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凉棚里的一大二小这才发现棚外站了个光芒万丈的天王至尊,而且似乎来了有好一会了,他们居然毫无所觉,天哪!

很意外!因为居然隔不到三天又见到他。

意外中又不觉得意外。因为近一个月来,这位尊贵的帝王已经有五次出其不意出现在明夏宫了。

随时随意的出现,似乎成了帝王近来偏好的乐趣……

「参见皇上。」明恩华压住惊吓,立即迎上前,躬身一福。

「儿臣拜见父皇。」六岁的皇子,已经把宫礼学得很有模有样了。

「都平身吧。」

「父皇!」四岁的小女娃犹然懵懂,很开心看到父亲,又不知该怎么表达。不知如何是好之下,想学姨娘福身,却重心不稳,整个人跌跪在地上,磕疼了小膝盖。「哎唷!」

「小心些。磕疼了吗?」一身常服的紫光帝将小女儿抱起,抬手将她脸上的眼泪抹去。

「不疼!」小女娃很勇敢的说着。吸吸鼻子,果然再也没让眼泪掉出来。

「很勇敢,很好。」紫光帝点头赞许。

他目前只有四个子女,对子女的成长甚为重视,每日晚膳之后,都会召见所有孩子,问些生活起居、学习状况等事。年长的那两个由于课业压力的关系,每天晚上在觐见紫光帝时,都浑身紧张、脸色苍白,生怕被抽背到不熟的文章而出丑;倒是眼前这两只小的,由于仍是童稚,又还没开始紧锣密鼓的学习起来,纯粹很幸福的被人宠着,对于父皇的畏惧感还没产生,所以每次见到父皇都很喜悦。

「都坐吧。」率先走入凉棚里,在竹编的凉椅上落坐,抬头望了眼满架子鲜黄的丝瓜花,以及几颗甫结成的青绿小瓜,有些难以置信这明夏宫的后院小憩之地,竟是种着蔬菜。

相较于其它宫、苑在里里外外争相种植奇花异树来说,这明夏宫只在前院的门面处种满夏花、植了满池的莲,看起来既符合「夏」的风情,又气势十足,打理得不比其它宫居逊色。然而在后头、在门面以外的地方,却是突兀的种着蔬菜,虽是满片的绿,但景致却怎么也称不上迷人,真是不可思议。

「这后院,植的都是菜类吗?」皇帝好奇的问。

「禀皇上,除了蔬菜,还试种了瓜果,但有些没种成。」

「妳种的?」眼光挪到那双正在为他倒茶的雪白纤手。

「当然不是,臣妾没这本事。宫里有个女侍出身农家,臣妾无意间听说她善于耕种,一时好奇,便在后院划了块地方让她种植些蔬果,也好开开眼界。」她微笑,递上香茶:「皇上请用茶。」

「父皇,等会儿有凉笋吃哦!是我挖的哦。」予瞳急巴巴的献宝。

「什么妳挖的?是妳拿的吧?挖上的人是我呢!」六皇子毕竟年幼,一时忘了该在父皇面前谨身慎言,忙着反驳妹妹不实的说法。

「挖土的人是季秀,你只是耙了几把而已,还把一只春笋给折坏了。」

「春笋?」皇帝问道,四下张望了眼,最后在左后方看到一小丛竹林。「那儿产的?」

明恩华点头:

「那丛竹本来就长在那儿,每年春天都可采到几只。昨夜在睡前跟两个孩儿提了这件事,他们便坐不住了,非要亲自挖笋不可。还真挖到三只,正让小灶房处理呢,这会儿该冰镇完,可以吃了。」

「今日是热了点,吃凉笋正合适。」紫光帝见两个小的已经动了心思,扭来扭去再也待不住,于是开恩道:「予旸,你带妹妹去看凉笋处理得如何了,若已处理好,领御侍送过来。」

「儿臣遵命!」三皇子双眼一亮,牵着妹妹的手,很快跑走了。

两名贴身御侍随之跟在两名小王子身后离去,另两名武卫留在后院入口处继续护卫皇帝的安全。

春夏交接之际的四月初,天气时冷时凉时热。冬衣末敢收,春装得备好,夏装更须待命。

今日天气稍带着闷热,幸而时有凉风习习吹进瓜棚里,一边喝着带有薄荷入味的茶,暑气都给抵消了。

今日的他,所为何来?

