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百姓的性命为自己铺路,良心可安?」一场战争要死多少人,其中最无辜的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不,你错了,我所做的事才是拯救万民。」他不做,死的人会更多,在位者总是以己心揣测人心。他蔑视道:「强词夺理。」
轻笑出声的皇甫桓将手中的酒杯往前一送,敬了一杯。「你可知我边关有多少将士?」
「别说是为了他们,我会更鄙视你。」他以为他一个人就能呼风唤雨,以人为棋地下起天下局。
「我承认我也有自私的一面,为了不让我的妻子担心受累,我得为他们留一条后路,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西北兵权不在我的掌控,那些我带出来的将领会有什么下场?」谁都知道那是他的人,放眼整个大明朝有谁敢用?
男子不语,陷入深思。
「皇上会想办法把他们打散,将我的兵分到他信任的人营里,重新编册抹去过去的战功,以新兵之姿再入军队,而后这些人会被打压,慢慢失去锋芒,成为生锈的刀。
「最终有两种结果,一是引起兵变,西北军旅自成一团,占据西北山区与朝廷对立,一是卸甲归田,再也不肯奉旨从军,一旦兵祸再起,有谁能拿起刀剑再冲锋陷阵……」
战祸连连是人祸,少了西北军的边关是挡不住南蛮、西羌、东凉三国联军,若再加上想分一杯羹的北夷,大明危矣!到时离乡背井逃避战乱的百姓将会数以万计,而大多数人会逃不过,一路奔波的缺衣少食,路有饿死殍。
男子长叹一声,「还是你看得透彻,是我短视了,忘了帝王的多疑历来皆有,少有例外。」
君臣相忌最要不得,尤其是带兵在外的武将,身为帝王该信之、抚之,而不是疑心他拥兵自重,逼宫入朝。
「我也不想和他闹得连兄弟都没得做,还得远远的避开,可他一再踩我所能容忍的底线,为了自保,我也只好搏一条生路。」皇上不仁在先,别怨他不义在后。
其实与东凉国这一战,皇甫桓自始至终没插过手,由着东凉国逐渐坐大,势逼大明朝。
这也就是因为他的袖手旁观,加上他喝令他的手下不得多事,因此无人向朝廷示警,底下的人不说,皇上又怎么会知情,于是出现了军情漏洞。
以往传递军情一事是由秦王负责,好让朝廷尽快筹措粮食因应即将到来的大战,将士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可是秦王已经不管事了,皇上曾派几拨人想接手他让出的兵权,但铁桶般的西北军不接受外人,仍奉秦王为主帅,无功而返的人马不肯再请缨前往,因再无战事了,皇上遂也懒得管这群狂军,渐忘了西北军情的重要性。
「那些人还在等你回去是吧?」简直是一群蠢夫,一个不能追敌的将军还有什么值得他们等待的,盲目的崇拜罢了。
一想到并肩作战的边关同袍,皇甫桓嘴角轻扬,「你有几分把握能治好我的腿?」腿好了,就能走了。
「不是有王妃为你排毒吗?要我做什么,锦上添花不成?」口是心非的神医君无恙不屑的撇嘴。
「她是她,你是你,她对我的在意出自关心,而你只想拿我来试药。」他伤的是腿而非脑子,还能分辨其中的不同。
「怎么?连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这么护着你的小妻子,我倒要瞧瞧她有多大的能耐,能把硬如铁板的大将军化为绕指柔。」女人不都是一个样,还是秦王妃有三头六臂?
「一会儿你就会见到她。」只怕他也是被噎得说不出话的那一个,明知她说的是歪理还反驳不了。闻言,君无恙大感疑惑,「什么时候王府的女眷能自行出府了,你就放任她满大街乱走?」
「你试着向她解释何谓妇德,本王会十分感激。」妻子的话要听得,妻子出门要等得,妻子花钱要舍得,妻子打骂要忍得,她振振有词的强调这才是女子四得。
他听过后一笑置之,可是后来他发现不知不觉中,他竟被「教化」了,只要妻子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丢过来,他的心就化了,她说什么就只有「对」、「好」、「可以」。
舍得花银子宠老婆,等她等得再久也甘愿,她说的话全是对的,他不敢不听,因为后果会很严重,她若不高兴给她数落两句、掐个两把也没什么,花拳绣腿的也弄不痛人。
「王爷,你是不是太纵容王妃了……」蓦地,他的目光停在酒楼下方做少妇装扮的女子身上,他看的不是她出色的容貌,而是她的动作,她正向一名逃走的偷儿丢掷……木瓜?
