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七出罪状中的妒。然而古人真的把女人高估了,妄想创造出圣人地去苛刻妇人不能有痴爱怨,如果俱能做到,天下间的女人都能成佛了啊!
“爱朕的不只你,为何她们能快乐,你却不能?”
那是因为她们的快乐来自爱情与外的荣宠啊!金银财宝、兄长们的高官厚禄、众人的巴结拥簇,虚荣心上有充分的满足之后,女人便不会再妄想其它,可是她从来就不曾有处荣心待填补;但这能直言吗?得他自己体会才成呀。
他喜欢她的与众不同,又希望她能与其他女人一样,认命而快乐。他是多么苛求啊!
“如果你真的爱朕,就该乖乖的,不惹朕心烦才是,能为你做的,朕还做得不够多吗?”他动怒了。
“够多了。”她低喃,以一个皇上而言,她还能要求些什么?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
“朕是来告诉你,长安北郊有一处梅林,景色不错,明日朕邀几名妃妾一同游赏,你也去。朕想你也闷坏了,出去走走,心情会好一些。”
“谢皇上恩典。”她行礼答谢。
他由身后搂住她:
“不要再说放走你的话了,朕不允许。”
逃不掉了,多么的遗憾呀!
***
一群妃妾在一起,能做什么?当然是巴着她们共同的丈夫争宠了。
初冬时节哪来的好景致,看冬初落光叶子的梅枝等它长花苞出来吗?
虽已尽量别让自己表现得太与众不同,但她仍学不来巴住男人的手段与力气。乖乖地跟在最后头,只想找个地方歇脚。
春风得意的君王在众美人中益加意气风发,光采迫人;那是她的爱人,也是所有三宫六院女子的丈夫。她觉得悲凉而可笑,近日来总是苦笑不离唇。
“小姐,你也不走快一些!”挽翠不甘心地抱怨。
“是呀,皇上到现在都还没看到你哩!”身为宫妃,就要懂得争取注意力;落霞也低喃着。
“看到又如何?笑一笑,拍一拍头,然后丢给我一根肉骨头作数吗?”
唉!说得像死忠的狗。
“小姐!”丫鬟们不依地低斥着。
“真不晓得她们哪来的体力,看来反而是我较弱不禁风了。”其实她是无意走快。
“小姐,你真的很累吗?”落霞担心地问着。
挽翠当然是以小姐的身体安康为首要大事:
“不然……咱们在前方转角处的树荫下休息一会如何?没有人会发现的。”
可真是乌鸦嘴了,才这么说完,江喜公公已经走了过来,道:
“柳才人,皇上有请。”
“哦,我待会过去。”
照她看,皇上的方圆百里没有容她站立的地方,她大可不必过去凑热闹了吧。皇上一时想起她,也含在转首间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她忘了,江喜公公卸命而来,向来是不达成指令不罢休的,所以,她仍是让江喜给请了过去,跟着他身后,见他辟开人海辟路,倒也是蔚为奇观。
“朕还以为你没出席。”
龙天运一见到她,立即招呼她到身侧。
柳寄悠低首而笑,感受到众多利刃的眼一一扫过她平凡的相貌,无声地嗤叫着。
走到摆野宴的草地上,龙天运迳自扶她到上座,要她随侍在一旁,其余妃妾则由宫女领到下方的位子落座。而身为德妃尊荣的张妃,自然也是坐在上座君侧右方,妩媚生姿的坐态,小扇半掩芙蓉面,将美丽淋漓挥,就待君王发现她的美丽足足超越那个平凡女一百倍以上。
龙天运在太监摆上第一轮开胃小菜时,夹了一颗桂梅,咬了一小半后递到柳寄悠唇边:
“腌得入味,酸甜正好,吃一口。”
太过亲,也太过纡尊降贵,看红了每一双红颜眼。
她含入口中,为那入口即化的酸甜交错而拧了眉,吐出了核才道:
“谢皇上。”
“皇上,臣妾也要。”张德妃不依地娇叫着。
“江喜。”他挥手。
江喜立即舀了一小碗到张德妃的小桌子上。
“德妃请用。”
“谢皇上恩典。”暗自咬牙,闷了一肚子气,张德妃气白了一张俏脸。
“众爱妃,等会酒过三巡,朕想瞧瞧各位的绝活,表现良好者,朕大大有赏,或舞姿,或琴棋诗歌,让朕欣赏欣赏吧!”端起一杯酒,他与所有邀来共游的妃妾们干了一杯。
让宫女们送上正餐,表演节目当然是吃了半饱以后开始。
他真是一位懂得享受的男人呀!柳寄悠低头吃着午膳,也明了这男人把女人间的明争暗斗看成有趣的表演:这些天下绝色,都是为了取悦他而生的,只要别阴毒到伤害对方,各种名目的竞他相当允许。
女人,只是他的玩具吧?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常说京城第一才女是赵吟榕。你可有其它意见?”他低首附在她耳边笑问。
她看了他一眼:
“她确实是啊!”
