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莲王府的地牢,勉强以「舒适度」来区分的话,可分做三种等级。
第一种最恐怖,叫刑房。
刑房是专门用来拷问囚犯的地方。牢房墙上挂着各种刑具,刀鞭棍枪等等琳琅满目,刑具多到令人一进来就备觉胆寒,加上阴森的气氛与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让每一个本来视死如归打算慷慨就义当烈士的人,只要被带进来这里,就算是嘴巴已经被缝起来了,也会很坚定不移地吼出:「我全招!」这三个字来表明自己无比合作的立场。
第二种很平凡,叫牢房。
顾名思义,就是关囚犯的地方。天底下所有关犯人的地方都长得一样:没窗没桌没椅没各种用品,甚至连如厕的地方都没有,而且一日只供应一颗硬得像石头的馒头与一碗水。虽然少了刑具的威吓,但这种必须与秽臭为伍的日子,也实在称不上好过。
第三种比平凡好一点,叫特等牢房。
也就是说,虽然相同是用来关人的地方,但里头还是稍稍有布置一下。有最简单的床、桌、椅等基本配备,在角落还隔了个布帘放置如厕用的木桶。因为牢房上方有一个小小的气窗可供空气流通,所以周遭的空气好了不少,也不缺乏光线的照明。这种牢房向来是建来关犯事的高官贵族等,不过机会不太多,只是备而不用。
这间从盖好后就备而不用的特等牢房,如今终于有人进驻。其身份自然是相当特别,才能得到这般优待。而,花灵,就是这间特等牢房的第一位住客——虽然她一点也不觉得很荣幸。
此刻,特等牢房里传出激烈的辩论声浪,把原本应该阴森恐怖的地方搞得很热闹。这种突兀感,让长年在牢房外面站岗的几名武术们都觉得好不适应。
「你凭什么说周夜萧身上的法术不是易魂大法,而只是什么催眠的?!他并没有在睡觉不是吗?」花吉莳身负着必须让周夜萧恢复正常的任务,所以她每天都来地牢找花灵,为了讨论出一个可行的办法。可是往往都是还没搭到正题的边,就莫名其妙地吵到别的地方去了。
「所谓的催眠又不是指睡觉!从字面上来看就很能明白的不是吗?『睡觉』与『催眠』是两件事,所呈现的结果当然也不会一样。反正……厚!以你的理解力,我很难让你了解催眠的真谛,真是抱歉了。」花灵被「卢」了好几天,当然回应得很没好气。
「你这是在侮辱本人的智力吗?!」花吉莳双眸不善地眯起。
「哎哟,我怎么敢?」花灵摆摆手,一副很小媳妇的样子:「不然这样好了,如果你觉得把催眠改名叫易魂大法听起来比较威风的话,那就随你叫,我没意见,行了吧?」
「花灵!你、你——」花吉莳手指抖抖抖指着花灵,气得说不出话。
「这也不行喔?不是我说耶,花吉莳,你实在很难取悦。」花灵好无奈。
「你——」再叫了一个你字后,决定要平心静气,花吉莳第一万次告诉自己,她不是来这里来听花灵的胡言乱语的。她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办!
莲朣的耐性有限,放眼整个千炫大陆,有能力施展易魂大法的人并没有几个,相信莲朣那边很快会对所有值得怀疑的人加以清查,到时她花家也逃不过莲朣的怀疑!所以她必须快,尽快解除周夜萧身上的易魂大法,让莲朣的注意全都放在与周夜萧的纠葛上,那么她就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来处理那些长老们的事,弄清楚那几个长老们心中到底在想什么,还有花灵……
碰!
「哎哟!」痛叫。
一抹身影无预警地蓦然闪现在花灵与花吉莳面前!
