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三十分『卡特』的业务代表会过来,您要的资料已放在里面。”意思是提醒大老板,没事快闪人,他老人家该去准备一下功课了。
“OK,我了解。从五月分开始公司业务最忙,你确定今年也不要我请一个助理帮你分担?”
“助理!?”猛然抬起头,富蓣双眼绽放光芒。“有没有两万?雇用期多久?”
陈善茗瞪大眼:
“你不会想要两份薪水,然后自己一个人做到死吧?”他直接猜想他这俭性坚强女秘书的心思。
不料富蓣边摇头,一边转头看向公司业务区那十来位年轻有为的男子。不错不错,就本公司内的男性成员来看,基本月薪都四万元以上,再加上分红、绩效奖金……前途不可限量,一定卖得起老婆;更别说她上班的这幢三十八层大楼内,有律师事务所、建筑师事务所,什么乱七八糟师都有之外,更少不了有为青年。如果富蔷有机会进来,然后每天上上下下串门子,不出三个月,包准披白纱嫁给某个青年才俊倒楣鬼,而且还让人倒楣得非常心甘情愿。富蔷既美又笨,多么抢手呀!男人向来深爱这种女人。
对!就这么办!“富蓣?”挥手挥了老半天,人帅哥竟然始终挥不回女秘书的魂魄,真是当主管的失败;虽然他不要女人都来变他,但被人视若无睹可也会重伤了他大俊男伟岸的自尊心。
“老板!”富蓣抓住大老板的手:“我需要一位助理。”
“好……好,那请人事部去找人——“
“老板!为了不再找来花痴女人,我就内举不避亲了吧!我妹妹正巧需要这份工作。”
“等等,你在打什么主意?”陈善茗对她的女暴君特质早已有免疫力。五年的上司可不是当假的。
“事实上我妹妹正失业中,你就赏她一口饭吃吧!要是她敢工作不力,第二天就可以踢她回家吃我的老米饭,如何?”
“这事不急,倒是十点要你向花店订花送高小姐的事你没忘吧?”
“没忘没忘,我一定会派人送达。”富蓣眼中立即亮起金钱符号。送花费用高达五百元,不自己赚怎么甘心?回头得催富蔷一定要准时送达。每次老板又兴起追求的把戏时,就是她与小妹赚外快的最好时机。
“老板,那我妹妹——“
陈善茗瞄了下手表,九点整,已过嗑牙时段,他扫了她一眼:“下次再谈。”
“是。”她也看到了时间,连忙端坐回原位,正式步入上班状态。
这就是联丰企业的办公室文化,八点半上班,员工、老板可以胡扯半小时,但是九点一到,陈善茗即会要求所有人与他一样,全心全意在工作上卖命:工作与休息都被严格地要求着。
平易近人的老板,不代表纵容放任。他自是有一套驭人的强大本领,使他年少有成,前景大大看好。
但太花心。
所以富蓣打心底就没有把这一号青年才俊列为自己或妹妹的丈夫人选。
这种男人,还是留给豪门千金去抢吧!
平凡女子可是消受不起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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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来咖啡馆”内,失魂落魄的小美人儿富蔷正趴在柜台上哀声叹气。这家咖啡馆是她高中同学开的,店主芳名粘玉嫦,十八岁奉女结婚为人妇,如今丈夫服役金门,怕娇妻没事可做会织绿帽送他戴,当兵前帮妻子开了这么一家店,也努力增产报国,如今已有一女一子兼怀胎五月,可见那位仁兄努力得挺彻底的。
每个月约莫一至两天富蔷会来这里代班帮忙;要不就是好友要去探望丈夫时,代为照顾小孩——所有兼差工作全是朋友赐与,要真能赚到什么钱才叫奇迹。也难怪她的暴君阿姊会发飙。
在富蓣心目中,没工作能力的人简直是罪不可恕。当然,身为富家人之一,富蔷也是有这种认知的,无奈时不予她,教她老是失业。
“小富,你怎么还在啊?”忙了一轮回来,粘玉嫦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叫道:“两个小时前你阿姊不是说十点以前要送花给对面办公大楼的高小姐吗?都中午了,你怎么还在发呆啊!?”
“十二点了?我不过发一下呆,居然十二点了?花呢?完了,我没有去订,也没有去拿,花呢?哪里有花?”富蔷跳了起来,在咖啡屋里跳了一圈之后,已由每一个桌上抓来所有的假花,放在水龙头下沾水滴。“玉嫦,有没有包装纸?不然没用的海报桌巾什么的都可以!”
“你要害人家分手呀?拿这种东西去送人!”粘玉嫦呆呆地递上一张明星海报。
“没法子了,迟了两小时送达,我看他们八成要分手了。”捆完了一束惨不忍睹的花,临出门前才对好友道:“反正这些花也旧了,送我吧,改天我A一些家庭手工花送你。”芳踪已消失在大门外。
“真有你的。昨天才批来手工花做,今天就可以污一些材料充人情。”粘玉嫦叹为观止。
唉!果真是富家人。
奔跑中的富蔷可没有心思去管人家对她怎么想,她只知道要是没有赚到这笔五百元的送花费,她阿姊可能会拧断她的脖子。好可怕,害她边跑,眼泪边滴。
直到奔入某一办公大楼之后,才记起要写一张卡片,署名“想念你的茗”,至于阿姊可有交代什么内容要写,此刻哪记得全?自己掰就行了。
冲到柜台处一边登记访客资料,就一边撕下姓名条的一角匆匆写下送花人大名,顺带添几笔恶心的爱语。
好!第一步作业完成,再来就是冲到二十一楼送给某位姓高的美丽女律师。
往电梯冲去!碰!第二步指令作业宣告阵亡!
