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没托梦,但他确实在十几年前就做了手脚。在这镯子里。”沈维理看向那只紫玉镯。

“你说我爸算计了你?!”她怒问。

沈维理摇摇头道:

“应该说,你爸算计了你未来的丈夫。你命中注定会嫁个很有福运的丈夫,他很早就算计了那份福运,用来保护你。”

“你认为那个人是你?你就这么认命了?你就这么有牺牲奉献的精神?别扯了!”就算沈维理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赵子昀也不认为他会认命被算计。他跟她没有感情,就算再加上王紫云附身的那十年,也没累积出足够的情分,不足以让沈维理出手帮她。

“我不是烂好人。”沈维理直言道:“我也不是因为四天前跟你上床,就觉得必须负责,或者就此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什么的。毕竟……这十年来,我们可不只是牵牵手、亲亲嘴的纯洁关系,我们对彼此身体熟悉的程度,已经到了裸身相对都不太会动情的地步了。”

赵子昀对这种成人话题显然适应不良。她的灵魂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还没有机会成长到与身体年龄同步,所以见他把性事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家常便饭,她又羞又气,不由得伸手推他,怒叫:

“你够了!我不想谈这个话题!”

沈维理静默地低头看着她左手贴在他胸口,好一会,才道:

“我也不想谈,但很明显,你就是在意这个。因为上床这件事,你脑袋一团乱,乱到现在都还没厘清,所以我不得不跟你谈清楚。”

沈维理看出来了,对她就是不能客气斯文对待,不然就只有被彻底无视的下场,还是激出她的怒火有作用一些,至少他能从她的失言中探知到一些脉络。

“只要你离我远远的,我脑袋就会清楚!”

“我很怀疑。”沈维理冷笑。

“你到底想怎样?”你明明可以闪得远远的,这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我不以为你会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感兴趣……还有,既然我的身体对你不具吸引力了,那你应该趁这个机会彻底做个了断,不是吗?天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管怎么说,赵子昀就是觉得被占便宜了,而且占了她便宜的人,还一脸没占到的样子,让她堵着满腔怒火,就是发作不得,只能默默内伤。

是的!正如沈维理所说,自从那一夜有过肌肤之亲之后,她脑子就一片混乱,尤其在知道沈维理这个人是因为她而倒楣透顶之后,她一方面觉得被占了便宜,一方面又觉得对不起他。两种极端的情绪一直折磨着她的脑袋,让她恨不得去找一面墙来撞一撞,如果可以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撞忘了,该有多好!

她真的不想面对现实……尤其正如沈维理说的,她的处境并不安全,谁知道那王紫云哪天会不会又觉得她的身体好而跑回来跟她抢?在抢身体这种事情上,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

“赵子昀,不管我在想什么,总之,我们暂时是分不开了。你需要我。”

“我不需要!”

“不,你需要。”他一手握住她左手,也包覆住那只紫玉镯。

“我不相信你!你没有理由帮我,我也不知道你能帮我什么。说到底,你也就是个很聪明的普通人罢了。”

“我当然有理由帮助你。”沈维理像是被她的冥顽不化弄得有些不耐烦了。将她扯进怀里道。

“什么理由?”

“十年前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有报答你。”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诚恳成分,就像是随便抓来的一个藉口。

“救命之恩”这四个字从沈维理嘴里说出来,怎么听起来这样讽刺?而为什么她偏偏就是被这字眼给戳中了最气虚的那一点‘

她害了他十年;当年,如果没她“救他”,如今他该是怎样的风光得意啊-就在她想要说些什么来消除自己的愧疚感时,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波讶异而兴奋的喧哗声响;然后,接着就看到堂妹赵子琳冲进房间里,叫道……“发炉了!发炉了!楼下所有的香炉同时发炉了!子昀,你爸牌位前方的香炉第一个发炉,接着其它的都一起发起来,一下子全烧起来了,真了不起!我爸说这是你爸有指示,你们快下去看!”

第九章

“这真是太扯了。”向来说话总是重视用词雅致的高元,面对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也只能用很本土俗俚的字眼来表达感想。

四天前的意外事故发生之后,好友李昌龙一直要抓他去收惊去霉运,直说这个村子里有个大师在收惊化煞方面很有一套。就算高元也觉得那场事故发生得太离奇,可能真的有必要请玄异人士走个过场,买个安心什么的,但他可不是失业中的沈维理,成天没事干,有无限的时间追着他那个有出墙倾向的女友跑。

他堂堂“日昇”集团的总经理,日理万机,每天的行程都排得极满也都是极重要的,所以在跟秘书确定了行程,实在排不开之后,他当然无法马上跟着李昌龙去给那个听说很有道行的大师收惊,总得等他回台北将事情处理到一个段落再说。

于是,当他高效率地将自己的行程重新安排,把立即需要解决的事在三天之内处理完后,便又开车南下,把接下来三天的时间安排在小镇。于公,可以跟李昌龙去详谈开发案的事;于私,就是见识一下所谓的大师,体会传说中很厉害的收惊了

