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大约地说了些和玉石有关的知识,见她回答的很含糊,他才讶然发现她对赌石的所知相当贫乏,比孩童还不如。

他仔细观察过她几回,见她赌石从不失手,想知道是何原因,因此特意调她到身边好就近详问,没想到还真的是运气,倒叫人开了眼界。

“主子,李老爷下帖子,请你八月十五过府赏石。”门口传来男子的沙哑嗓音,略低。

“拿进来。”

“是。”

一名青衣男子年约二十,目不斜视的走入。

“这是丁立,你应该见过。”同个院子进进出出地,碰过几回在所难免。

“丁大哥好。”成语雁动作不熟练的福了福身。

因为一开始做的是粗使丫头,她见的人不多,又多是丫头、婆子的,自然不用行礼,熬了两年才升了一等,同样是最低层的三等丫头,她哪需要见人就福身,早把入府时教的动作忘得一干二净了。

因此她才一屈身,受过伤的脚还没办法支撑全身的重量,身子摇摇晃晃地,一副快往后倒的样子,让牟长嵩看得莞尔不已,脸上的笑竟比往日还多。

“丁立,她是新来的大丫头,以后就喊她丫头即可。”他连名字也不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新来的丫头……身为书房管事兼长随,丁立眼露讶色的睨了一旁的小姑娘一眼,心里留有某种不解,但他并未表现在面上,仅不冷不热地朝她一颔首,表示见过面了。

“掬玉、洗玉。”

主子一喊,书房旁一间侧屋走出两名如花似玉的美丽女子,身形袅娜,好不娇柔,眼似春水,肤若凝雪,美得叫人舍不得眨眼,她俩一举手、一投足都彷佛画里的人儿一般。

成语雁曾远远见过两人,觉得天上的仙女也就这般了,但是近看才晓得真的很美,螓首娥眉,美目盼兮,那一身的肤色白得透亮,好像轻轻一掐就有水泌出来,白里透红。

她看了很羡慕,更加决定自己要好好补一补,就算养不出国色天香、倾城倾国的娇颜,起码也要白皙如玉,以透白的雪嫩肌肤弥补姿色上的不足,让自己也过过佳人的瘾。

她却不知在牟长嵩眼中,现在的她还是等待雕琢的璞玉,内在的光华已慢慢渗出,不须多时,美玉光华将会笼罩全身。

“把流云阁整理出来,以后她就住那里。”离他近一点,他出府时好带上她。

“什么?!”

“流云阁……”

她们没听错吧!人比花娇的两人面面相觑,像是不敢相信耳朵听见的。

“没听到我的话吗?”牟长嵩笑得有如满园桃花开放,但是感觉不到春意,而是冷冷寒冬。

“是,奴婢立即将流云阁布置一番。”掬玉面上并无不悦,依然端庄守礼。“妹妹是新来的,有不懂的事尽管来找姊姊们,我们年长你几岁,会照顾你的。”

别人客气,成语雁更客气,仗着年纪小,她很天真的眨着眼。“谢谢姊姊!我不聪明,请姊姊们多提点我。”

“嗯,真乖。”掬玉笑着摸摸她的头,多个妹妹她并不吃味。

然而洗玉的神情就复杂多了,看着成语雁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深意。

第五章

流云阁是最靠近书房的一座小院,环境清幽,花木扶疏,有片翠竹林四季常绿,竹林中以竹子搭了六角凉亭,方椅、方桌一律是翠竹编的,桌上放了一壶清茶,壶边摆放着黑白两色的玉制棋盒,白子是汉白玉,黑子是墨玉。

此处冬暖夏凉,十分宜人,每当有风吹过细长的竹叶,彷佛有人吹着洞箫,呼呼地发出低沉的声响。

楼阁有两层,一楼是琴房和花厅,平时的活动大多在此,与女眷们谈心会客相当便利,软烟罗糊成的格子纱窗往外一看是浮在水面上的九曲桥,桥面雕栏玉砌,水榭相连,与荷花池相连的水道夏天时可见开满荷花。

