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虽然走的不是正道,路有些偏,但也未曾受到惩罚,毕竟是双方应允,订有契约,上面的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由他去,正当的交易是被允许的,各取所需,两相满意。

「你要堕落是你的事,少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赛巴斯克,你和他不同,你是我们死神界的楷模,为什么你能容许自己犯错?我不能理解。」安娜要求他解释。

安娜是近两百年才出世的死神,她对赛巴斯克有超乎寻常的崇拜,她爱慕他,甚至疯狂地想成为他身上的一件器物跟随他,无时无刻的陪伴他左右,与他紧紧结合。

她不能接受他的不完美,没法忍受他也会失手,在她的心目中,他是无所不能的。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谁给了她资格质问他?

阴冷的声音如吐信的毒蛇在颈畔爬行,她颤了一下,但背脊仍挺得很直。「赛巴斯克,我仰慕你。」以她的出身足以匹配他。

「这不是理由。」他没必要接受她。

乍闻拒绝,她第一个反应是「赛巴斯克疯了」,在死神界,谁的美貌能与她相比。「你最好考虑一下不当言论。」她是最优秀的,无与伦比。

赛巴斯克面冷如故。「听不得实话就从塞纳河跳下去,让河水使你的脑子清醒清醒。」

她站得太高了,以为峰顶只有她一人。

「赛巴斯克,你从不睁开眼吗?你有正视过我吗?」看看她一身优点,从容颜到才华以及尊贵的家世,无一不是顶尖的。

银眸一掀,冷若晶石。「看多了。」

美女如潮水,不过是一张面孔而已,长得再美有何用,时间一到还是会化作一副寸肉不长的白骨。

一把骨头有什么好看的,做人骨灯塔吗?

「赛巴斯克,你让我整个家族不悦。」他伤了她的骄傲。

「要我替你灭了它吗?」几百名而已,举手之劳。

「你!」她艳丽妆容有片刻的扭曲,皮肤表层的微血管尽现,密布面容。「总之,你不要有第三次失误,若是再发生一次,我会用我的夺魂剪亲自替你解决。」

并非每个死神的配件都是巨镰,安娜的就是两条毒蛇盘缠成形的巨剪,上头花纹是繁复的血色玫瑰,每收一个死灵就开出一朵玫瑰,鲜艳的花朵在百日后会没入剪刀中,成为剪刀的灵气,也增加持剪者的力量。

而朗尼较反骨,生性凶残,他喜欢用的是短薄的匕首,心情好时,一刀划开亡者躯体与灵魂的联结,若是心中发堵便慢条斯理的折磨对方,让人死后还遭受巨大的痛苦。

「我的事你不要插手。」赛巴斯克蓦地沉下脸。

下意识地,他想保护夏春秋,不让心性高傲的安娜发现她的存在,她有欧洲贵族的偏执性格。

「办不到。」她下颚一抬,神态决然。

「我不是警告,而是劝告。」惹恼他对她没好处。

透着苍白的白晰脸孔扬起一抹微笑。「那就别让我有机会出手,攸关你的事我向来很看重。」

安娜从不隐藏她对赛巴斯克的感情,她勇于追爱,但不屑于主动跨出第一步,她要赛巴斯克追求她,为她痴狂,让所有人知晓她值得被珍爱。

她,是唯一,闪亮的晶钻。

「安娜,你让我觉得我对你太客气了。」他一扬手,安娜下半身的鱼尾裙顿时如碎布般四散,曳地长礼服成了及膝小洋装。

安娜的绿眸闪了闪,面上表情并无变化。「还可以再短一点,我正想凉快凉快。」

她一双美腿匀白挺直,几无瑕疵。

「不穿更好,我正好一手握住,带你飞向幸福的天堂,来吧!安娜宝贝,投入我朗尼的怀抱,我会让你高潮不断的只想我埋在你最热情的身体里。」她会是个好床伴。

她眼一眯,隐含怒气。「你还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因为我在等你呀!」他电眼一放,魅力无穷。

