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很好!她果然超级怕痛。白悠远很得意,抓到她的弱点了,宾果!

「秋水,不许再让我知道你找古老师求爱,你不可以去挑逗老实人,要玩游戏也得找好对象。」

「我是真的决定和他谈恋爱,这又关你什麽事?」

「我是你的老师。」光这句话已足以代表绝对的权威。

「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白悠远,我告诉你——呀——」她来不及迸出骂人的话,因为他又咬了她一口!

「叫老师。」他威胁着她,嘴巴张得大大地,准备要再咬下去。

尽管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威赫不足惧,但……好吧!识时务者为俊杰。

「老师大人,你可否偶尔停止「体罚」我?」

「得看你的表现了;不过,你先回答我,古老师有什麽地方吸引你?让你要找他恋爱?」他不解,这丫头根本是一副不识爱情滋味的迷糊样,哪来那个兴致去追求别人?

「他没有人追呀!所以找可以捡来追,这并不犯法。」

「然後呢?追他做什麽?」

「当我的男朋友,不然还会是什麽?追来当标本陈列在墙上吗?」秋水以怀疑的眼光斜睨着他,这人那麽多美女追,难道会不明白男女交往的用意?

「女孩子不可以斜眼看人,难看。」他又敲了她一记响头。

「是个绅士就不会打女孩子的头!你也半斤八两,好不到哪里去!」

「等你有女孩子的表现时,别人自然会给你应有的尊重。你我师生一场,我是管定你了!问题丫头。」

「我只不过要谈恋爱而已:白悠——噢,老师,你管太多了。这麽闲,不如去关心那票挂名在你门下的学生,我毕业了。」她相信自己头上的肿包已足以媲美如来佛祖。

「一个心智年龄停顿在包尿布阶段的丫头是没资格谈恋爱的!你再吵、就买尿布奶嘴送你。」

是谁把老师的形象塑造成圣人的?还歌颂师恩比天高、比海深?那个人是人骗子!

* * *

这边的教师休息区是数学老师专有的,约占了四十坪左右,前後两排由天花板延伸到地面的书墙全是密密麻麻的数理参考书资料,看得秋水开始头晕。

她怎麽会在这里呢?窝在数学教师休息区的最内侧一角,简直有扼杀优秀国文教师之嫌!须知那个白悠远在此地的恶势力挺大的,只消在校长耳边咬一咬耳朵,第二天她的办公桌便莫名其妙地被搬入数学教师区,还被摆在最内侧,紧邻白悠远的座位;而他更是像个兼职牢头似的,命令地出入都得向他报备!

他以为他是谁?当年也不过代课两个月而已,连正式老师也算不上,如今却四处宣称两人有师徒关系,致使他必须好好管教她的任何「不当」言行!

她是来报仇的,怎麽反而被他牵制得死死的?而且她连想谈个恋爱都得受他管制?害得现在古老师一见到她,必定站在相隔她叁公尺之外的安全距离,活像她是瘟疫似的。

哼!出师不利,全都是他的错!

下午第一堂没她的课,她尽情地睡了一场午觉,起来时已是一点半了。幸好白悠远有课,不然必会抓起她来一场精神训话。他有病!对其他人都笑嘻嘻地好得没话说,却只会训她,还打她咧!完全不把她当女人看也就算了,至少他们已是同事,地位上是平等的。他不应该再欺负她!

秋水闷闷地抱起一叠作文簿批阅,另一手抓着扇子猛 。九月的秋老虎威猛一如仲夏,热得让人受不了。

「江老师,午安。」

柔柔美美的声音来自她的右侧方,想也知道声音的主人便是那位全校男子的梦中情人——黄思雅老师。

在女校高张的时代,男人们人人自危之时,会分外珍惜依然存有中国传统美德的女子,温婉的女子不论美丑,都是娶来当妻子的上上之选;何况黄思雅还拥有这等美丽之姿,即使白悠远现在不迷,以後也会迷上的。

