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宫清晓考虑着要不要把蒸馏酒做出来,此酒一上市绝对是一件大事,他们三房被留了下来,若是没有相当势力在后头撑着,他们一推出也是遭罪,酒方子比白酒更引人注目,极易惹来杀身之祸。

「谁说你胖,大哥把他揍胖。」

瞧!全无原则的兄长,为了疼爱的妹妹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是臭明沅,他叫我少吃点。」她吃很多吗?啊————啊————她正在发育,本来就要吃饱,不吃会变成矮矬子。

「好,大哥揍他……」臭小子居然敢欺负姊姊,皮在痒了,太久没挠他几下就忘了痛。

「我没有,她又栽赃我,大哥不能偏听偏信,你要明察秋毫,不能受奸佞挑拨……噢!」

又挨揍了,他真倒霉。

双生子的性情十分相近,在山脚下等了好久的宫明沅等到没有耐性,他性子有点急地往上爬了一阶又一阶,不知不觉的走了快一半,想下山?他觉得不划算,继续往上爬又太费力,懒驴上磨屎尿多,干脆等在中途看风景。

「你说自己的姊姊是奸佞?」太不象话了。

被揍狠了,他也学精明了,赶紧低头认错,「我错了,大哥,我嘴巴长疮,坏了,小小不是奸佞,她是深明大义的大善人,肚里能行舟,心胸宽大,能纳百川……」

「大哥,他又说我胖。」捉到现行犯。

「明沅————」宫明湛声音一沉。

宫明沅气急败坏地往下一个阶梯跳。「哪有,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你胖呢?明明白白的诬蔑。」

「有,你说我肚里能行舟,还能纳百川,分明是话中有话的暗讽,人不胖怎能装进这么多的东西?」她就是要黑他,每次看他上躐下跳的喊冤她就乐得很,谁叫他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其实仔细一瞧还是有些许差异,随着年龄的成长,面容有了变化,一个柳眉弯弯,杏眸含春,肤色偏白,一个眉毛略粗,眼神刚正,秀气的五官渐有锐角。

「大哥,小小欺负我……」鸡蛋里也能挑出刺,太过分了。

「叫姊姊。」没规矩。

宫明沅又被打了,他是宫清晓的对照版,专门来受气的倒霉鬼,两人打从娘胎起就八字不合。

「大哥,你不公平……」

「你说什么?」还敢有怨言。

大哥的气势一压,小老弟就气弱了。「没什么,我在磨牙,你听嘎吱嘎吱,我牙都磨平了。」

哪敢不平。

「大哥,你骑马来吗?我想……」一到了山下,一见到雪白毛色的雪里青大马,宫清晓又不安分了。

「不行。」没有第二句话。

「大哥,我还没说完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半途拦话很不厚道,还说最疼的人是她。

「你,不许骑马。」太危险了,马很危险。

「大哥……」她都十岁了,还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姑娘。

一旁的宫明沅猴儿似的往上蹦,毫无手足情的落井下石。「上回那匹马差点被你骑死了,你一紧张就把缰绳往马脖子绕,再上一回居然喂马吃毒棘草,马拉了一夜的血只剩一口气,再上上一回不小心掉了簪子,就插在马屁股上……」

她和马有仇。

「那是意外……」她想解释,但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一旦她接近马匹,马儿就会 「不慎」出事。

「小小,你看那边,那是我们的茶园吗?」宫明湛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望向冒烟的茶山。

「咦!好像失火了?」她大惊失色。

「明沅,你陪着小小,大哥去看看。」爱护弟妹的宫明湛将弟妹护在身后,不让他们以身涉险。

「大哥,你小心点,多带一些人过去,这火起得古怪。」好像只有浓烟冒出,没见到火光。

「好,我知道,你们两个别乱跑,给我乖乖地待在原地……」

「我去看看,大哥去太久了。」

待不住的宫明沅根本是一只拴不了的野猴子,他见兄长久去不归,那颗蠢动的心就不安分了,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而且还很机伶,一溜烟就钻进层层相迭的茶园。