还丢中了,正中后脑杓。一会儿,女子不见了。
这……这女人也未免太大胆了,区区弱女子竟也敢撼动大树,那名偷儿的大腿都比她的腰还粗。
「桓哥哥,你来评评理,我叫老罗帮我摘花,他居然说那是女人的活儿,他一个大男人不做娘儿们的事。娘儿们又怎样,他以后不娶老婆了吗?长得五大三粗的,我真怀疑有哪个瞎了眼的姑娘会瞧上他……」
她都没摆谱,他敢给她摆谱,真是猫儿不挠人就忘了她有爪子了。
「坐,喝口茶消消气,和个脑子没拳头大的大老粗计较什么,不是平白的气苦自己。」皇甫桓眉头一挑,被骂得像孙子、垂头丧气的罗佑东赶紧让人送上王妃爱喝的香茗。
「去去去,别在我身边晃,看得都扎眼,我是王妃呐!你竟敢不听我的话,桓哥哥,你替我骂骂他。」皮痒了,不臭骂上几句他怎知道她多想抓、花、他。
「好,我替你骂他,但我得先晓得发生什么事。」皇甫桓看向他派在王妃身边的武婢明叶。「罗大头做了什么?」
武毅将军多了个外号——头大无脑。
才跟着王妃不久的丫头在情感上比较偏向罗佑东,他们好歹认识几年,有几分交情,而且她也认为王妃有几分无理取闹,太任性了,但她的主子是王妃,说不说实话都是为难。
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只好避重就轻的挑字拣话了。
「启禀王爷,王妃看上一户人家院子里的丁香,她一时惊喜不已的嚷着要炼成花油,让罗将军花十两银子把开满整棵树的丁香摘下来,一朵也别剩下。」以势压人非秦王府做法。
「但对方不肯卖是吧?」皇甫桓似亲眼目睹似,丝毫不以王妃的作为为忤,反而投以安抚神情。
「是的,王爷。」明叶回答。
「罗统领,回府后领军棍五十。」
不仅罗佑东愕然,明叶也惊讶的侧目,明明不是他的错为何要受罚?
罗佑东同时是王府编列在册的仪卫司统领,赵走西是副统领,两人管着五百名王府侍卫。
「错的人不用罚?王爷,太偏宠王妃会为人所诟病。」本想作壁上观的君无恙忍不住出言讥诮,他瞧出此女正是适才在楼下捉贼的蠢女人,本来对她有几分特立独行的好感在此时崩落。
「桓哥哥,这个管闲事的人是谁?」长得还不错,就比她家王爷差上一点点而已,二号美男。配角。
「君无恙。」一言带过。
「他是干什么的?」不正视人的斜睨叫人很不愉快。
「大夫。」
成清宁水眸闪了一下,不痛不痒的轻「喔」一声。「帮你治腿的那一位吧!他成吗?看起来像来骗银子的庸医。」
太年轻了,才二十出头,若不是穿越的,这年纪的人能学到多少精湛医术,除非他有医学天分。
「哼!你可以不让我治,当一辈子残废。」君无恙恶毒的说着,从不因对方位高权重而留点口德。
「桓哥哥你瞧,他根本没本事,明摆着是江湖术士,怕医不好你露出马脚,随便找了拙劣藉口就想搪塞过去,这人太无耻了。」成清宁一脸鄙夷的轻哼三声。
这一声声轻蔑的哼声让一向心高气傲的神医变了神色,眸色沉沉,「谁说我治不好他,易如反掌。」
「别说大话了你,我也能治好他呀!十年、八年用药养着,早晚有一天清掉余毒。」用她的方式可行,就是耗时,要一点一点的拔毒,还要持续推拿、复健,避免肌肉萎缩。
换他一哼,「就你那烂偏方,治上一百年也断不了根,他中了是‘蚀骨毒’,毒都侵入骨子里了,没下猛药以毒攻毒逼出旧毒,他这条腿是废定了。」
「牛鼻子老道也很会说呀!也没见他捉出一只鬼来,光说不练谁不会,谁看过蚀骨毒了,就你嘴上说说,唬唬外行人,好掩饰你医术不佳的事实。」欺世钓誉。
「你说我是假道士?!」他目光沉如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