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不傻,却一直装傻,仗着他未点破她便以牟府长媳自居,予取予求的勒索不该是她的东西,想坐实了这位置,若真让她住进了流云阁,牟府岂能负她唐若嫣。

“那她呢?难道她就是流云阁的主人?”姑母不会允许的,一个妄想巴上主子的丫头不配做牟府主母。

牟长嵩将成语雁护在身后,眼眸深邃如潭。“你还没资格管牟府的事。”

“你……你真的不怕我告诉姑母?”咬着唇,她搬出巨大无比的靠山,为人子女者岂可不孝爹娘。

“素心院往哪走不用我指路吧!”他一副任凭东南西北风,他依然巍然不动的模样。

素心院是唐氏的居所,院落侧边设了间佛堂,长年茹素的唐氏常在这拜佛念经,寻求平静。

“表哥,你让我很失望。”唐若嫣痛心的摇头,准备带着丫头们前往姑母住处。

“等一下。”

听到牟长嵩的低唤,唐若嫣心中一笑,以为他回心转意,知道自己错了,要向她忏悔其过,她高傲的转身。

“把匣子留下。”

匣子?他就为了这个破烂的东西叫住她端庄贤淑、秀外慧中的闺阁典范让他一口气堵在胸口,气到几乎暴走,表情如生吞了青蛙一般难看,不让身旁服侍的丫头搀扶,走得像在飞似的,一路疾行。

绿纱几乎是用丢的将匣子丢给成语雁,快步跟上。

“她看起来好像很生气。”感觉头顶快冒烟了,可是姿态仍淡雅从容、不疾不徐。

“你要不要数数你的银子有没有少,少一文钱和割你的肉似。”她真是钻进钱眼了,把银子当祖宗看待。

“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忧,表小姐走得好急,好像你在后头放狗追她。”她恼了就会要找夫人出头,他不担心吗?

“你为什么不怒,她把流云阁弄得一团糟,你还能面不改色。”可见她气度大,能应付大场面。

“因为我被欺负惯了……”成语雁不小心说了实话,连忙用手捂嘴,哂然的干笑。

“被欺负惯了?”牟长嵩皱眉,不太开心听到这个答案。

“不是啦!我是说没什么好气的,反正我的银子还在嘛!其他身外之物再买就有。”

她很宝贝的拉起袖子擦拭桐漆匣子上的脏污,当命似的抱在怀里,好像走失的孩子又回到娘的怀抱,让牟长嵩看得很不是滋味。

“包括我送你的玉石摆饰?”这话有点酸。

“呃,这个……”她眼神闪烁地看向旁边,有些掩盖真相意味的将笑弥勒佛纸镇放回原来的位置。“反正没摔坏嘛,清水一洗又洁净如新,翡翠遭难才会更有内涵,内含光华。”

“银子也摔不坏,拿过来我多摔几回。”看能不能摔出金山银山,把她乐得嘴都阖不拢。

“不行,不行,不许动我的银子,我攒了好久才这么一点,你少打主意。”成语雁抱得很紧,怕他来抢。

“小守财奴。”这种德性。

她理直气壮一回。“我穷嘛!没看过大钱。”

她爹娘还在世时,手头最多二十几两,那对三两银子就能花一年的乡下泥腿子来说,已经是顶天的富有了。

如今到了城里才知道钱不禁用,随便一块石头要三、五两银子才买得到,还不一定能回本,惨得连饭都吃不上,得靠着行乞过日子。

看她一副“我就是穷酸”的模样,想气气不起来的牟长嵩连人带匣子的抱住,在她纤颈上一咬。“你就不担心她找上我娘,两人连手迫害你,逼你远走他乡?”

她一脸“你在说笑话”的神情。“不是有你吗?我只是一个一棍子敲下就不吭气的丫头,这种事当然由你出面摆平,我位卑言轻,在你背后递递茶,捶捶肩就好。”她还能跟夫人斗吗?

