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打我家人的主意,否则我现在就掐死你!」省得后患无穷。
闻言,他忍不住大笑,这一笑伤口又疼了,自找罪受。「虽然我受了伤,但要制伏你绰绰有余。」
她打小就志气高,不认为能力会输给男子,她做到了,可是男女天生体力上就有差异,他真要压倒她,她是挣脱不了。
「是吗?」杏阵中闪过一抹狡狯,带了丝「我比你聪明」的傲气。「轻寒。」
「是的,小姐。」
一道胭脂红的身影从山洞外闪身而入,不苟言笑的面容上带着生人莫近的冰寒。
「你跟孙大少爷说说,若是你取他首级有几分胜算。」李亚男说这话时,心里可是得意的想着:你有武功,我有学遍各家武术的武技丫鬟!
「七成。」
「听到了没?病猫,我不是一个人傻乎乎的待在仇人身边,只要你敢轻举妄动,对我不利,我家轻寒就用你的血祭剑。」她不会傻得和他单独相处,她备有后手。
山洞内堆了一处篝火,火光明暗交错,照出洞里所有人闪烁不明的面孔,山洞上方有个三尺见方的小洞,播播的月光从洞口渗入,映在山壁上,火光与月光互相辉映。月半弯,稍微往西落下,反射在山壁上的人影一道道,逐渐偏高,直到月光隐没。「小小,你太见外了,咱们是什么交情,你左一句仇人,右一句仇人,自个儿听了都不膈应?」哪来的深仇大恨,不过是一时的懵懂无知。
她就是小心眼,把别人的好与坏都无限的放大,她在鸡蛋里挑骨头,无过也有三分错,错上再加十分过,一副重枷加诸头上,把人压得矮上几分,不得出头。
听他们又开始斗嘴,轻寒默默的退了出去,不过她仍随时小心留意洞内两人的动静。
「但我跟你很熟,熟到睡在同一张床上。」那时候她三岁、他七岁,那年她大病初癒。
李亚男面色一沉,牙一咬。「见过无耻的,但都及不上孙大少爷,坏我名声对你有什么好处?」
忍着痛,他侧过身朝她露出一口白牙。「报答你的救命大恩,想想我还是有可取之处。」
「报答我?」她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招手。
「以你响彻桐城的悍名,你想嫁出去的难度非常高,既然你不顾危险救了我,想必是爱慕我已久,我虽然慑于你的焊名,但我愿意舍小义就大义,就委屈的从了。」孙子逸的语气带着浓浓的笑意,故意逗弄她。
李亚男气得折断拇指粗的树枝,但随即她把周身的怒气隐藏得很好。「劳你费心,家母说了,一个女儿胜过两个儿子,她决定让我招赘,如果你有意愿的话报名从速。」教人意外地,她娘不过随口一说,他们一家老小居然没人反对,还认为理所当然,她爹还专程给她叔叔写信告知此事,叔叔回信也说一一乐观其成,「水不落外人田。
这一家人是怎么回事,真想把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操劳成黄脸婆吗?他们现在真的是啥事都不管,就等着她赚银子回来养家,连她叔叔也靠她寄去的银子打通关节,在任上如鱼得水,过得相当滋润,听说还胖了。
「招赘?!」孙子逸难得脸色大变。
「三只脚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然找不着?我们地里的庄稼汉有几个长得挺俊俏的,非长非幼,勤劳诚恳,他们大概不介意老婆悍名在外,还乐得来吃我家的白米饭。」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能有多大的出息,不如靠有钱的老婆当田舍翁,银子就是人的底气。
「小小,你不想知道我为何被人追杀吗?」他得好好想一想办法,这丫头对他的成见太深了。
「不想。」她直截了当的撮回去。
「可是我想告诉你。」孙子逸故意逗她。
李亚男两手捂耳。「本姑娘暂时失聪。」
「那是什么味道?」
孙子逸终究没说出遭人追杀的原因,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事关朝廷必须三缄其口,他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只是不想再听她说什么招赘的事,让他感到不舒服。
而李亚男更直接了,她将帕子撕成两半,当是耳塞塞住耳朵,任他说了什么她也听不见,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好一会儿,瞪得两人的眼睛都累了,各自揉眼休息。
