失纯真。

  「太后……」真不容易,过了第一关。

  太后慈祥的拍拍她的手。「该改口喊哀家母后了。」

  「是的,母后。」被认同了。成清宁在心里吁了口气。

  「来,母后给你的见面礼。」太后从手腕上脱下一只质地古朴的羊脂白玉手镯,玉镯上雕着龙凤呈祥细纹,看得出有些年头,价值连城。

  「太……母后,这太贵重了,儿臣不能收。」这一看便知是太后的心爱之物,玉质通透,已养出灵性。

  「收下,母后的好东西多的是,不给儿媳妇要给谁?」低沉的男音从殿外传入慈恩宫。

  「王爷……」他来了。

  「月湖。」这小子急什么,怕她老太婆吞了他媳妇儿吗?

  一个黑壮的随从推着轮椅入内,轮椅上的皇甫桓依旧戴着那张触目惊心的鬼面面具,神情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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