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才是该去当盗贼。」匪气十足。

她居然赞同地一点头,「不然我们来合伙,我找肥羊你下手。」

无本的生意。

玄子铁眼一沉,往她脑门一弹指,「胡闹。」

他们这一房就只余他和二哥,他还是要回去,与二哥并肩作战,他们玄家人天生活在战场上。

他此番回京不只是送兄长的棺木回府这么简单,他还要将边关粮草短缺一事上禀天子,让朝廷派人去查粮钠去了哪里,是谁作梗。

只是水至清则无鱼,官场的黑暗是说也说不清,毕竟太年轻,他不顾一切的举动损及某些人的利益,那些人容不得他,把这条看不清局势的鱼埋入土里就不会有人蹦跶。

他踩到别人的底线了,人家才除之而后快,要是让他活着,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了,所以非死不可。

玄子铁原本要逃往南宁外祖家,寻求助力,但是一想到他们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他中途改了路线,以湿稻草燃起浓烟,引起附近茶农的注意,使追杀他的人不敢轻举妄动,有所顾忌。

火是他放的,但不会烧及一棵棵的茶树,除了烟大了些无任何损害,他成功的摆脱那些黑衣人得以脱身。

「玄哥哥,你会不会死?」她真怕他伤重不治,费了好大的劲救活的人又两腿一伸地回西天极乐了,她会很不甘。

火光中,她忧心的眼儿如水里的宝石,一闪一闪地,他沾满血污的面庞有一丝柔软。

「我不会让自己死。」

他要为父兄报仇,把蛮子打回他们的大草原。

「那你尽量活长点,与龟鹤同寿,你打扫战场时别忘了分我一份。」那真的是暴利。

「小小……」她不会要搜死人的银子吧?

玄子铁的颈侧有条青筋浮动,一抽一抽地变粗。

「反正他们又用不着,不拿白不拿,而且有些贵族是穿金戴银的上战场,鸽子蛋大的宝石戴满十根手指头,一两金子能买十石米,一颗宝石价值百金,想到你那些挨饿的袍泽,你拿是不拿?」若是都成了陪葬品多可惜。

「……」玄子铁的脸色变化莫测,显然被说动了。

「啊!对了,那年酿的桃花酒我给你留了两坛,等你哪天有空我拿给你。」她还是很有良心的,没忘了他的 「举手之劳」。

「我这样的情形能喝酒?」他冷诮。

宫清晓小粉拳一握,在他鼻前挥动以示不满。「我说的是以后,谁要你现在喝,说不定酒坛子往你嘴巴灌,酒就会从你的伤口渗出,平白糟蹋我的好酒。」

一想到那滑稽画面,她咯咯咯地笑出声。

「你一夜未归,你家人不担心吗?」他看着顶上圆孔洞外的半月,忆起昔日一家人欢聚的情景。

爹不在了,大哥也走了,娘因为他们的辞世而郁结在心,眼看着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他真忧心她会尾随他们而去。

比他看得开的宫清晓例嘴一笑。「担心是肯定的,不过不会太操心,以前我想让宫明沅挨揍时,我就会跑到洞里躲起来,他们找不到我便会揍我的孪生弟弟,认为是他把我看丢的,双生子应该形影不离。」

☆、第十三章

「你陷害自己的弟弟?」她太有恃无恐了。

「说陷害太严重,我们只是有我们自己的玩法,我爹下手不会太重,纯粹是逗我开心,我一乐,他们就笑了。」她希望能永远当他们无忧无虑的小女儿,数星看云,戏耍荷叶上的小青蛙。

她装太久的小姑娘了,忘了两世加起来的年纪都三十好几了。

「……玄哥哥,你真的很臭。」他该好好地洗个澡。

「那就臭吧!总比尸体好。」他冷着脸。

「玄哥哥,我困了。」真是臭,不过闻久了好像也没那么臭。

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闻着闻着也就习惯了,香和臭没那么明显。

「你睡吧!我守着你。」她原本能睡在香软的被褥里,因为他才受了磨难。

「嗯!我睡了。」她轻轻的阖上眼,娇嫩的面容稚气未脱,透白的肌肤如玉一般润泽。

「好。」他把怀中的人儿搂紧,毫不顾忌身上的伤。

「……玄哥哥,你真的不可以死,我们打勾勾。」她已经很困很困了,困得眼皮都睁不开。

望着她莹白胜雪的小指头,玄子铁心口有一处塌了,他伸出长着粗茧的指头一勾,心里想着他绝对不能死。

凭着这股意念,日后他好几次在危急当中死里逃生,因为他答应了某个人,再苦'再累也要活着。

「小小,你真的很小……」若是她能再大几岁……

蓦地,他为之失笑。

他到底在想什么呀!居然对个小丫头动了心。

【第六章 进京】

「小小,小小,你在哪里?」

「小小,你又躲到哪儿去?快出来,别淘气。」

「小姐、小姐,咱们别玩了,奴婢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玫瑰枣泥糕和水晶冻,你一定饿了吧!」

