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正美好的男女,其实毋须在服装上费尽心思去突显自己,便已散发出光来,平凡普通的衣服也掩不住明珠玉露的光华。

四大美人中的叁位女子,全穿着剪裁简单大方的小礼服,在胸口别着学生会的红色徽章,唯一穿白色燕尾服的是方筝;不过她绝对不会是唯一表现帅气的女子。在展中衣着中性也是时尚之一。梳起她的短发,露出的左耳别了一只火焰造型耳环,仔细一看可看出也是学生会的标志之一;帅气中又有奇特的妩媚掺入她的特色中。

四大美人又一相同点是今年她们皆没有接受任何男生的邀请;反观另外四个男性成员中有叁名男士的襟口各自别了一朵红玫瑰,代表他们有心仪的女子。展中的男子别玫瑰代表有舞伴,在跳第一支舞时,持玫瑰去邀舞,表示慎重的同时也表达爱慕。这一点也是展中被乐道的传统之一。

没有别玫瑰的男士表示单身,心无所属,可以在舞会中挖掘对象;礼堂入口虚的粉红玫瑰可以取用。

唯一一位没有舞伴者,当然是消沉许久的刘伯扬了。他甚至来不及出口表白,就明白知道自己被叁振出局了。不是因为有孟观涛的关系,而是他可以由会长眼中明白读出她会拒绝他;後来孟观涛那不良少年也找上他“谈一谈”,让他彻底死了心,但他至今仍纳闷着,孟观涛为什麽以为他会是“对手”而特地找他声明会长是他所有呢?

或者,只能说恋爱中的男人永远没有充足的安全感吧!即使是无关紧要的人稍稍注意到他的所有物,立即竖起十足的防备。尤其是那种拳头大的不良少年。

只是他不明白,会长这麽优秀的女孩,为何会看上那个不良少年?这是什麽情形呢?

黯然的他,只能默默做着自己的工作,将疑问搁在心中,化为声声叹息,怎麽也没有勇气去直视罗蝶起,他不是脱的人……

确定一切都打点好了之後,四大美人挟着罗蝶起,一同在礼堂外的阶梯扶手旁聊天。公事OK了,当然要聊一聊私事。

“盈然,你对那个季白马依然抵死不从吗?”方笔很直截了当地问出口。

柯盈然脸上有不自在的红晕:

“当然,他那种人我最痛恨了。”

裴红叶低笑,啧啧有声地摇头:

“我看季公子不会是好打发的人,他今晚肯定会配戴红玫瑰,并且拖着你跳第一支舞。”

江欣侬也提供她的内线消息:

“因为他拒绝了所有的倒追者,也没有开口向第二个人邀请。你们想,他是不是早已锁定盈然了?”

很合作地点头。只有柯盈然摇头:

“我没有答应他。他就没资格拿红玫瑰。”

罗蝶超玩着胸前的蝴蝶结:

“我想对他而言是没差的。盈然,他没什麽不好吧?不算花心,人品过得去,又荣获本学期大帅哥之首,你挑剔什麽呢?”

“他做事不光明,靠会长来提升自己的声望,既然他说过要追会长,就不该变卦!我最讨厌那种人了,叁个月来总是与我们对立——”

裴红叶细声细气地插话:

“哦,不,只有与你而已。”

“反正,我痛恨行事不光明的小人。他爱玩、招摇,并且宇宙超级无聊!”发表完高论,却发现面对她的四名少女脸色诡异无比地看向她身後她霍地转身,差点因撞到一堵肉墙而跌倒,幸而一只有力的手臂体贴地扶住她。

“原来你对我有这麽深的了解,不枉我倾心於你。打算追求你的一番苦心了,”季濯宇嘻笑地开口,一手抽出他胸口口袋的红玫瑰,强制地交到她手中。低语:“第一支舞是我的,记住了。”放开小佳人,他正色地看向罗蝶起:“丫头,咱们好好谈谈。”

“要预约第二支舞吗?”罗蝶起无辜而唯恐天下不乱地问着。

季濯宇差一点磨牙起来,力图冷静道:

“我可不敢领教你的舞技。走吧。”伸手拉住她,往後方的暗处走去。那种天经地义的姿态。让人不想把它想歪都很难。

四大美人只是很深思地看着他们背影,努力理清心中的迷雾,他们之间是否有更值得探索的关系?无论答案是什麽,今晚的重头戏少不了他们。这是她们心中一致的预感。

***

“你在搞什麽把戏?”