「黄老师,午安。哇!叉有点心可以吃啦!」秋水跳了起来,闪闪发亮的大眼充分表现出垂涎。

对了,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坐在白悠远身边,当他爱徒的最大好处就是天天有好东西吃。师父有肉吃,她这徒弟少不了要分一杯羹的。讨好巴结她的人可多着咧!只因那白悠远还算有点儿良心,四处宣传她是他罩的人,还肉麻兮兮地叫她「爱徒」,别人——尤其是爱慕他的人与有求於他的人,都会拼命地来给她好处。

替二A班的班花代传情书,她得到一盒起司蛋糕;替何丽丽老师代转留言,吃到好吃的卤鸡腿;替校长央求白悠远再兼一班课,A来一套(神州奇侠)系列丛书;最棒的是黄老师拿手的港式小点心。每天下午她都会自家中提来亲手做的点心,送给白悠远吃之外。可不会忘了少她一分,她爱死了!

「今天吃什麽?」

「四色烧卖,喏,这给你。」黄思雅已替她把食物倒在保丽龙盘子上,再从食盒里拿出一杯豆花:「这是布丁豆花,夏天吃最好了。」

「哇!太棒了!我正觉得中午吃的那两分便当已消化完了呢:黄老师,没有你的存在,男人会毁灭!」她一口气塞下两只烧卖,努力地吃了起来。

黄思雅泛红着粉颊,纤手平放在膝上,坐在白悠远的位置上会令她脸红心跳,看到自己的手艺大受欢迎,已够她满足了。秋水是个很令人喜爱的女孩,一身的豪气不会让人觉得粗鲁,只会认为坦率可爱;加上她又是白老师的学生,更值得她来亲近了。

两年来,她只能含蓄地暗示好感,可惜在白悠远潇脱开朗的性情中,并没有纤细的感应神经。对任何人,不论男女,他全当成兄弟妹妹来看待,似乎爱情对他而言是外星人才做的事,不存在他的世界中;所以不只是她,任何女子都不能与他有更进一步的交往。因此,她只能在他生活起居上表现体贴与温柔了,却也不能太过於明目张胆;像她做来点心,不能只给白悠远一人吃,还得分赠一些人来转移他人的猜疑。即使别人早已心知肚明,她至少不会太心虚。其他女老师也都是这麽做的,久而久之,白悠远对这一切全视为理所当然,他接收了他人的惠赠时,也努力地回 ,只不过回馈的是物质与帮助,不是感情。

希望这江秋水能提醒白悠远睁开眼来看看众色女子,黄思雅衷心地想。

「小肥猪,又在吃了!」

一本数学课本卷成筒状敲了秋水後脑勺一记!秋水来不及痛呼,身後立即攀来一只有力的胳臂环住她脖子,另一手抢过她手中的半口小笼包往上一抛,半分不差地跌入张好的大口中。

「那是我的!你的点心好好地放在桌上,别和我抢!」秋水深怕白悠远再来与她抢剩下的那几个点心,连忙叁口并一口地先扫入口中要紧。

「笨蛋!你准备噎死呀?」白悠远不客气地再度打了她一记头。

「来,秋水,把茶喝了。」黄思雅连忙奉上一杯温茶。

秋水感激地仰头灌下,终於可以正常的行动与发言;首先就是一把推开白悠远,坐在桌面上,知趣地推波助澜。

「老师,你的点心比我多,快趁热吃了吧!人家黄老师的心意你别辜负了。」

白悠远正色地对黄思雅道:「辛苦你了,黄老师。」

「呃……不客气,我下一堂有课,先走了。」她嫣红着粉颊,翩然转过身离去,留下无限妩媚的风情。

白悠远却没有用感性的神经去欣赏美人,回头瞧见秋水看好戏似的瞧他,他拎起了桌上的烧卖,一口接一口地 她。他是个不吃正餐以外东西的人,以往同事间的好意,因为盛情难却,只好吃了。管他好吃不好吃,他对零食点心就是没兴致,幸好现在他的徒弟可以代他收容这些食物,环保署真该发奖状表扬她。