「臭宫清晓,你快给我出来,不然爹又要揍我了,你别这么坏心,我挨揍你有什么好处,好歹我们是双生子,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的我被揍成猪头有什么好开心的,我就是你……」微微的哽咽越来越小声,飘散在风中。

咦,谁在叫她?

好吵喔!她明明在睡觉,他们为什么一声长、一声短的喊她的小名,声音中有着焦急和迫切。

有爹,有大哥,有春桃、夏梅,还有一点也不尊敬她的宫明沅,一群人走来走去的声声呼唤,难道她又做了什么调皮的事,让他们一个个急得跳脚?

宫清晓揉揉酸涩的眼皮,缓缓擦起上半身,欲睁却还眯着的眼儿沉重得很,像只刚睡醒的小狐狸,神智有些懵懂,半醒半眯眼的打着哈欠,伸伸僵硬如石的腰。

她的头发又乱翘了,一时间没察觉身在何处,她还以为在自己的屋子里,火盆里烧着炭,香炉燃着香,丫头拧干湿巾子给她净面,另一个捧着衣服准备帮她穿衣。

突地,一阵冷风刮进洞里,她冷不防的打个激灵。

呼!好冷……

「咦,我怎么在这里?」

睡得有些迷糊的宫清晓挠了挠耳朵,她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昨夜做了什么,脸色微变的看看左右————

她怕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但是,什么也没有,除了火堆留下的灰烬。

小哥哥呢?

她面露愁色的走向水池边,想起她嫌弃他一身臭味,担心他为了洗去身上那股味儿而跌入池中。

她仔细看了看,没有,这才安心的看着小水池里的细长银鱼,成群结队的游来游去,好不快活。

「真是的,走之前也不知会一声,怕我挟恩求报不成。」她跺着脚,有些恼意,觉得好心被辜负了。

山洞外面传来宫家人急切的呼喊,宫清晓试着把翘起的发压平,可头发还是固执的乱翘,让她气得很火大。

绣着茶花的绣鞋忿忿地往地上一踢,这是她出气的方式,谁知一脚踢去,踢出一硬物,她拾起一看,竟是块质地上佳的紫玉,玉面光泽莹莹,像是常被放在手心上把玩。

头顶的光照射下来,看得出是雕功上乘的麒麟,一雌一雄相环抱,约有她的手掌大小,玉上有个能穿线的小孔。

「捡到了就是我的。」种善因,结善果,老天爷赏她的!

脸皮甚厚的宫清晓将好东西直接占为己有,她不管是谁掉落的,拾了便往怀里塞,堂而皇之的当起紫玉麒麟的主人。

这山洞是她找到的,所以洞里之物归她所有,占洞为王,从此横着走,她是名副其实的女土匪。

「小小,别怕,爹来找你了,你乖乖地,不要乱跑……」这孩子跑哪去了,她最怕黑了,准是吓着了。

一夜未睡的宫书谨满眼血丝,儒雅端方的他显得憔悴,眼眶下方有一道浅浅的浮肿,脚下的鞋满是泥巴。

「爹,我在这里。」

从石头后走出的宫清晓特别有精神,面颊红润,眼神清澈,一口贝齿笑得灿烂无比。

「哎呀!可找着你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顽皮,爹的头发都快急白了。」找到人就好,找到人就好……他眼圈儿热呼呼地,摸着女儿的小脸不肯放,就怕眼前的人儿是幻影。

「爹。」她娇嗔地偎入父亲的怀中,蹭呀蹭的撒娇,小女儿的娇态表露无遗,叫人怜惜。

「找到小小了,你们快过来,小小在这儿呢!不用找了。」宫书谨揉着女儿的乌丝,高声喊着帮忙找人的众人。

被她爹一嚷嚷,宫清晓脸上有些难为情的红霞,她不过走丢了一夜,结果来了一群人,她心有愧疚,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明知家人会着急还夜宿山洞。