季濯宇状似随意地问着,但那双眼可是认真得很。

罗蝶起皮皮她笑着:

“这是我该问你的话吧?没事招惹我手下大将有何用心?”

“那是另一回事,更是我的私事,不劳妹子你费心!我只是想知道你今晚有什麽计谋?”

“喂,你是来砸场子的吗?为什麽咬定我会有什麽计谋?”

季濯宇扬着眉,直接说了:

“下午我接到外公的电话,叫我配合你。”不必说更多了,相信他那聪明的妹子不会突然变笨。

难怪!原来是外公多嘴说了,否则罗蝶起还以为自己有什麽地方露出破绽呢!不过外公对她未免太没信心。她承诺一月一日让他们见到婚礼就不会食言,可见外公对她的了解有待加强。其实也说不上是设计,她懒得用太多心思,只不过在充分了解父母的性格,以及今天情绪反应後,一切的结果便会进展到令她满意的地方,再由她来加强渲染,使他们不得不结婚而已。

要说她耍计谋,还不如说两位家长总会走到那一步,她只是让他们提前罢了。

“蝶起,你最好说清楚。”他端出兄长的架子。

她不答反问:

“爸呢?”

“也来了,并且边开车边诅咒,若情形有可能挖掉每一双瞄向老妈曼妙身材的“狼眼”。”他瞪着她:“我不相信老妈会扮成衣不蔽体的维纳斯。”

她拍拍他,就像拍一只聪明的小狈:

“唉,老爸要是有你的推理能力,就不会白生一场气了。妈妈没那个胆子,何况她身为一校之长,母仪天下,哪会做出丢脸又便宜他人之事。”

“气死亲生父亲是有罪的。”

她不以为然:

“喝!那麽让我们由一家四口分裂为两家两口又算什麽?明明不是什麽天下大事,也不过是吵得太投入、太浑然忘我,居然就大印一盖,不小心离婚成立後才发现他们已不是夫妻,天下间还有比他们更儿戏的人吗?虽然有幸成为单亲小孩是时髦的事,但他们分开十六年的理由依然不能原谅。”

“我不知道你这麽敏感——”为兄的开始愧疚了。

罗蝶起要笑不笑地背对着他。老天,他还真好拐骗同情心,叁言两语就可以搞定,没成就感,唉!

季濯宇由背後搂住她:

“原来为了这个你才急欲让他们结婚,设计的同时也算报了一口冤气。妹子,你做吧,为兄的支持你!”

“那麽你就站在一边看就好了,支不支时对我而言是没差的。”她拨开他手,远远看到母亲已抵达会场:“我过去了。你只管专心锁定你的女伴吧,别来吵我。”

见妹妹白色身影走远,季濯宇开始想一个很深奥的问题——自己是不是又给妹妹耍了?

嗯,这是个很须脑汁思考的问题。

而结论是——管它的,先去盯住柯盈然那女孩儿才是正事。身为哥哥的,偶尔让妹妹耍一下是他心胸开阔,不必计较啦。

虽然妹妹叫他不要多事,但他怎麽能呢?必要时他也要参一脚才行,有好玩的事怎麽能撇下他?

迈开脚步,尾随妹妹身後,他想好好欣赏过程,片段也不会错过;既然外公有交代,他当然要看看有没有用得上他的地方。谁叫他是人家的哥哥呢!?