「你不吃呀?」秋水大啖着可口美食,一边问。

这男人挑嘴得很,正餐与水果外,谢绝其他食品。

他摇头。问:「你干嘛用诡异的眼光瞄我?」

她小声地告诉他:「你到底中意哪一个女老师?别再吊人胃口了,难道你想大小通吃吗?」

「我全把她们当妹妹看,你少用有色的眼光乱瞄人,没事都被你讲得有事了。」就知道这丫头成天想恋爱,连别人的闲事也不放过。

「你在这方面真的比我还钝耶!」

「知道自己笨就好,但是别顺便拖人下水。」

秋水跳下桌子,很不屑地看他:「是谁笨还不知道哩!」

解决掉他手中一袋点心,她开始吃她的豆花。

白悠远抽起一根吸管插入她的杯子中与她分食。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会让人忍不住地想吃上一口:不管是人,还是食物。

谁才是真正的「笨」呢?他笑想着。看着眼前这小男孩似的丫头,他知道,他必须展开行动了。她想要恋爱,他会给她。当然,只限於他,其他人休想!

* * *

伟大的教师节,政府明文规定休假一天,以慰劳为人师表的辛苦。这是做老师的一生中唯一能抬头挺胸、走路有风的日子。

今年假期适逢星期五,政府当局施行弹性放假,等於可以连休叁天。

阳光耀眼,气温尚可,是收拾包袱回家探视父母亲大人的好日子:然而,此时的她——江秋水却被「挟持」上某人的汽车,正往一个叫什麽「乘凉镇」的地方驶去。

车行上路,她一直企图让那师德沦丧的家伙明白他这是犯法的行为,可是他却像耳聋了似的,理也不理她。

眼看车子已出了市区,秋水终於有一些认命了。这个白悠远如果不是她的克星,也会是个煞星,谁叫她曾不幸地当过他的学生,以至於他名正言顺地拿「尊师重道」的大担子来压她。沦陷在他的恶势力中後悔为时已晚,此际她的遭遇真个是哭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没关系,君子报仇,多久都不算晚;十年风水轮流转,他总有一天会吃瘪的。

「口渴了吗?」见她不再叫吼。白悠远语气轻松地问她,顺便掏了掏耳朵。

「你回你的家,为什麽要拖着我一块走?」

他笑得很愉悦:「我当叔叔了。」

「你当爸爸也不关我的事。」

「不一定呵。」他伸手抓了抓她颈後,像在替一只猫搔痒,回答得隐含深意。

「你不会不让我回家吧?老兄。」

「晚一个礼拜回去无所谓吧?」

就算是有所谓也不能有什麽改变了。秋水懒得理他,一手撑着车窗口,兀自沉思。她真的很有心地要学好临波教她当女人的方法,可是没交到男朋友,当然也没有让她学以致用的地方,以至於近一个月以来,她仍是没一点长进,否则,哪会任他挟持来此却不吭一声?而他大概也不会这麽对她了。

据她观察得知,白悠远的人缘好、受人爱慕不是没理由约。除去是英俊男子以及王牌教师的身分之外,他对人热心、有礼,尤其对女老师以及任何女性都有一分尊重,彬彬有礼得很。哼!除了她例外;不过,这也怨不得谁,因为不单只他忘了她也是女人,其他人若不是把她当奶娃,就是男孩儿来看待;谁教她外表是十足十的清秀佳人,但行动上可不是那麽一回事。唉!恐怕有生之年她是无力改变这个情况了。

「我们家有六男一女,一共七兄妹。我排行老五,目前家中只有一个人成家。

我大哥去年结婚,到这个月刚好结婚十个月半,大嫂生下一个儿子,时间把握得真好,完全波浪费一分一秒。」

白悠远今年已届二十八「高龄」,哇!往上推算,他大哥……想必都很「老」

了,是该早日生小孩没错。秋水的父母也不过四十出头,早当外公、外婆了!比较起来,她是有资格将自家兄弟列为「高龄」的王老五。

「为了你们家香火着想,计画生育是必要的。」

他扬眉看她一眼,明白她会错意了。

「不!我们家没那种观念。我会这麽说的原因是——从我祖父那一代开始,家族里每个男子都是在娶妻十个月内生下小孩的。我母亲更是标准得不得了,在九年之内生下七个孩子。如今连我大哥也在一年内有小孩,我有理由相信,一旦我们结婚,也会早早为人父母的。」

「哦。」秋水听得漫不经心,然而在逐一品尝之後,她怔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他是说「我」结婚,还是「我们」结婚?可能是他口误吧!

