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筝明白了之后,忍不住批评:
“她只是吓吓人而已,你却吓到她不得不开枪。这行径很阴险,并且看来我又欠了你一条恩情。”
他拉过她右手,挽高了袖子,直视那条狭长的伤口:“没有人能在我面前伤你,连孙俪也不例外。在这一枪过后,她心里明白再来犯你的下场,我不会轻饶她。”轻松的口吻隐约有狠猛的气质,低首吻着她的伤口。
她左手抹在他后脑,手指梳理着他过长的发丝,肯定地告诉他:
“我认为孙俪对你是有感情的。”
“有一些男人也爱你,但我们永远只属于彼此。你总不能回报每一分往身上推的感情吧?”
她点头:
“也对。只是为那样的美人感到可惜。”
“不谈她。只要你没有误解,她已不值一谈。”
她笑,将身子移近他。在两唇差点灼热接合在一起时,病房的大门蓦然被推开——
“御骋!”
忧心的低吼在夜晚时刻分外教人心悸发抖;何况言语之中含着绝对的威严。
没有吻成,方筝微红着脸下意识地正襟危坐,并且好奇地看着冲进来的威猛男子。
哗!那真是个帅得不像话的男人,所有肢体语言的表态都散发着天生发号施令的气息,即使此刻的神态有点惊慌失措,那气势仍是不容忽视的。
“该死的狄森!居然昨天才敢通知我你被枪击的事,我要扭了他的脖子。”
那男子紧张地审视完风御骋伤口后,才恢复冷静;也不过一眨眼间,迅速重整的冷静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有失措的时候。
而,这时他才注意一边瞪大眼的方筝,眼中金光一闪,伸出手:“我是石敬驰。见到你真是好,方筝。”
石敬驰?谁?长相与风御骋相似,是亲人吗?
风御骋搂过方筝,在她耳边道:
“我的兄长,也是“骁”的负责人。”介绍完。他对兄长笑道:“何必专程来?你知道我死不了。”
“是呀!但总要来看一看弟媳。”挂着坚定冷静的面具,石敬驰死地不会承认他有多么忧心如焚。
说来也奇特,在他们所有相同血液的亲人中,他们同父异母的兄弟反倒是最最亲近友爱的,甚至是以超越他们对母亲至亲的关怀。
对兄弟的疼爱,致使石敬驰纵容弟弟的任性行为,去为一名女人神魂颠倒;甚至在此刻面对真实存在的方筝,也是因为风御骋倾心而给于尊重。
与他手交握的一瞬,方筝含笑,直截了当地问:“你并不喜欢我,为什么?”
“你在六年前毁了一个年轻人。”石敬驰也回答得坦白。
“换句话说,我魅力高强得让一名有为青年弃暗投明、浴火重生?”
挺好玩的,这石敬驰的不满犹如四年前眼睁睁看姊姊被娶走相同,她能体会,并且深深地同情他;对于又是一个来评估她的人而言,石敬驰的出现正常许多。
没有跟踪,没有动枪动刀,想来还真是庆幸得足以掬一把眼泪。
石敬驰露出一抹笑,眼中分明没有笑意,却有着不得不的赞赏。如果六年来他一直以为这女人不值得他宝见弟弟神魂不属,此刻倒也能立即有小小的修正。这女人有两分配得上御骋了,没有女人的性格,也不是粗野的男人婆面貌;她是天生自然地拥有中性的面孔心性,不矫饰忸怩地呈现出泱泱气度。
“听说有不少人给你们带来困扰?”
“希望没有包括你在内。”方筝不客气地回应。
风御骋笑道:
“我们的亲人没有留给她好印象,也许该由你来补救回一些好感。”
“请相信我正有此诚意。”石敬驰的客套话明白表示出虚应。
看来这人每句话都带着软刺呀!有礼且虚伪,并且毫不在意地让她知道他的排斥。这……是另一种他们家族试探人的方式吗?
方筝早已有所觉悟,未来所有不见得平静的生活中,这一种应算为小儿科吧?这一家人绝对有病,居然这么对待一个善良平凡的老百姓!幸好她心脏一向坚强,否则不早嗝掉了?
老天呀,哪有人谈个小恋情是这么劳师动众,并且险象环生的?如果他们还能算是正常人的话,那么方筝十之八九必须认定风御骋的亲人根本反对她成为他们家中的一分子,否则哪有人这样的?