安娜被他的无耻激到了,左手一挥,巨剪现身,咔擦咔嚓剪向他一头红发。「不劳你惦记。」

几根失去光泽的红发如落花飘落,一接触到地面骤然如火花燃尽,变成灰白色灰烬。

「赛巴斯克,我受池鱼之殃。」女人真是无理取闹的生物。

「没人阻止你离开。」他不是好客的主人。

「然后让你在炼狱中受苦,遭受这头母狮子的攻击?」没道义的事他做不出来,安娜的难缠众所皆知。

赛巴斯克唇角一勾,似笑似讥。

「朗尼?隆许,你这只坏蛆。」安娜再次驱使巨剪攻击,将尖端对着朗尼的咽喉飞快旋转。

卡哒!剪子出现裂痕。

「不要在我的地方展现你的愚蠢。」赛巴斯克一手端酒杯,一手反手轻挥,盛气凌人的安娜和她的巨剪霍地消失。

城堡外,跌坐在地的安娜满脸错愕,与人同高的巨型大剪只剩下五公分,好似一般剪指甲的修甲剪。

「你就这么把她拓出去不打紧吗?」轻吹了声口哨的朗尼一脸笑意,眼眯嘴弯的品尝佳酿。

「你想去陪她?」他不介意代送一程。

「兄弟,我可不是来找麻烦的。」他喝了口酒,入喉甘醇。「不过你不该犯我会犯的失误,若是发生在我身上,没人会觉得意外,可是换成是你……」那就太诡异了。

诚如安娜所言,赛巴斯克是死神界的模范生,从接下第一件工作起便是零失误的保持人,他不允许有人逃过死神的巨镰。

可是近日来却发生两次失误,没有一声交代,只用一句「搞砸了」带过。

「我不能去晚了一步吗?」一成不变太无趣,偶尔他也想有个变化,尝试失控的感受。

「时钟还没你的整点报时准。」他只会早到,不会让其他不重要的事误了他的工作。

「你想知道什么?」他挑眉。

朗尼笑得像大男孩,搭上他的肩。「嘿!换区收魂好不好玩,哪天我也去试试,你要略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我。」

「没什么有趣的。」他目露防备。

「可你却流连忘返,我多次找你喝杯酒都扑空。」一定有什么吸引他,让恋巢的他走出去。

赛巴斯克唇抿成一直线。「不适合你。」

「不适合我?」说话带着鼻音的夏春秋感受了一下额上的温度,三十七度半,降了一度。

人家说傻子不容易生病,她是太聪明了才会感冒,大热天跑去冰雕世界玩,自作聪明的想要「避暑」,结果室内和外面的温度相差七十度,冻得要死的她一出冰雕世界马上又热出一身汗,一冷一热之间就感冒了。

外婆家的舅舅、舅妈们很热情,用二十公斤装的大纸箱装了好几箱自家种的农产品,她刚下车,配送的小黑猫也同时抵达,这些天她光吃这些最新鲜的蔬果都吃得有点反胃。

感冒让她明显瘦了一圈,原本贴身的衣服穿在身上松垮垮的,脸色也有些没精神。

但是病了也要工作,若是烧得不高还是得出门,过了农历七月,她的工作量会加大。

「小姐,你二十七岁了,不是十七岁少女,穿这么萌的粉红系能见人吗?你为什么不干脆穿蓬蓬裙出去算了,再在脸颊旁比个‘V’的手势,让人喊你一声粉红姊姊。」吉卜赛毒舌的批评她穿着不妥。

「今天接的个案是十五岁的小女生,平日就爱上网、滑手机、戴放大片、穿最萌的潮服和同学相约打怪,我要是打扮太老气,她不会有彼此是同类的感觉。」嗯,裙子有点短,一蹲下来有可能会曝光。

怕鬼却当通灵师,夏春秋也觉得很矛盾,却强迫自己一定要去做,克服先天上的障碍,把害怕改为接受,不浪费上天赐予的天赋。

其实做了几年,她的状况已经改善了许多,以前是看到三个以上的鬼立即拔腿就跑,现在一次面对十几个好兄弟,脸色虽然发白还能冷静沟通,只是双腿有些小抖。

「可你再萌也不是十五岁,请接受事实。」逝去的青春回不来了,要认命,快进入熟女期了。

「打击我让你得到什么乐趣?」夏春秋左看看右瞧瞧,还好呀!很粉嫩,草莓色的果冻口红让唇色很少女。

吉卜赛懒得再多说什么,抱着水晶球回房。

许久不开工,开工就来个猛的,这回夏春秋没让纯阳男钟璧跟着,自个儿驱车到约好的地点,海丽事前勘察过,确定她能独立完成才让她出班。

那是一间盖在小巷子里的花园洋房,楼高三层,外墙绘着童趣小童捕蝉,屋子不大,看起来很温馨,屋外的花园仿日式造景,园中种了几棵罗汉松,树高七公尺,盖过二楼阳台。

阳台内的房间便住了今曰的主角,是个开朗、爱笑、功课很好的高二女生田蜜蜜,她的异性缘很好,常有男生送情书给她。

之前暑假,家长们一再叮嘱农历七月不要到太阴的地方玩耍,例如山里、水边、阴庙和坟场,她偏不信邪的和同学相约到有鬼山之称的山区露营,一群孩子在长年日照不足的山涧边烤肉、戏水,到了午夜十二点还轮流说鬼故事、玩碟仙,态度不恭敬的取笑曾在附近跳水自杀的往生者。

