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所以说赌石能一夜致富,也能令人一朝身败名裂,散尽家产。小雁子,不要仗着赌运好就在石头中乱窜,一失蹄可就得不偿失了。”他笑若春阳的提醒她不要离他太远,否则捅出篓子来没人替她收拾。

十赌九输,只要是赌就没有绝对的赢家,运气这种事太不可靠,即使是行家也没法说他从不失手。

听出他话中有话的警告她不要胡乱赌石,为了几两银子赔上自己不划算,她虚心地点头,表示受益不浅。“诚王也开石料铺子吗?他哪来那么多的石头供人赌石?”

成语雁的语气略有不满,她的意思是牟府是玉城最大的玉石铺子,诚王需要数量庞大的石料怎么没向牟府下单,是瞧不起牟府,还是另有管道?

“丁立,去查一下。”牟长嵩看了丁立一眼。

“是。”他了然的颔首。

成语雁一针见血的切入重点,是谁供应诚王石料,谁有能耐一口气拿出四万两的毛料?

其实此人呼之欲出了,玉城玩石头的大户人家不少,除了牟府的,也有几间规模不小的石料铺子,但能大量提取的也就那几人了。

只是,他们的用意何在,就单单是赌石吗?

牟长嵩不信,一旦诚王涉入,事情就不单纯,他一向不在赌石界出入,怎会一时心血来潮弄个比赛玩玩,而且还搞得众所皆知,让热爱赌石的人共聚一堂?

“主子,唐小姐来了。”丁立忽地想起此事,赶紧一提。

“唐小姐?”他怔了一下,一时间没想到丁立口中的唐小姐所指何人,两眉微拢,看到丁立以口形说“表小姐”,他眉头的皱褶更深了,看得出有一丝被缠腻了的不耐烦。

“她现在在梨花院。”丁立尽责的禀明。

梨花院的主人一听,当下面露冷意。“她在梨花院干什么,我既然不在,一名云英未嫁的闺阁千金居然擅入男子居处,你们都是吃闲饭的吗”

“是夫人允许的,让唐小姐挑座中意的院子住下。”他们只是下人,没有权利说不。

“你是说夫人让她住在我的梨花院?”若真如此,看来他得和娘好好说说牟府当家做主的人是谁了。

沉着脸的牟长嵩神色不豫的回到居处,一踏过紫藤蔓爬的月洞门,穿过影壁,不见人先听见闹烘烘的吵闹声,循着吵嚷声往前走,来到了流云阁。

“你、你们不能拿走,那是语雁姊姊的东西,她还没回来,不能动,不能动……”

远远就听见青禾的哭喊声,极力要阻止入侵者搬动屋内的对象,可是她人小力微,挡不住还被推来推去,她一边抹泪一边高喊,看能不能抢下一、两件东西也好,别给摔坏了。

“什么语雁飞雁的,在这里是主子说话,你一个丫头滚远点,硌着碰着了可别叫委屈……”

一名十五、六岁的黄衫女子趾高气昂的叫青禾让路,随手扔出一只看不顺眼的弥勒佛纸镇,佛像还笑呵呵的抚着圆滚滚肚皮。

“啊!别扔,这是主子送给语雁姊姊的……”青禾一脸惊慌的冲过去要接,但是不知是谁伸脚绊了她一下,她就像滚了两圈的纸镇一样在地上打了个滚,跌个面朝下趴着了。

“呿!别往脸上贴金了,表少爷是何等人物,哪会给个丫头送玉石,分明是偷来的,一会儿送官府严办。”呸!一个奴婢也敢吃好、住好,学人玩起玉石,太把自己当人看了。

“不是的,那真是主子送的,求各位姊姊了,别动、别动,等语雁姊姊回来我们自己搬……”

呜……她们好坏,没这么欺负人的,说让人家搬就搬,没半点通融余地。

“哼!你们是什么东西,还敢让我家小姐等,一见我们来了就该主动让出,别给人添麻烦。”