别说笑了,人家只需动动一根小指头就能把她捏碎了,她逞什么能、斗什么气,丫头很不值钱,夫人提手就卖了,她还不能不走,只能小包袱一卷再度成为别人买卖的“牲口”。

而他不一样,他是主子,有一言九鼎的魄力,他一句话胜过她说百句,谁敢在虎口拔须。

牟长嵩忽地无语,静静地看了她老半天,若有所思。“原来我看错你了,你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什么?”他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流云阁里很多摆设都被砸坏了,负责扔的唐府丫头根本不晓得原物摆在哪里,随便乱放一通,勤勉的小工蜂青禾一一摆回原处,再用她学得歪七扭八的字记下损坏物品,又忙着偷看语雁姊姊和主子卿卿我我。

其实她很高兴,有主子罩着,她和语雁姊姊都能横着走,不怕什么唐小姐、李小姐来鸠占鹊巢。

“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我身上一推,我来当坏人,而你很无辜,只是受牵连的,要怪怪不到你头上。”像乌龟一样一遇到危险就往龟壳里缩,等没事了再探出头。

“是这样吗?”她真的没想过。

成语雁心思单纯,没往深处想,她觉得自己不聪明,就不逞强做聪明人的事,拉别人后腿,把解决不了的事丢给聪明人去处理,她不用苦恼,别人也不必为要替她收拾烂摊子而烦心。

何况他说他要娶她,那不是一年多以后的事,还没到火烧眉毛的地步,她有什么好烦恼的,是他娶不成她,又不是她不嫁,想娶的人当然要多费点心,扫除一切杂音。

不聪明的聪明人,说的就是成语雁这种老撞大运的好运人,她不用去计较就有人替她计较,还不走运吗?

不过牟长嵩这老是算计他人的滑头不知道有没有被阴的感觉,狡猾成性的他有用不完的损人阴招,可是一遇到成语雁,他像是鬼挡墙似的,怎么也过不去。

“大爷,夫人请你过去一趟。”站在门口的洗玉低声一唤,努力控制双眼不往里头瞧。

她面上平静,心里狰狞,内心深处大声地喊着: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

成语雁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小丫头,凭什么让主子对她另眼相待,独占宠爱洗玉心底很怨恨,恶毒的想着,让她一去不回吧!祸害不除,谁也得不到安宁。

“还有语雁妹妹。”看她还能再笑着吗!

牟夫人唐氏约四十岁左右,发丝依然浓密乌黑,面上的细纹也不多,浅浅几条,乍然一看像是谁家的年轻奶奶,脸盘略圆,下巴肉多,和和气气地带着笑,平和宁静。

因为吃斋念佛的缘故,她身上有股长期在佛前焚香的檀香味,她穿着青色百菊纹袄子,手里拿着一串紫色雕经文芙蓉种翡翠佛珠,念一遍经文转一颗佛珠。

当牟长嵩带着成语雁来到素心院时,两人看到一副柔弱样的唐若嫣正低声抽泣的趴在唐氏腿上,眼眶红得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唐氏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

这不像婆媳,是母女吧!

叫人意外的是,牟琬琰也在,她看见走进来的两个人,又眨眼又嘟嘴的表示她两不相帮,只是来看热闹的,一边是相识多年的亲表姊,一边是大哥和她不讨厌的丫头,她帮谁都不对,只能做壁上观。

“听说你为了个丫头把嫣儿赶出来,还把她弄哭了。”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

“我说过梨花院若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得擅自入住,但是有人总是听不懂人话,非要试上一试才肯罢休。”

“就连我点头也不行?”她好歹是他的娘,为他做点小事也是为他好,没有当娘的会害了自个的儿子。

“没人怂恿您,您会突然想起我院子里空屋多?”他语带嘲意,点出某人用意不正,为自身私心利用老人家的疼惜,把别人当成达到目的的踏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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