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伤口太深了,要缝合。」她推开他递上前的青花小瓷瓶,对着血已凝结的黑色伤口发愁。

「缝合?」像针穿线那样的缝起来吗?

这年代没有手术缝合技术,只用药粉敷在伤处,内服汤药以防高烧,之后便各听天命,熬得过就活,反之是死。

「没有肠衣线怎么缝?至少也给我桑皮线……」难道叫她扯根头发下来当缝线,那不是开玩笑吗?

「你不妨试试绣花线,不缝也无所谓,上药即可。」他只要撑过这一夜,明日他的属下便会到来。

赵若瑾怨恨的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根本是不知死活。「伤口要先清洗干净才能缝,你对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伤口四周的血是凝固的暗红,照常理来说应该还会流血。」这伤口太深了,不可能止得住血。

「点穴。」他说得言简意赅,但他知道她听得懂。

她是少数不需他多言便能懂他意思的人。

她很想笑,可更多的是怒气,「你很想找死是不是?气血太久不流通,你伤口附近的皮肉就会坏死,运气好一点留下个难看得要命的深疤,若倒霉它会一直坏死,直到你的心,心坏了就没救了。」

赵若瑾指的是败血症,即便在现代医学也是医生最怕碰到的,它一发作便致命,往往一天不到人就没了。

「小瑾儿,我相信你。」他把命交到她手中。

「你相信我我不相信自己呀!你……你真会给我找麻烦。」她都快气哭了,眼睛有些酸涩,「算了,我去厨房找找看有没有热水和烈酒好消毒……呃,把针线上的坏虫烫死……」

真要见死不救她也做不到,到了这一步了,只好认命。

无可奈何的赵若瑾开了门,门口值夜的温香睡得很沉,她猜想是被点了睡穴吧!才会如此沉睡不起,连屋里的动静也一无所觉,温香一向最警觉了,一有不对劲马上清醒。

绕过了长榻,来到厨房,灶里的火刚熄未久,仍有余温,一只大铜壷搁在灶上,大概是怕主子半夜要用水,有备无患,此时壶里的水还是热的。

天助我也,她暗忖。

她又找了找,幸运的,她又翻墙角找到一大坛白干,只是她人小力微,搬不动酒坛子也提不起大铜壶,所以她估算要用的量,用大碗公装了,最后又塞了只鸡腿在怀里,小步的走回屋里。

「下次不要再闯入我屋子了,你也不想想我要长高,睡不饱身量可是无法往上抽长,虽然我只是个小姑娘,

但我也想变美变好看呀!一夜不睡会有眼袋,脸色变差,皮肤发皱,你是美人没法了解我们庸人族的心情……」

她边忿然的叨念,一边将大碗公里的热水倒入小碗中,再将帕子浸泡其中,等帕子湿透了取出拧干,敷在伤口处,让湿帕慢慢软化粘住的干血。

而后她将穿好线的针线丢进碗公里消毒。当大学讲师时,她学过几堂急救课程,以防学生在课堂上发生意外,可是真的要缝合伤口是头一遭,她自个儿也不知道行不行。

血化开了,她开始为他清洗伤口,等伤口四周清理干净,只见翻起的皮肉全无血色,青白色似烫煮过的猪肉,摸着有点冰凉。

开始缝合前,她用稀释过的白干擦抹过一遍伤口,肯定是疼的,想故作无事的上官静身体一绷,玉白的脸上滴下一滴汗水,他的手也瞬间握成拳,像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但真正的苦头还在后头。

「小瑾儿……」

「不许摸我的头。」小人儿软喝。

上官静停在半空中的手又默然放下,他真的很喜欢她那头乌溜溜的黑发,让人爱不释手。

「也不准说养得真好,头发是我的,男女七岁不同席,我正好七岁了,你以后离我远一点。」明明是细皮嫩肉的白玉少年,皮绷得这么紧干什么,针头都扎不进肉里。

幸好她学过女红,不然真给他缝出一条八十八对脚的蜈蚣,细胳膊无力的赵若瑾很吃力的把针穿过去再拉出来,足足缝了三十六针,才把丑陋的伤口缝成一条细线。

她女红没白学,当初下足了功夫学习果然值得,细细的针脚缝得很密,不可能会裂开,再用稀释白干擦拭一遍便收工。

「想近也近不了,我的封地在西南。」一别几千里,再见遥遥无期,他忽生不舍之心,想把她一并带走。

「你要回封地了?」她要不要送他点土产让他带回去?

想法向来与众不同的赵若瑾想的不是分隔两地的牵挂,而是怎么尽快送走这尊绝对会拖累她的瘟神,她不想她平静而温馨的「童年」被他破坏了。

「想走,走不了。」皇兄不放人。

看着上官静肩上的伤,她了然在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脑子比人小吗?放在眼前的一条明路居然看不见,十七哥哥,你是睁眼瞎。」

「明路?」他困惑。

「十七哥哥,这话听进你耳,入到你心,你就封住了,别害你热心又天真的瑾儿妹妹。」先交代好后,她才又道:「当今那位大你二十岁吧?」长兄幼弟,一母同出,但相差的不只是年岁,还有阅历,以及一堆后宫后妃和龙子凤女。

「说明。」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你出生时,那一位已是太子,你高的是辈份,而不是年纪。」他没经历过皇位争夺的厮杀,但那一位铁定记忆深刻,他的手斩杀了多少兄弟才爬到那个位置。

上官静目光一凛,随即听懂她话中之意。「我大皇侄儿已经十七岁了,他比我大三岁。」

「是呀!陛下也该立太子了。」孩子们,该喂食了,挑最大块的肉去抢吧!叼在嘴巴的不算,要吞下肚。

只要能送走上官十七,赵若瑾豁出去了。

「大皇子的母妃是出身低贱的宫女,但贤良淑德,封为贤妃,二皇子早夭,三皇子是皇后嫡出,四皇子……」

九位皇子各有拥立者,只是局势尚未显现。

「哎呀!要头疼了,选谁才好呢?若有人在其中点一把火,皇上就要忙昏头了,幼崽有牙呀!咬起来还真疼,杀不得、宰不得,谁还有心思顾及那头狼……」

让他分心,自家后院的火都烧大了,不先灭火要把祖业烧光吗?别人家的狗养得太肥也管不了。

「我不是狼。」他无伤人意。

赵若瑾用白布把伤口包扎好,还特意打了个俏皮的蝴蝶结。「有谁认为你不是狼,说出来参详参详。」

自欺欺人,连她都深觉他很危险。

「……」她真的只有七岁吗?上官静深深怀疑,她与年龄不符的智谋是向谁学的?

「好了,你可以走了。」她摆出送客的姿态。

「还不行。」天未亮。

「还不行?」她几乎是想尖叫了。

「我的人假扮我引开追兵,我等着他们会合。」他留下了记号让他们追踪而来,父皇留给他的暗卫善于寻人。

「你说还有人会来?」赵若瑾想学小说里的妇人,遇到麻烦就装晕了事,他把她的庄子当成逆贼大本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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