被留下来的宫清晓气得跳脚,她就知道弟弟靠不住,谁说双生子就一定感情好得蜜里调油,他们是前世的冤家,互相来扯对方的后腿,谁臭着脸,另一个肯定开心。

「该死的宫明沅,居然把我丢在这里,要是有狼,我被吃了做鬼也绝对不放过他。」

有这样做兄弟的吗?不顾她的安危自个儿跑去看戏,她回去要向爹告状,把他打个半死。

☆、第十章

申时过后,上山的香客陆续出寺,长得直入天际的天梯渐渐地被山上的岚雾掩住,人踪越来越稀少,最后已然不见,桃花飘落的山谷中只听见风声呼啸而过,日光隐隐。

宫清晓就像被遗忘的小狗,久久没人来寻,孤伶伶的身影在夕阳余晖中被拉长,形成孤立的影子。

其实她可以一个人独自回府,但她担心宫明湛一回来找不到她会慌乱,所以她一直等着,怕和大哥错过。

可是等了又等还是不见人来,山上的浓烟已经淡得如缕缕炊烟,等到脚酸的她决定先到附近的慈善院歇歇。

走着,走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脚下的绣花鞋似乎踩到什么,有点粘粘稠稠,像是……血?!

「怎么会有血?」

看到脚底踩到的一滩血,宫清晓先是抽气,震惊的查看四周是否有打斗的痕迹,她看血还很鲜红,并未凝结,判定是刚留下不久,且此人受伤不轻。

说实在的,她真的不想管闲事,别人的死活与她何干,可是莫非定律真是太可恶了,她越不想碰上偏偏遇个正着,只差几步路就能到慈善院,拐个弯就到了……

为什么会有一双男人的脚倒在她必经之路?

「救,还是不救?」

她犹豫了半炷香后,本想掉头回去,跟桃花寺借宿一晚,但是此时沾满血的脚忽然动了一下,她想见死不救的心动摇了,良心跳出来和她唱反调,救人也是修行。

「算了、算了,我认了,世上有几亿人口呀!他遇上我算他命不该绝。」老和尚说的,上天有好生之德。

捂着一颗狂跳不已的心,被赶鸭子上架的宫清晓脚步很轻的靠近,乱石掩盖的草丛里,一具伤痕累累的上半身出现眼前,满脸的脏污看不清长相,血和汗粘在发上,盖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干裂的唇。

「谁?」

以为昏死的男子忽然臂肌债起,握住身侧沾血的长剑,直指宫清晓的胸口。

「唉!小心,我的皮肉很薄,你别伤到我,快把剑移开啦!明明就软成一滩泥,你还有力气杀我吗?」这剑很不错,是精钢铸造,她外公家就收了一把,还挂在墙上。

剑抵心窝,她还有心情研究别人剑的好坏,这是真傻呢,还是死过一回不怕死?

「你是谁?」受伤的人气若游丝的问,眼看着就要断气了,那双冷傲的眼却锐利如鹰。

她没好气地由鼻孔喷气,「救你的人。」

「你不怕我杀了你?」他不能死,他还有父兄的仇要报。

「死就死了呗!要是你真杀了我,我大哥会把你的尸体剁成九九八十一块喂狗!不过老和尚说我是长寿之相,勾魂使者勾不走我的魂魄。」她其实想说她魂属异世界,这一世生死簿上没有她的名字,她寿长百岁。

「老和尚……」这语气、这气死人不偿命的调调,她……她是…… 「你是……小小?」

正想着怎么把剑移开的宫清晓听见他喊出自己的小名,当下惊讶的往前一凑,全然无视锋利的剑芒,要不是男子剑收得快,她胸口就被洞穿了。

【第五章 我会负责的】

「你认识我?」是熟人?

「快走,不……不要管我,追杀我的人很快就会赶至,他们会连……连你都杀……」

他一急,身上的伤口流出更多的血。

她摇头。「不行,至少要让我看清你的脸,要不然你死了,我要找谁来收尸?当孤魂野鬼很可怜的。」

「……小磨人精,你怎么还是一样的话多。」死前能见到昔日的小姑娘,老天爷也算待他不薄。

咦?好熟稔的口气,她好像在哪听过。「喂!你还走得动吗?再过去有个小山洞,我躲我弟弟时就会躲进去里面,宫明沅笨得很,他没一回找得到我,很安全。」

「你走,我动不了,你……不用费心了……」他觉得全身的气力在慢慢流失,神智一点一点的消失。

「呿!没死就别说丧气话,为什么不赌一赌,你先放弃了,老天也救不了你。喂!懦夫,用你的剑当手杖先站起来,我扶你的另一边,先藏起来再说。」太阳都下山了,天色很暗,她最讨厌摸黑走夜路。

宫清晓有黑暗恐惧症,起源她在娘胎那段时日,乌漆抹黑的空间里只有摇来晃去的羊水,因此长大后她习惯身上带着火折子。

「我不是懦夫……」他低吼。

「那就证明给我看呀!光说不练的人还不如剁碎了做花肥,桃花寺的桃花很缺人肥。」

死了丢到乱葬岗也是浪费,拿来废物利用能增加花的产量。

「……」他是人吧?