白日忙了一整天,又是救人,又要退烧降温,到了夜里,姑娘家的体力真的吃不消,她撑着撑着,眼皮沉重了,一直到失血过多的孙子逸沉沉睡去,她才敢阖上双眼。
洞口有轻寒抱剑守夜,野兽不敢靠近,温暖的火光使人的身体变暖和,不知不觉中李亚男也睡着了。
只是她向来浅眠,不易入睡,换了个凹凸不平的地面更难睡得沉,大概是打了个盹的时间就清醒。
离天亮还有一、两个时辰,没事做的她坐着发呆很无聊,所以她就找些事来打发打发,没想到把某人给吵醒了。
「什么味道,当然是你一身的臭味,血都渗入衣服里,一流汗,腥臭味就透出来了。」脸不红气不喘的睁眼说瞎话是李亚男的强项。
「难道是我的鼻子出了问题?我闻到的是烤鸡的香气。」油香味隐隐约约,勾得人嘴馋。
「哪来的烤鸡,你的伤势又加重了,产生幻觉,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山洞里,会有野鸡飞进来自寻死路吗?你真该去看看大夫,把你的癔症治好。」她脚一拨,把几根鸡骨头藏在长裙底下。
「小小,你吃独食。」她就没想到他身上有伤,需要补补身子吗?一块甜薯能起什么作用。
「不食嗟来食呀!孙大少爷,你的骨气哪儿去了,好意思向姑娘家伸手讨食。」那是乞丐的行为。
「我们是什么关系,还用得着分彼此?你有一口吃的还不与我分享。」他是被饿醒的。
李亚男脸色略黑,很想一拳打扁他的无赖脸。「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是阳关道,我是独木桥,各走各路。」
这人实在太可耻了,为了争食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他就没有难为情的时候吗?面皮厚如城墙。
「桥道不分路,走着走着就同路而行,饿死我对你助益不大。」孙子逸知道她巴不得早点摆脱他。
「哼!你的死活关我什么事,当初你推我下水时也没想过我会不会淹死,那水有多冰冷你可知晓?」虽然她会游泳也差点冻成冰柱,浑身透心凉,一上岸不久便风邪入体,把她烧得像蒸笼里的螃蟹,全身通红。
一提到少年时的愚行,他的唇畔逸出一抹生涩的苦笑。「我明白泡在水里的感受了,那一次我真正感觉到溺水的恐惧,原来死亡离我那么近,近到让我不想死。」
他指的是李亚男推他下水的反扑,冰凉的水淹过口鼻,他无法呼吸,快要室息而亡,水底下彷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将他往下拉,他踢着水想往上浮,却怎么也浮不起来。
那时他想,比他还小的李家丫头肯定更害怕,她的脚踩不到地,裙子一吸了水又重又沉,她小小的身躯哪受得他真的后悔了,后悔把她当成出气的对象,只因她弱小,对他的欺负毫无招架之力,他不敢对着大人发火,只好把气出在她身上,将内心的不满和不甘全由她一人承受。
「你这是在忏悔吗?」她不信他还会愧疚。
李亚男最讨厌的剧情就是一个人做尽了坏事,可是在众叛亲离、走投无路之际,他只要跪下来说句「我错了」,其他人就会眼眶含泪,感动莫名地忘了他做过什么,重新接纳他。
若是不到山穷水尽,作恶之人会悔悟吗?如果还是家财万贯,呼婢拥奴,过着极奢华的曰子,浪子是绝对不会回头。
所以她不原谅他迟来的道歉,他在推她入水的瞬间就该想清楚,人不可能活两次,她没死不是她命大,而是她识水性,换作原主,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长大。他既然做出这样的行为,就要承担后果。
大概猜到她会有何种回应,孙子逸血污未清的脸上并无太大的表情。「等我伤好了以后,洛水河畔等你,你想推我几次就推几次。」
他认命了,这个小心眼的姑娘若不把这口恶气发泄出来,她会记恨一辈子,把他当成第一假想敌。
「你学会泪水了,是吧?」敢说大话的人通常胸有成竹,他这人工于心计,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看,她有多了解他,如同他了解她一般,简直是一段牵扯不清的孽缘,他们太彼此了。
他虽然长了她四岁,可是他从不把她当孩子看待,倒像是同年龄的知己,在她九岁前,他待在李家的时间比在自个儿府里还长,李老爷常抚须笑称他多了个儿子。
所以发生那件事对他的打击相当大,他同时失去至亲和好朋友,导致他钻进牛角尖,心性大变的看谁都怀有恶意,他想把身边的坏人都消灭掉,再没有人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