皇帝像是正在享受眼下的悠闲心情,明恩华自是不敢开口扰了他的清静与好兴致。

闭目好一会后,张眼时第一个谈的竟是——

「刚才那首《八至》,对句有点问题。」

「是。毕竟只是闺阁诗,通常只是侧重于抒发心情,没有太多讲究。」她小心回道:「近对远、深对浅,乃至于最后尾联的亲对疏,颈联确实不该用高与明二字相对……」

紫光帝摆了摆手:

「那倒无妨,只是,为什么至亲至疏的是夫妻?」

不意外……一点也不意外这首诗被他听到,既然被听到了,自然也就更不意外这一句会被特别挑出来找麻烦了。

「原本无甚干系的男女两人本就至疏,后来因为婚姻的缔结而成为至亲,诗中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是这样吗?」他笑着望她。

「是。」不然她还能怎么说?

没再在这首诗上纠缠,紫光帝淡淡道:

「方才,朕再度接见了顺贞夫人,连同张妃一道。」

是那两人?昨日上午来她这边闹过的两人?明恩华大概知道那两人会对皇上说什么,上个月找到皇上那边要求别让她养育予旸未果,自然是不会死心。

反正只要三皇子还在她这儿,张妃永远不会对她善罢甘休,即使她对张妃释出善意,愿意让她每日过来明夏宫见儿子,也还是被她不领情的冷嘲热讽了一番。

「予旸与予瞳住到妳这儿,也有五日了。这两个孩子正是贪玩年纪,尚未定心,可有让妳累着了?」紫光帝接着道。

「不会,如同皇上所见,臣妾大多时候还是纵着孩儿玩闹,并不要求他们成日坐在书房里念书。」

「朕亦认为学习的起步至关重要,若是让孩儿在发蒙期就对学问感到恐惧,以后怕再也无法体会知识的乐趣了。」

「皇上说的是。」声音平淡,不带情绪。

紫光帝很兴味的打量着明恩华的表情,对她脸上淡淡的戒备感到有趣,漫不经心的说道——

「听张妃说,妳将予旸教得很好,短短半个月,就让予旸能轻易背诵《笔阵图》、《诗经·七月》,如今还赶着他背《典论·论文》……都是些好文章。爱妃如此用心,连生母都自愧不如,特地向朕感谢妳对予旸的悉心教导。」皇帝像是很欣慰的口气。

「张妃客气了。此乃三皇子天纵聪明,有记事背诵的长才,并非臣妾之功。」明恩华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一股直往上冒的火气后,平稳应道。

「唉,爱妃总是如此客气。妳认真授业于予旸,朕心甚慰,总想着赏妳什么,让妳开心一下,可妳这样不居功,教朕如何行事?」

明恩华则不敢认为皇帝真的是在高兴欣慰。就像她也知道,昨日才过来指着她鼻子骂居心歹毒的人,怎么可能转了个脸,就巴着皇上满嘴说她好话!

若不是张妃在说反话,就是皇上将听到的言论,以春秋笔法加以大大修润改造了一番。而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她戒备不已。

眼下的重点是——她从来没有强令予旸背这些文章!而且还是半个月前就开始?!这个时间点有很大的问题。因为她是从这个月的初一才接旨正式教养三皇子、四皇女,若是她在指定的日期前,就插手皇子教育事宜,虽然这只是小小的事情,而且有皇帝的旨意在先,早几日忙活也不算什么。只是有点小小的逾越罢了,若谁想怪罪,都显得小题大作……

上一章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