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可不是跌了跤就算了,他直挺挺地投入大地的怀抱,吃了一嘴的泥!
“呀呸,呀呸,呸……”
被欺负得很想哭的荼靡在急忙吐出口中的泥沙时,不经意看到了自己双脚上被套上了红线,这是他一再莫名跌跤的原因!至于他会吃泥的原因……他转头看身后的蝙蝠翅膀,当然上头也被缠上了红线,犹如市场上待宰的肉鸡似的,双翅被绑在一起,让他“欲飞乏翅”。
“是谁啦!我要回去告诉我家大王!”他使劲地扯开红线,一边威胁着要告状,看还有什么魑魅魍魉敢捉弄他。不料,他又栽了个筋斗。
一只玉腿趁他忙着解红线时,踹上了他后脑勺。
“去告啊,我怕你不成?”
娇俏稚嫩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传来,转眼间已衣袂飘飘地飞到他眼前。
“你……你……是什么鬼……哗!”
荼靡连忙跳开,再笨的人亏吃多了,总也有聪明一次的时候,看着数十条红线向他飞来,他连忙移形换位,掠到那“不明物体”身后。
“大胆的狗奴才,居然敢污蔑本小姐,也不放亮照子,看看你站在谁的地盘上!”
那名身着古代中国服饰,飘然出尘的美丽女童一口的古代用语,京片子转得可溜了。
额点朱砂,仙女带在空中泛着鲜红的色泽,双手玩弄着一卷红毛线,美丽精致的五官盈着贵气,与一股娇蛮之气;一看就知道很不好惹。
“你是谁?穿得怪模怪样的。”荼靡好奇地问着。尤其奇怪她头上那两“丸”发髻何以能束得如此高?不会恨重吗?
“有眼不识本仙姑,你不妨猜一猜,让咱家见识看看你这西方小魔有何特别之处。”
扬着唇角,美丽女童的樱桃小嘴泛着可疑的笑意。
荼靡仔细看她,突然跳了起来:
“呀!你是蜘蛛女魔──”
“啪”地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头昏脑胀地回神,便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只手指正戳着他的额头:
“笨蛋!蜘蛛精会长得像我这般清纯美丽吗?再猜,猜不对你就完了。”这会儿美丽女童拎起了荼靡的耳朵,尖尖长长的恶魔耳,最适合用来拧着了。
一边垂死,一边挣扎的荼靡哀哀大叫:
“放开我,我为什么要猜出你是什么东西,我不玩了!”
“你笨,你笨,笨死了!”小女童一把抓过他的权杖猛敲他的头,敲得他满头庖。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你够了没有:我要生气了哦!”
谨遵地狱教条第一百零八条;魔可杀、不可辱。尤其只身在外,更要保有地狱的风骨,哪能任人欺凌!
荼靡吼完之后,抢回权杖,用力地推开那名不知是妖精,还是魔女的东西,让她娇呼一声倒在一颗松树的枝桠上,心下才消了些气。
不料,那个前一刻还趾高气昂、揍他踹他玩弄他的小女童居然没种地哭了出来。
“你打我,我要回去告诉我师父,让他收服你这妖怪!哇……”
“哼!我也要回去告诉我家撒旦王,你这只臭妖精,不理你了!”威风凛凛地叫完,才想起有正事得办,对她扮了个鬼脸,很神气地飞走了。
“喂!”
那个阴魂不散,前一刻还在嘤嘤哭泣的女孩儿居然紧追在他身后。
有了前车之监的荼靡警觉地闪到一边戒备她。
“干嘛?”
“你还没猜出我是谁。”一反适才的蛮不讲理,小女娃口气好了许多。
“我管你。”他回答得可酷了。
“你这只笨恶魔,来到我们东方的国界,居然对我们这边的神鬼没半点认知。要是被巡逻的天兵天将看到了,包你魂飞魄散,连害怕的机会也没有。”一边说着,小女娃一边还好玩地扯着他绑在角上的藤蔓。
“别碰我的光圈。”
“笑死人了,这东西只是根杂草嘛。你们西方的地狱是不是严重贫脊,连打造光圈的师父也没有?”她转而玩荼靡的翅膀。
“哎呀,你烦死了!”居然敢嘲笑他。可恶!
