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是要上哪去呀?大牛,小花的身子你不是不知情,怎么把她给带出来胡晃,一会儿着了凉有得你着急。」这些孩子太不经事了,处事马虎,没人盯着不成。

赵铁牛人老实,摸着后脑杓憨笑。「拗不过我家小花嘛!她说老躺在床上,把骨头给躺老了。」

坏哥哥,出卖妹妹,哪有这样说话的,一点也不圆滑。赵铁花没好气的朝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兄长瞪了一眼,未料她淘气又俏皮的逗趣表情被王大婶瞧个正着,爱唠叨的婆妈性格马上有了表现机会。

「还瞪人呢!你这丫头是嫌吃的苦头不够多是吧!瞧瞧自个儿比门板还瘦的小身板,你出得了门吗?一会儿又手脚发软的让你哥哥送回来,这是要心疼谁呀!」瞅瞅,又瘦了,那大腿细如竹竿似,还没她家满儿的胳臂粗。

同样是十三岁,被一家人宠着的王满儿就发育得很好,圆脸盘儿看来十分讨喜,个头虽然不高,可胸前鼓起来了,身材丰腴有致,属于少女的葫芦身段已然展现,一看就是一位大姑娘。

不过家里种了十几亩地,所以春耕秋收时也得到田里帮忙,送个茶水,捡捡稻穗,因此皮肤晒得偏黑,身子骨健壮如牛,就是长着一副乡村小姑娘的模样。

和纤弱无比,长年待在屋里,少晒日头的赵铁花一比,一黑一白,一强一弱,形成强烈对比——一个是风吹不倒的大树,枝硬干粗,一个是不禁风雨的岩洞兰花,脆弱的一碰触就花伤叶落。

但事实上两个人的个性完全相反,看似大剌剌的王满儿很敏感,听不得重话,稍微一个不顺心便会钻牛角尖,认为大家都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心情开始郁闷,板起脸生气。

可是这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顺着她的毛摸,一下子又眉开眼笑了,好像没这事一样。芯子换了,性情当然也跟着变了一个样,赵铁花两辈子加起来的岁数是王满儿的两倍有余,本身又见多识广,行过万里路,一个奥运都不放眼里,还愁摆不平没见过世面的十三、四岁小姑娘?

赵铁花的心性无比强悍,否则她撑不过近三年来的复健,把大夫宣称会终生瘫痪的身子硬是给扳了过来,用现代自我疗癒法调整受创的身体,恢复到令人瞠目的程度。

她才是打不倒的巨木,傲立旷野中。

「不会的,婶子,你瞧我坐着车呢!把我大哥当老黄牛使唤。」赵铁花笑咪咪的说着,一张小脸如皓月般发光。

「哎呀!这是什么车,怎么没瞧过。」其实她早就想问了,两颗眼珠子紧盯着这像车又不像车的玩意儿。

「这叫人力板车,上山拉物载货可便利了,占地不大又可坐人,我哥哥在前头拉着,我往后头一坐,这中间还能放两个箩筐,我再抱上小一点的箩筐,我们一趟上山可拾不少山货野果,这箩筐旁空下来一小块地方还能装柴火。」这板车在现代的农村常能见到,她改良了一下,更方便上下山。

王大婶挺为兄妹俩担忧。「你哥拉得动吗?」

又载人又载货的,爬趟山很辛苦,山里的路不平,不太好走。

「拉得动,婶子,下面有轮子。」赵铁牛憨憨地一笑,露出两排让人看了心生好感的白牙。

他原本也以为要使很大的劲去拉,可是除了刚拉时有点沉手外,接下来就省力多了,根本感觉不到重量。

「咦,有轮子?」在哪儿?

一脸讶异的王大婶还左瞧右瞧看了老半天,但就是没瞧见他口中的轮子,她心里所想的是像牛车一样有两个大轮子,在车身两侧,让人一眼就能瞧见,坐起来也安心。

「轮子在下面。」赵铁花指指木板车下头。

「下面?」

王大婶真弯下腰去瞧,还差点爬到车底下看个仔细,只见四个木刻的圆轮子,外头不知包着什么,圆滚滚的,大小就比脑袋瓜子大一些而已,前后各安两个,一左一右。

「这……这是什么?」长得挺怪的,可是看来满好用,轮子就藏在底下,四边角各一个轮子不会倾倒。

「原本是要牛皮包着木头轮子,磨平了再换新皮,可你也晓得我家的情形,别说牛皮、兔皮了,连条像样的被褥也没有,所以我让哥哥削几块树皮,搥平后制成了一块韧皮,以木质坚硬的木钉钉上木头轮子成包覆状,这样我哥在前头拉时就平顺多了,不费力……」

赵铁花并未说得太仔细,只含糊带过,她还利用杠杆原理做了前后两道煞车板,以防下坡时滑动太快拉不住,煞车板一拉就卡住轮子了,让它怎么也动不了,一拉一放好维持下坡的速度,以免车翻人仰。