她不必太反应过度,她都还没追求他,他怎麽会想与她结婚?少乱想了;不过,心中倒是悄悄悸动了一下。

「还要开多久的车?」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问。

「再五分钟。」他伸手过去拨了拨她半湿的发。这种天气,只要十分钟不吹冷气,她就变成了这副德行,只好按起了车窗开强冷气为她解暑了。

「你们家现在仍经营果园吗?」她记得当年他曾自我介绍说他家有一片果园。

「嗯,还兼营武道馆。」

「是那种专卖跌打损伤药膏,替人推拿、治扭伤的那种店吗?」她想像中的武馆只有那样了,没有更高明的想法。

白悠远笑了笑:「你怎麽说就怎麽是吧。」他不多解释,车子已开入小镇了。

他知道她会吓一跳的:而他的乐趣,就是看她吓一跳的表情。现今世上,这麽好玩的女孩找不到几个了,他会好好保护她,以期未来五十年的光阴笑料不绝。

* * *

清晨一大早。

所谓的「早」是因人而异,对江秋水而言,六点钟起床简直是要她的命;可是,由不得她,因为有人根本见不得她太好命。

「起来!吃早餐了。」

她身上的凉被让人一把抽开,而她那不甚淑女的睡姿也尽收来人眼底。

秋水连忙以双手捂住眼皮,阻止了自东边窗口投射而入的刺眼光线,翻个身又要睡着了。

白悠远坐在床沿,忍住笑,伸出右手捏住她鼻子,一秒……五秒……十秒……

一只玉腿向他的方位踢了过来,他轻而易举地躲开。

「哇!」秋水终於因呼吸不顺而跳了起来:「白悠远,来者是客你懂不懂?谋杀呀!咦?你怎麽可以闯入我的闺房?」

「全屋子的人都醒了,你还睡?快,起来一起用早餐,昨天你没有见到我爸妈,今天我们全家人都在了。」

「才六点耶,老兄。」她看着时钟呻吟。

「乖!」他亲了她额头一下,拍拍她,便走了出去。

秋水怔怔地看他背影。哟!这人开始采怀柔政策啦?以往只会打她、骂她、威胁她,怎麽一回到他家,他就变得有些温柔了呢?难道他脑筋不清楚了?还是他有所忌惮?嘿……她笑了出来,果真如此,她想讨回公道的事,也就不会那麽遥遥无期了,她必须好好把握住机会才行。

秋水飞快地跳下床,两、叁下即梳洗完毕,不到五分钟,打开房门;白悠远正靠着墙等地。

「走吧!」他替她把长发抚顺,领她下楼。

自家宅院属叁进式的建 ,有四合院的味道,又掺杂了些日本味。她昨夜睡的是後间宅院的二楼,与白悠远对门,是白水晶的房间。

「今天会见到你其他的兄妹吗?」昨天她抵达时,才发现白家的武馆并不是她想像中专卖狗皮膏药的那一种,而是正统的武道馆,专门给人练功夫的。

在这种工商业挂帅的环境中,武馆应该算夕阳工业之一,可是来练武的弟子依然大有人在,只不过白家不以此营利,连收徒弟都极少收费,所以白家的营生主要来自山上的果园。

由於秋水不曾接触这层面的人,对白家人的大名完全无所觉,更别说那位当今台湾武术宗师的白志翔了。当然白悠远也不会刻意去介绍,秋水只当「野渡武道馆」是地方性的「健身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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