小女童飘到他身前:
“你才烦人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来这边当媒人的。”
她怎么会知道?!荼靡退了一大步,仔细看她,怎么看也不像是丘比特那边的人。
事实上在他有限的脑容量中,根本查不出这一号妖精的来历。不过,既然是妖精就好办了;妖精是所有魔神类中最无用的低等生物,没啥法力,死了只能当花肥而没有灵魂,连他这种没什么道行的恶魔都可以伸伸小指捏死她。不怕不怕,其实她才应该怕他,对!
他才是有资格嚣张的人。
很神气地喝斥她:
“小妖精,要命就快走开,别妨碍了恶魔大爷的工作,否则我会让你提早当肥料!”
“我呸!不开眼的脏东西,法力比不过我还不懂得害怕,敢在本仙姑面前猖狂。你们地狱是没大人了是不是?派你来这边丢人现眼!”
“你不是妖精?”荼靡被凶得气短,小声小心地问:“那你是谁?”
“我?”她笑得邪媚且不怀好意:“如果你有研究,理当明白咱们东方,这边人类的姻缘是由月下老人在掌管。我呢,叫月芽儿,是月下老人登记第一号门徒,也就是未来这片领地的姻缘主事。笨东西,明白了吗?”
晔……惨了!不会吧!天界的司职也有分地盘的?
荼靡冒着冷汗看小仙女手中那团红线,原以为是蜘蛛女的配件,不料是绺绑人类婚姻的红线……他还以为他要躲的只有丘比特那批人,不料,他的克星还真不少,而且还惨到一下凡就被抓个正着;人家可是正统司职的媒人哩,怎么办?
“你……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
话是这么回答,但那位美丽小仙女月芽儿的表情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邪恶得连他这位恶魔都打了数个冷颤,天哪……撒旦王保佑……
第三章
什么叫“不怎么样”?哼!才怪!
荼靡气呼呼地咕嚷着。起先,那位自称仙女的魔女说要帮他完成任务,因为她在天界修行的就是婚姻学,所以是个专家;她的加入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理论上是那样没有错啊,害他偷笑了好久,不过,后来他又疑惑了:这个天界的仙女为什么平白帮助他,而不去打小报告,好让那些天兵来抓他?
当时她的回答可理直气壮了:
“我们天界的神仙一律以美善的心灵去做事而不求回报,善良已成了我们天性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才不似你们魔界一切以利益交换为前提!你实在是太以小人之心度仙女之腹了。”
说得荼靡当时乱惭愧的。可是事实上呢?哼!
什么月下老人首席大弟子!那个月芽根本是个修业不合格,目前仍没被派任司职的小仙,每百年一次的毕业考,她共参加了十次,被她牵红线的凡人全移情别恋,乱了姻缘簿上的记载;如果下一次她再乱点鸳鸯,恐怕会死当,只能永远去替月下老人编红线了。至于她手上那团看来很有用的红线根本不是月下老人给的,而是她自己编来玩的,一点姻缘的法力也没有,所以无聊时她只能拿那团线来捉弄人。荼靡原本还想借她的红线一用,以期立即收效,想不到,那月芽也高明不到哪里去,还硬要与他搅和。
说是好心善良,其实是天界没给她工作,她快闷疯了,一心想陪他玩媒人游戏,看看有没有成功的机会,以雪千年来的耻辱。
恶魔也会走霉运吗?这是什么道理?
像此刻,他伟大的计画居然被嘲笑成白疑计画,教他怎么吞得下这一口气!
“白疑计画?你这个笨仙女知道什么计画的好坏!不然你以为人类的‘一见锺情’是怎么来的?”