人力板车宽两尺,长约三尺半,前面是可以收放的两尺半拉竿,赵铁牛双手拉着竿子刚刚好,牛拉车似的往前跑。

不过赵铁花担心哥哥手拉久了会累,所以贴心地用稻草搓了一条三指粗的麻绳,麻绳上缠了她修改自母亲旧衣服剩下来的碎布头,避免麻绳太粗磨破了皮,反而不美。

板车的四角都有根腕粗的木棍固定住,车子两侧的木棍和前方都绑上防止滑落的竹竿,这样箩筐放在板车上就不会因为山路不平而晃动,一不留神就掉了。

人力板车不难做,只要有现代知识的人一捣鼓,十之八九弄得出成果,何况赵铁花在现代本就是农家出身的农村子弟,她小时候也跟祖父、祖母下过田,坐在板车上被祖父拉着跑,祖孙俩笑呵呵的玩起来,还不小心把板车玩坏了。

两人都很心虚的偷偷修板车,她便从祖父那边得知板车的基本构造,后来她长大了,祖父老了,换她修板车。

可是就这么一辆不起眼的小板车,看在王大婶眼中却是了不得的大事,她瞪大双眼一脸惊叹,对着板车又看又摸,好像她多看两眼就能变出一辆板车似,若有这么一辆板车,她拉着到田里干活多方便,不用肩挑两口装着重物的箩筐来回走动。

赵铁花看得出她很想借用看看,但是他们也是刚做好不久,不晓得会不会有什么不妥的纰漏,所以她假装看不懂王大婶希冀的眼神,一派天真。

「哎哟!这是谁想出的主意?真正是脑子好。」要是他们家也有一辆,以后就不用向里正家借牛车了。

牛和牛车的租金一日十文钱,每到收割季节,没忙上七、八日是不可能,那就是七、八十文钱,够割三斤五花肉,再打上两斤酒,买几颗饴糖哄孩子……赚钱不容易。

「我妹子。」赵铁牛十分骄傲的看向妹妹,他觉得妹妹差点死过一回又活回来后,人变得比以前厉害。

这就是所谓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哟!小花变聪明了,瞧瞧这一脸机伶相,婶子越看越喜欢。」要不是这身子骨不行,要不然她家老二、老四还没相看上人家,娶回来当媳妇也是好的。

但是人都有一点自私,就算再怎么喜欢,可是一瞧见她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孱弱模样,将来是生得出孩子吗?

别说是伺候公婆了,怕是公婆要伺候她一人,何况还有那药钱,也不是他们负担得起的。

以前孩子还小时,王大婶曾半开玩笑的向赵大嫂提出娃娃亲,让两家成亲家,但赵大嫂笑笑地说等孩子长大了再说,不急于一时。

谁知世事无常,这话说完没几年人就没了,这事也就没人再提起,乡下人娶老婆就是图着来帮忙干活的,而不是娶个祖宗来供着,赵铁花的情形真的不适合为人媳,让她到了议亲年纪,还是乏人问津。

「没有啦!瞎折腾的,整天待在床上没事干,婶子也知道我绣花不行,这一年多来才勉强拿得了针,脑子空着时就爱胡思乱想,一直想往外跑,我想着里正家的牛车就琢磨出规模小一点的板车,一来不耽误我哥的正事,二来也能上山透透气。」赵铁花表现得很害羞,尽量地装低调,不张扬。

出头鸟死得快,在一个资质一般般的村子里,行事还是不要太出挑,以免招来不必要的祸事。

「唉!也苦了你,小小年纪就遭逢大难,若非你爹娘拚死护着你,恐怕你这条小命也……」一想到三年前的那件事,王大婶就哽咽了,说不出话来。「算了,咱们别提这事了,我刚捡了几个鸡蛋要给你们送去,正巧遇着了。」

「不用了,婶子,你留着自己吃,家里几个哥哥都在长个子呢!正是会吃的年纪,你别费心了,我们也养了小母鸡,过一、两个月也会下蛋。」赵铁花赶紧推辞,尽管她很久没嚐到蛋味了。

王大婶掩着嘴笑。「你这丫头还跟婶子客气,以前你和满儿常偷糖吃,吃得满嘴糖渣,还以为婶子没瞧见呀!何况几颗不值钱的鸡蛋,自家的母鸡下的,给你们俩补补。」

「婶子……」她真脸红了,她小时候还真偷过糖吃,不过是祖父偷偷藏起来,故意逗她来偷。

「好了、好了,别跟婶子装着,你的个性婶子还不晓得吗?还有你要的鸡绒、鸭绒,隔壁的春水村前几日有人娶亲,宰杀了十五只鸡十只鸭,一只小羊羔,我把它们的毛全要来了。」反正也没人要,她便开口讨了,省得人家还要处理。

「真的?」赵铁花大眼一亮。

「对呀!少说有三、五斤呢,不过都沾了血,得洗洗。」不然全是腥味,熏死人了。

「没事,用水泡泡就干净了。」多泡几回温水便可去腥。

「丫头呀!你跟婶子说说,你要这些鸡绒、鸭绒、羊毛干什么?打从年前你就让人别扔,给你留着。」都是些脏物,放在屋里也不怕熏着自己,一袋一袋的装着。

「做棉被呀!」赵铁花不怕人仿效的说实话,反正这年代还没人想到羽绒能做被子,保暖又舒适。

「什么,你用鸡毛、鸭毛做被子?」王大婶露出同情的神情,眼中有很明显的不舍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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