没见过比她更不识相的丫头了,不仅不乖乖走人还百般阻拦,简直是不知死活。

说话的女子身后又走出一名绿衫女子,柳眉凤眼,一张白细的瓜子脸,菱形小口,她手上抱了一只桐漆小匣。

青禾见状,冲上前想抢下匣子,但绿衫女子甚为泼辣,抬腿便将她踢开,做势要将小匣子往外扔。

“啊——那是我的银匣子!”成语雁大叫,里面装的是她的银子,她藏钱的地方好不容易从瓦罐换到匣子,那可是她的宝贝啊。

“语……语雁姊姊……”呜呜……好痛。

一脸灰的青禾一抬起头,看见成语雁今日穿的烟紫色上等云罗月华裙、裙上绣着深浓不一的芙蓉花,裙身一摆动,一朵朵芙蓉花像要盛开似,她呜呜咽咽的抹着泪,好不委屈的揉着红眼睛。

“青禾,没事,我们回来了。”唉!许久没被人欺负,她都快忘了是什么感受了,如今重温旧梦,真是又酸又涩。

“她们把你的东西丢出去,说是破铜烂铁,不衬她们家小姐冰清玉洁的气质……”青禾也是懂得看人脸色的人,她急着告状,口齿清晰,其实是说给另一个人听的。

成语雁看着她的衣服、裙子和其他东西被凌乱的丢弃在地,心里是有些难过的,那种心口扎针的感觉又来了,可是她更在意她的银子,她攒了好久才有些许私房的。

“我的匣子……”

牟长嵩不看一地的凌乱,他一脚跨过青玉琉璃灯罩,面色如霜的沉着眼,隐隐一股威严透出。

“你家小姐呢?”

绿衫女子、黄衫女子和她们身后跟的七、八个十三岁上下的小丫头一起曲身行礼。

“见过表少爷,我家小姐在竹林里的凉亭品茗。”

“叫她过来。”他冷声说道。

“可是屋子还没整理好,会弄脏小姐的新裙……”这廉价的串玉帘子还没拆,地也没用茉莉花水抹过,窗户上有一指甲片的灰尘,还有小姐只用花梨木桌椅,那张香樟小几得搬走。

“叫她过来,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冰珠子似的沉沉嗓音从牟长嵩口中逸出,冻得人全身发寒。

“是。”绿衫女子心不甘、情不愿的应声。

一会儿,一道纤柔身影袅袅走来,她身着绯红色挑线穿花拖泥裙,外罩娇绿半臂,轻轻一折便断的细腰系着桃红纱罗腰带,脚下踩着艳红色六合小羊皮靴,莲步款款。

近看成语雁才知,几个玉说的没错,唐若嫣果然是出落得像仙子似的美人儿,明眸皓齿,肤白胜雪,两道柳叶眉一如新月,纤指一伸竟美若春笋,莹白莹白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怎么了,表哥,才一回来就把绿纱吓得小脸发白,我看她都快哭了,真是叫人不忍心。”

唐若嫣没有丝毫私闯他人居处的不自在,一开口就是一副女主人的语气,没问发生什么事,却透着要替自己丫头讨公道的意味,她太理所当然了,没想过她有什么不对。

她没说出口的是——“闹什么闹,都是自家人不能好好说吗?多少看我的面子,别搞得难收拾。”

“我的匣子……”成语雁说得小声,轻扯牟长嵩袖子。

“把她的匣子还给她。”他用的是命令口气。

“匣子?”唐若嫣先是秀眉一蹙,不解其意,而后才瞟见丫头绿纱手里忘了扔的旧桐漆匣子。

“不过是一个破烂东西……”

“还她!”他冷硬的说道。

“连我家守门的婆子都不捡的东西也有人当宝。”她不在意的一挥手,觉得连多看一眼都有失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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