月芽指着沙发上那个被她吓呆的颜茴道:
“所谓‘一见锺情’,也都得是俊男美女才锺情得成,你以为她有那种本事吗?是啦,是不丑啦,也不是很胖啦,但如果能一见锺情,早在去年她求职时就该发生了!你看看她,表情呆得没一点灵气,幸好没流口水,否则人家还当她是智障者。”
“我……我……”颜茴忍不住想为自己辩解。
“瞧,又有口吃。”月芽再三摇头。
“那是被你突然冒出来吓到的!”荼靡看了看时钟,依然决定按原计画进行:“走了,三点的时候封琉会出现在华南银行门口。”
“那……我这个打扮行吧?”颜茴跳了起来,没信心地看着自己精心打扮的成果。
“没差啦。”一仙一魔同时对她回应。
颜茴又垂头丧气不已了。真的,她不丑,但身边站了两名笔墨难以形容的俊俏儿童,想不让她自卑都难。仙女长得好看没话讲,但连恶摩都长得那么好就说不过去了;搞不好人类反倒是最丑的一类。也许,当神魔最大的好处是可以改良一张好脸挂在面孔上!
哎呀,她真是自卑啊,难怪打一开始荼靡就对她百般挑剔,实在是在他们眼中看来,她根本是丑呆了。
由于被吓得很习惯了,如果此刻再多来几位不速之客,她也不太可能大惊小怪了;这可称之为──进步!
可是,她心下也不禁犯着些嘀咕,为什么出现在她生活中的“东西”,看来都极不可靠呢?不会是老天在玩弄她吧?她不会衰到那步田地吧?
骑着她的中古机车,两边肩膀各坐着拇指大小的一仙一魔,往华南银行方向而去。
并且在心中为自己哀悼。
瞧瞧,肩上的两个东西依然争辩不休,彷佛他们才是要去“一见锺情”的人。
“我以月老的胡子发誓,不会成功!”
“哼,你怎么不拿你的仙女带来发誓!”
“反正不会成功就是了!”
“你这个牵红线十次,失败十一次的笨仙女懂个什么屁!”
瞧,活似两名儿童在吵架,唉……
※ ※ ※
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散步,但……也不必大老远地开车来到万大路的华南银行散步吧?他公司目前的营运情形,连辄票跑三点半都不必!
看向玻璃门内反射的自己。封琉,一个旷古绝今的大帅哥,在三十四年的生涯中,至少有三十二年意气风发,快乐地不得了,实在很难想像这种走路有风的最佳男主角一旦落魄了是情何以堪!
哦,老天,他想挖个洞埋掉自己的头。
经济不景气,公司快倒闭。
女友已嫁人,新郎不是他。
想当年,跪在他西装裤下的女人只差没排到恳丁去,一天甩掉一卡车还有得剩。而今,他为了那棵树而放弃整座森林时,那棵不识好歹的树却跑了。
封琉啊,封琉!堂堂一介帅哥,这口气怎么吞得下啊!居然还为那个不值得的女人失常到这边散步,他怎么可以这么沦落?
女人哪,真令人灰心。他没有钱,总还算是一表人才吧!?瞧瞧他新潮的打扮、有品味的搭配,全身上下活脱脱是杰出青年企业家的味道,人高、马大、英俊、有才华;看看他的体格,有二头肌耶,也有腹肌……总有一天,范贝桠会明白她错过了什么。
唉……回家吧,再瞎逛下去,只会浪费汽油,时运不济,他得省着点花才行,度小月嘛。
见到白马王子摇头垂首地往停车处走去。颜茴这个口口声声为爱往前冲的女人居然只有躲在一边流口水的分,连露面的勇气也没有。
“去啊,颜茴,他快走了。”
荼靡推她,气急败坏地叫着。
“我……我不敢……”声如蚊呐的女主角只会死抓着墙角发抖。
一边的月芽仙女正幸灾乐祸地揶揄:
“我说行不通的嘛。”
说得荼靡一肚子火,不管怎么说也非要颜茴去与对琉见上一面不可。大脚用力一端,硬是将她给踹了出去,由于太用力了,不仅成功地让颜茴飞奔向封琉,两人撞在一起,跌在一堆;自己也“失脚”地滑一大跤,五体投地地仆倒在颜茴身上。
而,几乎也是发生在同一时间,一枝金色的箭由另一个方向射来,“不小心”地落在荼靡高翘的屁股上。
“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