二楼则是寝房,隔开小侧室和净房,比小楼还高的玉兰贴墙而长,每到花开时节香气芬芳,满室尽是淡淡玉兰香。

流云阁不仅是一座女子阁楼,阁楼后还有三间并连的小楼,此为婢仆守夜的休憩处,流云阁的主人一扯床畔的勾环,小楼便会响起玉石撞击的玎玎声,楼内的下人便会起身前往流云阁,服侍阁里的娇主。

牟府中流传着一则无需求证的传言,流云阁乃是未来家主夫人的居所,从盖好至今无人进驻,它正等待新主入住,也只有新任主母才能离家主这般近,夫妻同心。

掬玉、洗玉的讶异并非无来由,成语雁的出现让她们有措手不及的错愕,有些不知该将她做何定位。

不过成语雁的年纪、容貌以及平凡无奇的出身,又叫她们无法多想,这么一个样样不出色的小丫头,怎会获得主子青睐呢!八成是她们想多了。

牟长嵩的书房设置在梨花院最外侧,因为他的书房常有友人、小厮走动,他并未让丫鬟入内服侍,红袖添香,四个大丫头仅是在屋内侍候,书房是她们的禁地,最多只能到门口通报。

而流云阁是梨花院内仅次于主屋的最大院落,其他大大小小的院子是为了牟长嵩日后的妾室所准备,以受宠爱程度而有远近之分,流云阁位于主屋和书房中间,是离牟长嵩最近的院落,因此也最被看重,不少有意家主妻妾之位的女子都虎视眈眈的盯住流云阁,想成为此阁的女主人。

可是谁也没料到会被个貌不惊人的小丫头捷足先登,偏偏她还不是张扬性子,一住进去就如同避冬的松鼠,藏得严严实实,若非必要,一步也不肯踏出,让人想打探她的消息都无功而返。

可成语雁也在叫屈呀!天上砸下的馅饼太难啃了,又大又硬还难吞,她一夜之间成了全府女子最妒恨的对象,满腹的苦水向谁吐呀!除了窝着不动,她敢出去与人结仇吗?

“语雁姊姊,你在看什么书?”

原来她也当姊了,有个尾巴似的小跟班。

成语雁看着十岁大的青禾,内心感触良多,依府里的规矩,大丫头的身边会配给一个跑腿的小丫头,四个玉都有,这几个小丫头跟着大丫头学习,日后若有出息便接替大丫头的位置,否则便由二等丫头中提升。

而府里的丫头们最多留到二十岁,要么由家人出钱赎身,出府嫁人,不然便配给庄子上或府中的管事、小厮,主家不耽搁奴仆的婚配,一到适婚年龄一律各自婚嫁。

掬玉、洗玉十九岁了,而琢玉十八,最小的碎玉也有十七了,那表示她们几个快出府了,再留也没几年,若不能成为主人的妾室,那也只有嫁人一途,从此与富贵生活无缘。

说实在的,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真要与柴米油盐为伍,只怕也不习惯,除非夫家富裕,有婢仆服侍,否则对这些大丫头而言,嫁人反而不是归宿,而是苦日子的到来。

“杂书。”字多又杂,看得她眼花撩乱。

书是牟长嵩拿来的,有关赌石方面的书籍,她看了几页便看不下去,闷头睡大觉去了。

“哇!语雁姊姊真厉害,你还看懂得字,我一个大字也不识得。”青禾很羡慕识字的人,满眼钦佩。

“要不要我教你?”反正闲着没事干。

入府三年,她头一回闲得发慌,整日无所事事不知干什么才好,托着腮望着窗外发呆。

以前她是忙得连喝口茶都不行,天没亮就得起早洗所有人的衣服,然后忙东忙西地忙到日落西山,天都暗了才摸黑回七人一间的屋子,随便吃两口擦个澡,往后一倒便睡得不醒人事。

周而复始的干活,少有几日的轻松,那时她常想,若有几天可以不做事该有多好,她要从早睡到晚,当个不翻身的懒鬼。

没想到真有那么一天时,她却好想动一动,什么都不做的日子太可怕了,简直跟等死没两样。

成语雁当上牟长嵩身边的大丫头,最大的不同是她只要服侍主子一人,其他琐事不用她动手。

可是主屋早有四个能干的大丫头了,她们对他屋内的事已做到得心应手,有人端水,有人净面,有人负责穿衣,有人专司梳头,根本插不进第五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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