只是,她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缺失可以供人挑剔。这票人的排斥行为,反而令她更想与风御骋在一起,弄得鸡飞狗跳乱成一团又如何?要玩大家一起玩。
“你很爱护御骋吧?”方筝笃定地问。
“当然,他是我弟弟。”他挑着一边眉,丢给老弟一个询问的眼神。不明白她肚子中在计量什么。
但风御骋只是低笑,以纵容的眼光去等待他的女人接下来的把戏。
“所以你觉得我不配他,特地来台湾一同搅和,然后让我与他就此分手吗?”
石敬驰摇头:
“要搅和,不会在六年后的现在。相信我,无论我对你的观感如何,此刻只能靠我为你们排解所有困扰。”这女人在计量着什么?他还没看出端倪。
“那真好。”方筝抚掌而笑:“意思是今后我与御骋将高枕无忧,一切有你担待,担保我俩可以找一个世外桃源谈情说爱,并且绝对不会再受打扰了?听说“骁”组织在您英明的领导下,根本是无所不能,”
设计人当保镖是卑鄙的行为,但既然石先生以救世主的面貌前来,没派工作给他忙,未免浪费人才。
看着石敬驰脸色微变乍然明白的面孔,方筝反而一反近日阴霾的心情,飒爽笑了出来。
她决定以养伤为藉口,与风御骋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躲个几天,再好好合计一下某些事情。
她不会永远处在挨打地位的!
※ ※ ※
方筝决定前往山明水秀的台东度个小假。在山明水秀的台东版图内,有个赫赫有名的地方,叫做绿岛:近来名声大到直逼彭佳屿与钓鱼台。
黑道大哥大蹲苦窑的地方,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绿岛”长成一副人间地狱的面貌,其实不然。
绿岛——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充满绿色景致的小岛,除了专门出产监狱副产品外,它本身的风景其实也是挺可观的。
愈原始的地方愈有大自然的风味,不知道该不该自私地庆幸这里没有被观光团体大力开发成观光点,所以冷清而孤独地保有它一切美景。
没错,方筝偕同风御骋就是来到绿岛度假,租下一间小木屋,日日夜夜有山风海涛声相伴,隔绝与外界的往来。想找他们的人不见得会找不到,但一时之间要联络可就没那么快了。
偷得这些天不被打扰的时光,方筝由风御骋口中了解了他所有家人的大概性格与行事原则,也终于明白他们会那么“用力”来“看”她的原因了。
原来冯驭湍与风千韵以及石敬驰的母亲之间所谓的情感纠葛一向以利益互需为前提,根本不谈爱情这回事。
你如何能要求一票不懂爱的人们去理解一个为爱痴狂的人?也就是说风御骋根不是个突变。
莫名爱上一个女人,为那个女人而极力修正自己的一切,放弃他原本所处的世界,像发了狂似的。风御骋的父母因需要而在一起,没有爱不爱那一回事,这种身教居然没传给风御骋,反而物极必反地让他更渴爱。
在他们眼中,“爱”毁了风御骋。接下来,他们无法改变一切之时,只好接受,并且要求他爱的女人必须是特别的,值得风御骋发狂——这是首要的一点;再下来,那些人又会因为自身的身分而来评估她符不符合资格。
毕竟没有人会想到他们那种世界的人会挑上另一种世界的人来当伴侣,并且脱离他们。
不过在方筝看来,那些人八成是太闲了。
目前台湾的扫黑行动进行得如火如荼。那些角头如果没有被扫来绿岛。大都潜逃出国避风头;不然也会蛰伏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吭一个,当然搞不出什么东东、去惹什么事端了。
同理可证,美洲各国必然也雷风厉行地在扫黑。所以这些没搞头的人只好无聊地来找她“玩一玩”,免得留在美国不小心被扫去牢里蹲。
煮了两碗泡面,方筝端出屋子,放在门廊前的桌子上。
“吃午餐了。”
风御骋正在躺椅上做日光浴。前些日子的子弹伤口,如今也只剩个疤。他恢复能力相当好,赤裸上身展现出壮硕的体魄,挺诱人的。
她走过去,拿开他盖在脸上的帽子:
“想睡吗?”
他摇头,一跃起身,搂着她往台阶走:
“吃什么?”