***

今晚的美丽校长罗澄昀小姐兼女士,是由优华的理事长张立风所护送而来,而恭候在车门旁的,有刘荣升与几位仰慕她的男老师们。

平日上司下属阶级分明,只有在今天,不会有阶级问题,舞会中只有男女之分,没有上下之别;想追美丽校长者,只能趁今晚表白。

第一批烟火因大家长抵达而鸣放。时间六点四十五分整。

罗蝶起走近母亲,来不及开口,便被母亲先开口抱怨:“你爸今天发什麽神经?下午四点打电话叫我检点一些,他什麽意思?”声音小得只让女儿听见。

她挽住母亲,礼貌地向站立四周的男士们点头,才低语:“他神经的行为又不是今天才开始,你们几天前不就正式闹翻了?”

“他还以为他可以管我咧,我——”罗澄昀突然住了嘴,眼光转为迷蒙地盯住女儿穿在身上的衣服。久久,才以有些鼻音的腔调又道:“旧东西了,你还穿出来做什麽?”

“合身呀!可见我的身材与你十七岁时一模一样。”她轻笑,一手拉了下裙。

那是当年她十七岁时的嫁服,没有钱买更好的了,她还记得这件小礼服花去了季鸿范打工半年的薪水,明明私奔後金钱更该省着点用,但他当时仍是买了这件奢侈品,只说一生一次的婚礼,不能让她委屈,硬是买下来,害他们有几个月的时间吃馒头佐白开水度日。直到双方家长找到他们,暗中接济他们,否则那时她肚子中的孩子怕是不能平安生出来的。

“我以为这件丢了。”她低语。伸手小心地抚弄,过气的样式因复古风的兴起又成了时尚,只是雪白的颜色已泛了些黄,一如他们不复存在的婚姻。“我曾在神面前承诺爱他一辈子。”

“你是呀。”罗蝶起依入母亲怀中。

“他就是爱惹我生气。”看了看四周的男士都避开了後,罗澄昀才出口抱怨。

“澄昀,你敢穿——”听到儿子通风报信说前妻已来到,他立即冲出礼堂找着了她们,看也不看,先开火再说,但来不及说更多,就发现前妻兼现任情人的罗澄昀女士并没有穿什麽曝露的衣服,事实上她一身端装,包得扎实,除了头颈之外,再也看不到别的了,连双手部套上长手套;十二月天,她还能有什麽清凉打扮?而令他结舌的,却是女儿身上那套小礼服,回忆同时也氤氲了他双眼。他看到的,是十八年前穿上这套衣服,含羞带怯成为他妻子的女孩。

第一阶段战略完成。罗蝶起悄悄退开,往礼堂内走去,留下空间给好不容易能够和平共处的父母们,相信这一回不会太快以吵架结尾吧?

看着手表,近七点了,她暗示守门的人员关上大门,大致上所有人全进去了,就留下外边让他们两人相处吧。她得去主持开场仪式了,相信母亲早忘了那回事了。

“妹子,这样就结束了?”

一入门。季濯宇扶住妹妹手肘,不怎麽相信地问着。

罗蝶起勾住他住内走:

“如果你有心要帮忙,跳完第一支舞,请密切注意他们的行动,如果他们没有由後门进来,也请你千万要引他们进来。”据她推测,大门锁住後,那对前夫妇若想做更深的交谈必然不会在外边受冷风吹,推不开大门,只好往後面进来,并且会躲在後台好一会。那时便是她施展手段的时候了。

季濯宇刚才已仔细勘察完地形,若有所悟地问着:

“为什麽後台要放一盏投射灯?那边不会有人去吧?”

她笑:

“有备而无患呀。你又怎能肯定最佳配对不会在那里呢?”

季濯宇差点要跳起来:

“妹子,这样不妥吧!?如果到时他们有什麽不合宜的举止,那麽……”他指着礼堂台上大片电视墙,几乎结巴不成言。他已明白妹妹在打什麽主意了。

罗蝶起只是笑,舞台上已有人唤她,她拍拍兄长的手,转身住那边走去。心中庆幸自己的哥哥还算聪明。否则她真要歉疚自己抢了太多脑细胞过来,让哥哥变笨了呢!