不过,高元真没想到,李昌龙所谓的大师,竟然是赵子昀的四叔。

当他们一踏进赵大师家庭式的宫庙时,就见到沈维理与赵子昀并排站在神桌右边角落一处牌位前,听着那位大师双手高举一个装着香灰的盘子,口沬横飞地对两人说明着什么。

宫庙里有不少人,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大师讲解那些玄之又玄的事,没人,有空去理李昌龙与高元。李昌龙反正是熟客了,自是不会干晾着等人来理,很自然就跑去抓着赵大师的女儿追问眼下发生什么事,怎么会那么多人在看热闹。

得到的答案让高元觉得很扯。

什么赵父显灵,指示着沈维理与赵子昀是天作之合,最好尽快结婚。结婚之后,所有灾厄将可破除,一般普通人对玄幻的事都遵从孔老夫子的指导……敬鬼神而远之。这世上对灵异事件狂热的人毕竟不是太多,就算科学无法证明这些玄之又玄的事,但一般人也不是非要弄清楚不可,不管存在不存在,总之,大多是不靠近、不接触的。

高元可以接受盖房子要看风水、运气不好找大师改运、结婚时找人合八字……毕竟是中国人,骨子里对道家风水命理的理论还是尊重的。可是,拿着号称“发炉”过后的香灰,在那边胡诌着一大串“指示”,实在也太离谱了。尤其这指示还关乎终身大事,简直是儿戏。

“你不会信他说的那些吧?”趁着赵四叔拉着赵子昀苦口婆心相劝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空档,高元跟沈维理走到宫庙外的大广场边,问道。

“信不信不重要。只要它被人解读出来的,合乎我的需要就成。”沈维理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目光仍然追着宫庙里正乖乖听赵四叔训话的赵子昀看。

“得了。都交往十年了,你这副牵挂上心的样子,摆出来不合适。”高元冷哼。“你不是那种重视爱情的人,而且赵子昀的品格也不足以让你的铁石心肠融化。我就不明白她这样风评不佳的女人,你为什么还追着不放。但凡你还有点男人的傲气,早该将她给甩了。”

“是甩了没错。”沈维理难得这样坦白。

可惜高元半点也没听出他这话的真实性,更加哼声连连道:

“哈,甩了?!我怀疑你被下了迷魂咒,咒物就是那盘香灰!瞧,那盘香灰‘指示’你得娶那女人,你竟然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你真的是我认识了六年的那个沈维理?”

“你怎么会期待我还是十八岁以前的样子?在我们都已经三十岁的现在?”老实说,就算同窗六年,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也没多到哪儿去,毕竟只是点头之交。

“你该不会被这几年的不顺心给弄没了心气吧?怎么感觉你好像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这不像你。”高元不喜欢看到沈维埕这样,身为他最看重的对手,把超越沈维理当成证明自己优秀的标的,沈维理应该要更有气势一点,而不是连甩个不忠贞的女友都不干不脆,像是被女人吃定的样子。

“高元,你是来收惊的吧?”沈维理没接他的话,下巴抬了抬,指着赵四叔的方向道:“我看赵四叔应该是有空了。”说罢,往宫庙的方向走去。

高元不爽地抿了抿唇,终宄还是不死心地想要从沈维理口中挖出一点答案,所以便先说出这些日子从李昌龙那边打听来的一些赵家往事:

“我听说赵家祖上就是修道的,几百年来也出过一些具有特别神通的大师,不过这一百多年来倒是没再生出有慧根的子孙。赵家长房嫡系上数三代就单传,而且还早逝,没一个活过四十岁的。如今算起来,赵家的嫡系正统,也就赵子昀一个,不过我看她是没有什么神通的。至于赵四叔的本事,不是天生,而是后天学成的。我说,你不会是想要学这些道家玄术吧?不然为什么还要跟赵子昀纠缠?”愈想愈觉得有可能,高元揪住沈维理的手臂问。

“只是遭遇了一次离奇的车祸,找人消灾化煞就成,你别陷入了!”只要想到精明理智的沈维理有一天会变成那种成天把“大师”、“师父”挂嘴边的信众,就不寒而栗。

“你想多了。虽然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很玄幻,但我并没跑去当信徒的意愿。”

“可是你看起来并不反对娶赵子昀?”这是仅次于迷信鬼神灵异之外,第二糟糕的事了。

“是啊。”沈维理笑了笑,道:“看她那么不情愿,我就觉得娶了也不错。”

“……”高元听了无言以对,突然觉得自己为着沈维理的自甘堕落、委靡不振而跳脚的行为简直傻透了。看这家伙还有心情使坏心眼,就知道他脑袋一直在正常运转,没有被下迷魂咒。

两人走进宫庙里,就见到原本还在跟赵子昀说些什么的赵四叔突然瞪眼看着高元的脸好一会,再回头看了赵子昀一眼之后,走过来又更仔细看了看,露出讶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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