“朕以为你更胜她一筹。”
“皇上想看两个女人互斗吗?”她低下头,叹着气。
这男人多么的风光得意啊!他要的各型各态女人都顺其心地绕在身边,他怎能不快乐呢?就连她这根“芒刺”都乖顺了下来,他当然会以不同的方法来寻乐子呀,否则他的帝王生涯就无趣多了。
“朕想让所有妃妾明白朕偏宠你的理由。”他心中自是明了后宫所有女子对他要立妃的事不以为然,就连各个顾命大臣们亦是赞同者少,反对者多。“怎么?你不开心?”
她虚应浅笑:
“如果要我开心,就别做为难我的事。”
“为难?让你展现才华叫为难?那是朕多事了?”他脸上的笑不见了。
又生气了。唉!
“恕妾身才疏学浅,不敢献曝。”
“下去。”他坐正身子,冷冷下令。
她盈盈起身:
“谢皇上恩典——”
“这不是恩典,你不必谢了!”他咬牙低语,最后用力打了下桌面,使原本热闹的场面霎时静得没一丝声响。
数十名妃妾皆惨白面孔以对,唯一仍然神态安详的,只剩下柳寄悠了。
她看了他怒容好一会,转身步下他首座的高台,昂着头如他所愿地下去,离开,回宫—
—然后一切如自己所愿,远离这些宠妃、宠妾,别让自己感到悲痛。
宁愿独居深锁重楼,亦不愿是成群丽色之一;愿意全然屈服,却不太过坚持自己的心,他可以去疼爱天下美人。但不要让她感到自己是其中之一,这种心痛,会令她因承受不住而尖锐,下意识要让他不快乐,否则抚不平自己的椎痛。
她不要当“最宠”,倒宁愿当他“最厌”。好吧,就是最厌,然后老死不再相见。
自私的男人呀,禁锢女人身心,却又粗心大意地不能守护,但他是皇上呀,所以……所以……她连抱怨的权利也没有,活该呀……
走出场地五丈处,后方传来轰然巨响,她没有回头,她的两个丫鬟回头看了下,低呼:
“皇上砸了桌子!”落霞叫着。
“皇上跨上他的坐骑……呀!奔过来了!”挽翠叫得更大声。
然后两人同时大叫:
“小姐,快闪!”连忙要把小姐拉到有树的地方,免得皇驹驰过时,化为马蹄下的肉泥。
但她们闪得还不够快,怎么闪都是徒劳,因为龙天运的目标就是柳寄悠。
在众多抽气惊呼声中,柳寄悠被健臂一搂,捞上了马背,而马蹄奔腾的速度甚至没有迟缓,直往皇宫的方向驰了回去。
10
被关在一处阁楼上,而不是被斩立决,已算是皇恩浩汤了吧?
封妃之事,没有人再提,也没人敢提。
这一处阁楼,地处皇宫内院的极北处,好巧,位于与御书房相连的同一座建的最高处。
除了不能任意出房门,衣物、食品简单了些,并没有什么她不能忍受的;这叫软禁,也叫薄惩,但她并不后悔,时间就这么过一个月了,她反而过得比之前快乐。
没有君王、没有成群的妃妾,在她而言,已能站在距离以外看这些人,而不是天天心碎泣血地想像在她身上的男人拥有更多在其他女人身上的机会。
一旦少了肉体上的牵连,她自在多了,而不去看到,更容易宽心;这叫眼不见为净,是吧?
这阁楼应曾是御书房藏书的地方,所以有好几柜的书可供她取阅,许久不见的红润又回到她苍白的脸上。每天早晨,她会把早膳留下的馒头撕成碎片,放在手掌中探出唯一的窗口,细瘦的手臂得以穿过木条的空隙去等待麻雀,或其他不过冬的鸟儿来觅食。
如果中午过后,下起了雪花,她也会开心地伸出双手去承接,然后以那种清新的冰凉印在自己面孔上,开怀地感受冬天的气息。
看书、看窗外,成了她每日的消遣,只是被囚禁的人不该太过乐在其中,实在不怎么应该。也许她该用更多的失意憔悴来点自己的悲苦,否则惩罚她的人怎么会得到快乐呢?
所以龙天运不快乐,非常不快乐,在那一天扛她回皇宫,丢她在阁楼之后就没开怀过。
除了每天能正常地上朝办公之外,他几乎不涉足后宫,甚至已半个月不让女人侍寝了,大多时候自己一个人坐在御书房生闷气。
皇帝半个月不沾女色,这是何等的大事,都惊动到向来不问事的皇太后有心打探原由了。
谢太后先是召来江喜与燕奔问明了原由,在今日,趁儿子上早朝公务缠身之时,来到了御书房,还没步入里头往阶梯走哩,抬头便见到上头的窗口伸出两只手,而且召来了不少鸟类吃她手上的食物。
“那是……”谢太后问着。
江喜连忙回答:
“回太后的话,那是柳才人,她每日清晨都会探出手与鸟儿嬉戏。”
“看来她颇自得其乐,不像被囚之人。”
“柳才人一向特别。”江喜回应。
“皇上关她在此有何目的?”
江喜斗胆回应:
“若奴才没料销,应是皇上在等柳才人求饶。”否则哪会夜夜守在下方,在深夜时潜到上头去瞧她睡颜,然后每次都含怒地下来。
皇太后真好奇了:
“这柳才人据说相貌平庸?”为何有此本事,三番二次让儿子大费周章,心神不宁?
“柳才人确实平庸,但极聪慧。”
“那哀家可得好好会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