季濯宇猜的没错,礼堂的控制中心今晚采自动化,四面八方的摄影机会摄入不同角度的影像在电视墙上忠实地播放,而探照灯会引导摄影机播放某一方,电脑操控下万无一失。而罗蝶起身上有一只遥控按钮,当她按下时,所有摄影机全会停止摄影,播放出来的画面只会是隐在後台上方、投射灯旁的摄影机所拍到的画面。为了这个特别的设计,当然要使苦心有所回报,得摄到最精采的画面才不枉她暗自策画了这麽久。

就让他那双父母玩一次绯闻游戏吧!如果这次还不能使她的父母进礼堂安分成夫妻,她就不姓罗!不过……如果父母又成夫妻,那她根本也不能再姓罗了。

氨校长姚进文走近她,肥肥的脸努力扳出笑的弧度:

“罗同学,令堂呢?还没来吗?七点了怎麽还没出现?优华高中的人等很久了。”

她笑着回应:

“我来代表她吧,我想校长有事耽搁了。”

“那麽……那麽,还是我来代表吧,你毕竟只是学生而已。”副校长表面笑着,其实眼中充满不以为然。他是副校长,唯一有资格代表校长的人,却让一名学生抢去风头,在学校也就算了,但有别的学校在,他的脸可丢不起。

罗蝶起淡淡一笑,不怎麽介意:

“有何不可?我陪副校长一同上去吧!”

“跟在我後头吧。”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副校长忘形地指挥着。即使是校长的女儿也要敬他这个师长吧?他得意极了。

罗蝶起只是怜悯地看着身前那个一辈子躬身哈腰的男人。他出不了头并非罗家死占首位不退让的原因,而是这人的性格不堪,才能泛泛,连表面功夫也做不好,只有一辈子庸碌的分,今晚也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呢!真难得了。

一个人没有王者之风,即使走在前头迈着八爷步,看起来仍然像个开路的小卒子。一上台,全体学生欢呼的对象只有一个——罗蝶起。

“会长好!”轰声如雷,欢乐气氛燃烧开来。

“各位同学,安静!安静!”死抓麦克风的副校长面色潮红:“有外校的人在,你们安分一点!”

嘘声四起,鼓噪声与开汽水声充斥。

展中向来可以充分表达民意,老派权威自许人物,活该要吃瘪。事实上“副校长”对他们而言像是虚构的人物,只在每天朝会晃一下的影子而已,没有人会注意;此刻上台来,甚至有人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谁呢!

这算是学生自治的後遗症吗?但吃香的师长们也大有人在,火爆校长都能受人景仰爱戴,可见是他自己不努力了,恕不得人。

场面有点失控,没有麦克风的罗蝶起仅仅举起一只手,便让会场安静下来。然後罗蝶起拍手,下边立即掌声齐响,拍出有节奏的“爱的鼓励”。

控场失败的副校长只好挂不住老脸,面含哀怨地将麦克风递给罗蝶起,不过交接之前仍是死要面子:

“舞会是青少年的事,我们就让学生会长同学来介绍优华高中的贵宾吧!”

罗蝶起接过,立即控制住全场的注意力与反应。虽然优华高中的学生会长力主“长官训话、开讲”给大老们表现的机会,但她仍是简扼地介绍一下,便点破了今年圣诞的主题,这是青少年的舞会。师长们毋须涉入太多,很快地带出浓烈气氛後,灯光倏灭。再亮起时,已是昏黄的流光闪烁,长长的间奏让男女们互寻到舞伴、邀舞……四大美人与优华的四大美人——凑出来的,先到舞池中央开舞,挥花瓣。气氛由“平安夜”的音乐引导出来,渐渐化为罗曼蒂克的慢步舞曲……

优华的理事长凑近罗蝶起:

“你母亲呢?她答应要与我跳第一支舞的,才五分钟不见,她怎麽消失了?”

罗蝶起浅笑:

“不晓得,不过,我想她很快会出现,您不妨注意电视墙,礼堂内的十五架摄影机涵盖整个会场角度,也许可以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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