「小小,你吓着大哥了,我以为把你弄丢了。」心有余悸的宫明湛将妹妹拉到眼前,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定她没硌着、伤着了才安心,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不怕、不怕,我好好的呢,我有佛祖保佑,老和尚说我是富贵命,我还没享够福怎么会有事。」她娇憨的一吐粉舌,一手拉着父亲的大手,一手挽着大哥的臂膀,一副 「我最得宠」的嚣张样。

「小姐,你吓死奴婢了,下回别再叫奴婢管桃花林的事,奴婢要跟着你,寸步不离。」

春桃哇地大哭,两眼泪汪汪。

也抹着泪的夏梅一脸严肃。「小姐,桃花什么时候摘都成,你不能再指使奴婢离开你的身边,要是你出了什么差池,十个奴婢也赔不了一个小姐,你太让人不放心了。」

小姐打小就是个拧脾气,要往东走就绝对不能拦她,想到好玩的事马上去做,她不喜欢等、一、下。

「得了、得了,别叨念得我耳朵长茧,我保证没有下次,会安安分分的待在你们看得见的地方。」女人果然是水做的,泪闸子一开就关不住,一个个以泪淹没她,消受不了呀!

「你的保证跟老道士画捉妖符一样,一点也不管用,你自己说说害了我几次,每次都是我挨打,宫清晓你是害人精……噢!我的头……」呜……他一定是抱来的孩子,他们打他打得好顺手。

两只手抚着脑门的宫明沅都快哭了,他觉得自己是多余的,爹和大哥打他打成习惯了,而且他还躲不掉。

「要叫姊姊。」温文儒雅的宫书谨细语如絮的 「教育」小儿子,他非常优雅的收回拍打儿子的手。

「你怎么可以叫自己姊姊害人精呢!乖,回去写十遍 《礼记》,我晚点检查,看你的字有没有进步。」好兄长宫明湛笑颜淡淡,清俊中带着文人气息,玉立如竹。

「明明错的是宫清晓,为什么受罚的人是我?」他不服。

「沅哥儿,大哥是不是叫你陪在小小身边,你做到了吗?」他总是不经心,老把交代给他的事当耳边风。

「那是……呃,那是……她是姊姊,就应该照顾我才是。」他自个儿说着都羞红了脸,心里知道是自己不对。

姑娘家天生娇弱,他们三房就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打小娇养着,养出公主般的娇气,几个兄弟是她任性的靠山,她好,他们才安乐,她是一家子的主心骨、心头肉。

爹从小到大都这么训示他,即使他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可受到的待遇是天差地别,不能比。

「你也知道她是姊姊,可你做的像个好弟弟吗?大哥不过才离开一会儿,你就能把小小搞丢,以后大哥敢托付重任给你吗?」宫明湛以此为例训示,要他把猴性子改正。

☆、第十四章

「我只是去看看浓烟打哪儿烧起来,一下子就回来了……」谁知看见一群黑衣人在茶园里走来走去,他直觉不对,赶紧躲起来。

宫清晓朝弟弟扮了个鬼脸,气得他差点跳起来抡拳头。

「一下子小小就不见了,要是她找不回来,你心里过得去吗?」一想到最宠爱的妹妹有可能出事,他语气不禁重了些。

被骂得灰头土脸的宫明沅两眼红通通。「以后我不会了,我保证……」

他一说出 「我保证」,所有人都笑了,这三个字一向挂在宫清晓嘴边,被他盗用了,孪生子果然心意相通。

「大哥,宫明沅太坏了,回去罚他把小鸡吊饰给我,当作赔礼。」别不满,我就是家里的宝,而你是一根草。

被当成草芥的宫明沅看出双生姊姊眼里的嘲笑,他恨得牙痒痒又不敢真的对她动手,暗暗瞪人。

两姊弟吵归吵但感情很好,在家里窝里反是他们的事,但枪口一致对外,一旦有人欺负了其中一人,另一个就会出面报仇,姊弟联手横行街头,乡亲们笑称他俩是两个小土霸。

「不行,那只小鸡是我最喜欢的……」他才不给人,她想都别想,对别人的东西不能说要就要。

「好,待会儿大哥拿给你。」小小喜欢就给她。

「大哥,你偏心!」他要和他切三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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