那一夜过后,所有的学生都莫名发起高烧,有的家长察觉不对劲,赶紧把孩子送到庙里收惊,有的家长则认为只是单纯的吹风受凉,便到医院打针吃药。

所以有人好得快,有人好得慢,一番折腾后,这群孩子也吃了不少苦头,一个个如惊弓之鸟般绝口不提当夜的事。

但是田蜜蜜的体质弱,天生心脏有毛病,她住院三天回来后出现行为异常,常常突然一个人发笑,对着镜子梳发梳个没完,还吃从来不吃的食物,对着她妈叫「阿婶」。

后来时不时拿美工刀割手,有一次还对着脖子划下,还好家里人发现及时阻止了,可那之后她身边就离不了人,因为才短短半个月,她就自杀不下七次,有一次差点摔断了腿,把她的家人吓得不轻。

于是田家人在网路上找到灵异事务所,语气急切的寻求帮助,海丽二话不说的帮夏春秋接下。

「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感受到房内有些阴凉,田母紧张兮兮的问,右手迭在左手上直搓。

「你要留下来看还是离开?我是通灵师,不能担保你的安全。」夏春秋说话的同时,抚了抚腕上的十字剑吊坠。

「你是说……呃,她会伤害我?」田母脸色一白,惊慌地拉着她的手,想走又放不下女儿。

「不一定,要看她的心性如何。」好鬼不作恶,恶鬼无恶不作,调皮鬼能沟通,只是爱玩而已。

「这、这鬼是男是女?」听说女鬼最凶恶。

「是女的。」还长得很漂亮。

夏春秋抬眼望去,田蜜蜜的身边站了一名年约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女子,长发披肩,眼睛很大,嘴巴小小的,但嘴唇没有血色,身上是湿的,正用怨恨的眼神看着田家母女。

而田蜜蜜本人眼神空洞,无意识的玩着头发,她手臂上有三道不深的割痕,露在衣服外头显得十分狰狞。

「那她会不会伤害我的女儿?」如果她走了,蜜蜜怎么办?那孩子不过说错了话而已,怎么会落得这步田地。

「我不晓得。」不确定的事她不能保证。

田母一听,怒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当通灵师,你能帮我女儿吗?她这些日子不好过……」

他们一家看了也难过,整天提心吊胆。

「我尽量,你……」哭也没用。

尽量什么!我死后不能投胎,被困在山涧水泉边成了地缚灵,已经够可怜了,她还来嘲笑我,说我大概被男人抛弃,一时想不开就跳下去了,一个臭小孩凭什么笑我!

女鬼忽然怒吼。

「那你怎么能离开,又如何跟上她?」地缚灵只能在往生地徘徊,除非有法师来带,否则将一直看守该地。

听着夏春秋对着空无一人的墙说话,田母惊惧的往后退。

「她受伤了……她的血滴入水涧间……她身体差,所以很好上身……」

果然是阳气不足,女人天生就是这点吃亏,月月亲戚来拜访,血气自然不足。

「你们在说什么?」田母问。

「她说你女儿在溪涧边洗烤肉网,不小心被断裂的铁丝网割伤手心,流了不少血,才会被缠上。」阴月忌流血,血是鬼的最爱。

田母翻看女儿的手,果然在左手的虎口处,发现一道已经结痂的伤口,细细长长的,应是被铁丝网所割伤。

「我和我先生之前也请过道士来念经,可是都不管用,他们一走,我女儿就变本加厉,不是拿头撞墙便是想从楼上跳下去,她的力气奇大,我们拉都拉不住……」要好几个人一起才能压制。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化解。」既然来了,岂能无功而返?

凭你?女子狰狞着鬼脸冷笑。

「冤有头,债有主,你的死不是她造成的,何必为难一个孩子,虽然她说了令人生气的话,可这世上谁没犯过错,你不能因为她无心的过错记恨她。」

好在这只鬼长得不难看,生前落水被捞起没泡太久水,因此五官还很完整,没有发肿腐烂,夏春秋看她像在看个活人,心里的恐惧度相对降低,面上始终带着微笑。

我想回家。长发女鬼眼中含恨。

「你的家人没来牵魂吗?」

我的脚被压住了,挣扎了好久才松开,可是他们走了,我跟不上,幸好有这个可恨的丫头。

「所以你借着她离开?」附身。

反正她也活不长了,我帮她解脱也算功德一件,既然她说我死是活该,那就让她来陪我。

「什么,她活不长了?!」夏春秋下意识的看看四周,她此时最不想遇上的就是鬼差,或是死神。

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她感觉一股阴暗气息正在接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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