男子被她逼得虚火上升,想瞪人却双目低垂,他有几分赌气地以长剑为杖,双唇咬出血来勉强站立,他一步跨出去差点往前跌倒,一只软绵绵的小手及时搀扶住他。

不过宫清晓也没有多少力气,两人摇摇晃晃地几乎要往地面倒去,所幸半人宽的山洞真的不远,弯着腰侧身便能进入洞里,一颗人高的大石头半挡在洞口,形成天然屏障。

从外观看,洞口真的很小很小,连小孩子也进不去,可是一走到石头后面才晓得,有一半的洞口被石头遮住,从石头后面进入正好容身,再把杂草拨一拨,连洞口也瞧不见,只看到杂草和石头。

而洞内别有洞天,宽敞得令人惊讶,头顶有个天然的圆孔洞,洞里有个小水池,池中居然有鱼,细细长长的银鱼,一群十来尾的游来游去。

「该让我看看你是谁了吧!」

宫清晓取出怀里的火折子,轻轻一晃,一小点火光冒出,她借着忽明忽暗的亮光拨开粘在他脸上的血发,把火折子拿近,一瞧,两道细长的柳叶眉很是不解的微微蹙起。

这是谁呀?还是看不清楚,满脸是血污。

耗尽气力的男子此时已昏迷不醒,他毫无抵抗能力的任由她摆布,也许宫清晓是相熟之人的缘故,他很放心的昏过去。

两人都不晓得他们刚进入山洞不久,七、八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便从洞口走过,他们发现地上杂乱的血迹却没见到人,在周遭足足搜查了两刻,确定真找不到人才离开。

他们走后,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走出山洞,四下查看了一番才熟门熟路的绕到慈善院,

「借」了点东西。

金乌西落,月兔东升。

一轮弯月挂在井口大的圆孔洞旁,几点星子一闪一闪的伴随缺了一半的月儿,给寂静的夜晚带来一丝明亮。

「我还没死?」

昏昏沉沉中醒来,恍如隔世的男子吃痛的呻吟一声。

「你死了我怎么办?我可不想伴尸一整夜,要是你变成鬼在我面前飘来飘去,我还不吓死。」她是死过一回,但是不表示她不怕鬼、胆大如牛,死状恐怖的鬼不见的好。

果然还是很可恨,一张嘴能把死人气活。「我身上的伤是你包扎的?」

「不然你有看到第三个人吗?啧!一共三十七处刀剑伤,还有两个箭孔,你一身的血快流干了,居然还能活,你的命也未免太硬了。」连阎王爷都不收。

「你……你都看了?」小小的火堆燃烧出红色的火光,映出男子红通通的脸,以及泛红的耳根。

「不看怎么上药?你真是很命大,伤势都见骨了,下手的人真的很狠,要你一命归阴。」

那翻起的肉她看了都想吐,她缝伤口的手都会抖,好几次扎伤了手。

宫清晓庆幸她蒸馏出一坛高浓度的烈酒,虽然和药用酒精仍是差上一截,但用来杀菌、消毒还是管用,防止败血症。

一提到追杀他的人,他面沉如霜。「我会负责的。」

「负责什么?」她难得傻一回,露出困惑的神情。

「负责你的一生。」只要他活得够久。

「听不懂。」她的一生关他鸟事?

他撇开脸,耳朵红得快滴出血来,语气粗嗄的道:「我是说我会娶你。」

「为什么?」她没有被求婚的羞涩,反而一脸不解。

男子的脸由红转黑,有几分恼意。「因为男女授受不亲。我毁了你的名节,理应登门求娶。」

闻言,她噗哧一笑。「你忘了外头有人等着要杀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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