“全天下最美味的牛肉口味泡面。”
相同可悲可叹的厨技令他俩决定吃泡面比较保险;他问的也不过是口味的种类而已。
时序步入九月,台风较为少见,但因为地处东南部——没有高山阻隔,海风的张狂不输冬天的狂啸嚣张劲儿。迎面而来挺凉快的,根本不需要有冷气空调设备,过着比较原始的生活依然可以忍受。
“突然间过到太平日,还真不大习惯。我还以为你那票亲人们会神通广大到前来与我们过招哩!你那兄长真的会乖乖来处理你的麻烦吗?”回想石敬驰当初那种冷漠含怒的脸色,百分之百不像会甘心沦为保镖打手的人。她当初小小的揶揄,其实也只是为了给他一点颜色看而已,并不抱任何期望。
风御骋解决了大半面食,回道:
“他可以为我死。”
即使小小受了些闷气,石敬驰护弟的心也不会因而动摇。
“你们的感情好得凌驾一切吗?”从他的口气中,方筝明白这两兄弟之间的手足情相当地好。以同父异母的身分,加上一整家子不怎么有情的情况来看,这样的相扶相持是特别珍贵的。
风御骋望向海的方向,沉吟了好一会:
“我们的父母并没有留太多时间给予我们;不是刻意忽略,而是在他们的世界中,亲情就只是那么一回事。与我相处时间最多的,反而是大我三岁的异母大哥。我们一同生活、一同受训,在青少年时期一同接任务办事;虽然他承袭了父母冷漠不重情的心性。但独独对我例外。人毕竟是有七情六欲的动物。”
“所以即使他知道你只受了个小伤,也依然迅速赶了过来,代你料理母亲以及孙俪她们?”
“是的。”他微笑,深深看着她:“今后,你与他将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方筝耸肩:
“要你只爱我一个似乎大霸道。好吧。我同意与他占有相同的比重,不会吃这种醋,只是……令堂的位置又在哪里?”
“她放我在哪里,我就放她在哪里,有点距离比较好。”
她点头:
“是呀,你已经洗心革面当平凡老百姓,是该有点距离。但这样一来,我是不是有点像抢婆婆宝贝儿子的坏女人?”问得煞有其事,却没有担心的表情。
他低笑,将她拉过来搂住,一同望向海洋,没有继续闲扯下去,只想与她共享这难得悠闲的时光。
“这种好日子能过一辈子吗?”
良久,她感慨地低叹。
他给她否定的答案:
“难。你静不下来,正义感过盛,又喜欢藉着自己可男可女的长相去惹女人的爱慕与男人的嫉妒。常常被人警告打扰,不是没有道理的。”
真准确。方筝一辈子都不会有平淡的时候,只不过偶尔的悠闲是值得珍惜的,尤其前些日子不断有事发生,喘口气也是应该的啦。
“御骋,你说以后我们可以做什么?我相信再过四年,方范就可以接手方氏了;而看来“骁”保全事业在你大哥手中万无一失,大可不必你插手。那,我们要发展什么事业?”
“开修车厂?”他很清楚怀中的妮子没什么安静的细胞,可是要她不事生产又会要了她的命。
“好,我开修车厂,你开保全公司,有空顺便除暴安良。”挺不错的想法。没有太多待批的公文,没有开不完的会议;天天动手动脚去玩那些机械,有正大光明弄脏衣服的理由,未来就这样定下来也不错。
“我确实适合经营保全公司。”他点头同意她的想法。
“对呀,好身手就该利用。”
“不。”他哭得坏壤的:“唯一让我开保全公司的理由是因为你有招惹凶杀事件的天分。”
“哦?”方筝英气的浓眉耸得高高的,纤手指向海面上驶近的游艇:“彼此彼此此吧!老兄,我可不认为海边那一艘小艇是为我而来。”
已靠近的雪白小艇上跳下一名金发的外国男子,看情况八成是针对他们而来,而方筝绝对确定自己的“恶名昭彰”还不至于声名远播到震惊国际的地步。
“认识他吗?”
虽然上岸的只有一个人,但艇上那几个熊腰虎背的外国黑人也不容小看。
风御骋点头:
“曾经是对头。目前为止,他依然与“骁”势不两立;他叫柯特.马其顿,美国道上有名的火爆分子。”
“那他来这里不会是善意了?”方筝戒备了起来。“看来你大哥并非那么罩得住,到底也是有漏网之鱼来打扰我们了。”
风御骋没有机会回答,柯特.马其顿已走近了他们,停步在走廊外,与他们对视。
“你果然受伤了。”柯特啧啧低话,淳厚的英文令人听来舒服。
“谁给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