那身影重重跌在牢房里唯一的一张老旧桌子上,接着自然就是轰轰然发出桌子被压垮的巨响。随后,才是一个人的哎哎痛叫声传出来。
花灵与花吉莳同时都为此做出反应——
「啊!我的午餐!我才吃两口而已耶!今天好不容易有一条鲜鱼,我还没吃上一口……天哪,都压坏了!天啊!地啊!谁啊!怎么对得起我的胃啊!」花灵惨号。
「花咏静,你怎么会来这里?你又怎么来的?」花吉莳失声质问。
花咏静还在头昏脑胀中,一手抱头一手揉臀,正七荤八素地搞不清楚东南西北中,哪里有空听得到堂姊在质问她什么。
待她好不容易把头昏眼花的症状甩得差不多了后,才好讶异地指着堂姊惊呼:「咦?姊,你怎么也来了?」接着又看到花灵,更讶异了:「花灵,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你很满意被李格非养的,怎么现在会跑到周夜萧这里?难道你现在决定改让周夜萧养了吗?可是周夜萧有妻子了耶,他妻子脾气很差哦,应该不会同意这件事吧?你要不要先跟颂莲王商量一下?」想到莲朣火爆的性情,就不免要为花灵暗淡的前途感到忧心。
花灵不理会这家伙的胡言乱语。无力地问她:
「你以为你现在人在哪里呢?花神医。」
花咏静搔了搔头,有丝不确定地看了下四周后,喃喃道:
「上次虽然没有注意,可是我想周夜萧住的西居虽然房间很多,但应该没有任何一间是长成这样的吧?那我现在……是在哪儿啊?」
「地牢。」花灵回答她。
「什么!地牢?!花灵,还有姊,你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被关在地牢?」花咏静好震惊。
「这个不重要。」花吉莳只想知道一件事:「咏静,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花咏静又搔搔头,神情非常迷惑:
「我也不晓得,明明我是拿周夜萧的一小撮头发当凭藉施了移形术的。你也知道我的功力不佳,也不能太耗损灵力,距离太远的话,以我的修为来说更是太勉强了。所以我刚才在颂莲王府大门外,在最靠近西居的地方施法,照理说应该出现在周夜萧面前才是吧,可……怎么会是出现在你们面前呢?」
「你什么时候拿了周夜萧的头发?」花吉莳忍耐地问。
「上次我帮他看病时啊……有没有,颂莲王找我来问周子熙是不是服用易莲,才毒发身亡这件事。然后我告诉她说易莲是毒没错。后来周夜萧说他也服用了易莲却没有死,实在是太奇怪了!所以我想借周夜萧研究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可颂莲王就没肯让我研究,还把我赶走。听说后来有改找别的医生给周夜萧看身子,但都没发现什么问题……好奇怪喔,怎么会这样呢?周夜萧的身体为什么可以抗拒易莲的毒?」疑惑地看了看花吉莳,又看了看花灵。问道:「你们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花灵听到这里,哪里还记得要为她的午饭哭坟,立即冲上前去——
「这种事你没说,谁会知道啊!」一把扯住花咏静的领子:「你说清楚一点!周夜萧怎么会服用易莲?那帖药不是他拿来害子熙的吗?为什么他也会吃下去?他疯了吗!」
「那时他又不知道那是毒药。」花咏静想了一下:「还有,他好像比周子熙更早服下,应该是自己吃完后,发现一点用都没有后,才给周子熙吃的吧……虽然这样的行为很奇怪……」虽然被揪住的姿势不太好说话,但花咏静满心忙着思考,倒也忘了抗议。
「花灵,你放开,别这样抓着咏静!」花吉莳伸手拨开花灵架在花咏静领子上的手。
花灵听完花咏静的话后,便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没有任何抗拒,静静退开两步。这让花吉莳有丝讶异,但现在不是探讨的时刻,还是先弄清楚这个堂妹为什么会在这里吧!
「咏静,如果你拿的真的是周夜萧的头发的话,那你就一定会出现在周夜萧面前。显然,你手中拿的并不是周夜萧的。来,头发给我看看。」
「喔。」花咏静从袖袋中掏出一个黑色锦囊交给堂姊。
「这是你上回见到周夜萧时,偷偷取来的头发吗?」
「嗯。应该是吧。那时取回家后,我就随便放在一个黑色袋子里,后来也不知道谁这么好心,特地收在这个锦囊中。」
花吉莳双手合十,将黑色锦囊包覆在掌心,在心底默默感应……
「这不是周夜萧的发。这是花灵的发。」花吉莳脸色沉重地说着。问花咏静道:「你取得周夜萧的发后,都一直放在自己房中吗?有没有交给别人处理?」
花咏静想了一下:
「没有啊,我上次回家后,因为要赶去飞岛找一本医书研究,所以也就没管头发了……嗯,那时我离开家时,最后停留的地方好像是大祭厅的密房,就是专门放锦囊的那间。我今天想到要来探望周夜萧,特地过去取时,守门的武术不知跑哪去了,我就自己进去拿……我四处找,也只找到这个锦囊是有放头发的,所以就以为是周夜萧的,怎么会……变成花灵的头发呢?姊,花灵的头发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家的察厅?」
花吉莳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沉吟了下,对花咏静道:
「你这时出现正好,这阵子你四处乱跑,我一直想联络上你,但因为要忙的事太多,没办法施展太费力的灵能,也就暂时搁下了。」
「哦?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马上检查一下花灵的身体,看看是否有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