“哎唷,痛!”
撞得七荤八素的脑袋还来不及回复正常运转,就发现手上的花束已飞散在脚下:要不是与她相撞的人好心地扶住她双臂,她大概会死得很难看。
“我的花——“
“这是什么?”
她手上紧握着的纸片被抽走,挣扎中的她才得以注意到眼前高大俊朗的男子正脸色奇诡。
“我的纸条还我!”
陈善茗瞪着手上纸片良久,然后看了看地上极其明显的塑胶花,以及不像样的包装纸。
“你是……来送花的?”他低沉的口气平板无波。
“对,这位先生,撞到你是我的不对,但请不要妨碍我的工作,谢谢。”她伸手要拿纸条。
“你哪个花店的?你们公司不会是承办殡仪馆业务的吧?”陈善茗又问。
这人到底想做什么呀?
“你管我!我要去送花了,放开!”
他要是让这丫头把花送上去,除非他疯了。老天,富蓣在搞什么鬼,这次给他办这种乌龙事!
“亲爱的小高高:我为你相思成灾兼泪海,如果云知道我为你沉浸在蓝色多恼河里,你铁石般的心也该为我融化成花心——想念你的茗赠。”他咬牙低念,庆幸自己恰巧堵到这名冒失的店员,否则他陈善茗不就身败名裂了?这种恶心死人的爱语没创意得直教人想去跳河。“你确定送花者有要求写下这种……可怕的辞令吗?”
“恋爱中的人八成会这么写的。”富蔷蹲下身收集起所有的花,不愿再与这个男人浪费时间下去:“走开,我要上去送花——呀!”
陈善茗很顺手地接过她手上的假花,以一个完美抛投将它们丢到最恰当的安息地——垃圾筒中。
既然花束没有在十点送达,那么这一顿午餐的约会怕是取消了。无妨,被冒失的店员一搅和,他也没心情与佳人情话绵绵了。
“我的花……”富蔷无法反应,只是呆呆地瞪着眼前的暴徒兼抢匪,严重地认知到自己遇到歹人的事实。
怎么办?没有武器可以防身,更可怕的是她身上的三十块钱是好不容易省下公车钱才存下来的,会不会被抢走?早知道就一毛钱也别放在身上。
不行!富家祖训有交代:血可流、头可断,钱不可以丢!她就别计较花的事了,毕竟谁能跟坏人讲理呢?坏人要是肯讲理就不会当坏人了。
对!撤退!转身跑。小命与小钱都要兼顾才行。
陈善茗还没有询问她是哪一家花店的员工呢!就见眼前绑马尾的小不点已像只射出的弓矢一般溜掉了,让他向来反应快的人也只能望着小女生的后脑勺兴叹。
那个小女生见鬼啦?明明自己长得不难看不是吗?他摸着下巴,哭笑不得了好一晌,终究笑了出来。
天晓得他那个精明的秘书今天出了什么岔子,居然向花店订塑胶花送人,搞错时间不说,还请鸟笼小女生送花。还算老天厚爱,让他及时拦截,否则他可真是毁了。
他绝对不是吝啬一千五百元的买花费,但适当地对富蓣略施薄惩是必要的。今天这笔钱呢,她是休想去向会计部门请款了。
可以料见富蓣会心痛上三天。真可怜……
思及此,陈善茗忍不住捂住嘴闷笑,心情更好了。
唉,他实在不是个好上司……
陈善茗很用力地反省,很愉悦地乐不可支。
女秘书的功能何其大啊!造福了上司真是功德无量。
第2章
事实上富蓣不只心痛了三天,她是整整一星期失魂落魄、食不下咽。要不是看在富蔷那没啥作用的身体还能做做家庭手工赚几毛钱的话,她早把富蔷揍个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了—
—幸好理智告诉她医药费并不便宜,她才饶了小妹的命。
心好痛,痛得她人比黄花瘦。正常人一天必须吃三顿饭来维持体力,她可不同,心情糟到最低点时,一天只须吃一碗汤面就可以止饥;可以料见她一身好身段因何而来。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瘦成人乾,见不得人的。
所以,再怎么吃不下,也要逼自己吃一点东西。
货比了三家之后,她终于找到一摊卖阳春面二十元一碗的路边小吃店。说真的,自从阳春面一路飙涨到三十元一碗之后,她拒绝抗议已有三年,可惜这一波不景气的潮流无法拉下那些高高在上的售价,真是令人扼腕!
“老板,一碗汤面,不加卤蛋,不要小菜,汤多一点。”有气无力地落座。她顺带看了下四周,三张桌子也不过坐了两个客人,一个是她,一个是一名似乎刚下工的男子,一身脏污,黄色的安全帽搁在一边
让人叹为观止的是那位仁兄的桌上已叠了五个大海碗,此刻手上的第六碗也快见底了!
哗!大胃王!如果他每天都这么吃,赚的钱够他使用吗?
富蓣看呆了去,咋舌不已的同时忍不住打量起那名年轻男子,应该不到三十岁吧?由于是做粗工的人,所以看起来很壮硕,隐约可以看到他汗衫下偾起的肌肉随着吃食的动作而忽隐忽现。
照他这种食量,倒不如跑去那种三百九十九元吃到饱的餐馆吃饭,包准全台中市的自助餐老板都含泪关门;而他吃起来也比较划算。
面来了,她心不在焉地捞着面吃,甚至没心情去计较豆芽放得比面多。几乎是忘神地盯着那名男子的侧面,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
这男人不算好看的,而且是做粗工的人。
他的眉毛很浓黑,但他是工人。
他的眼睛不但没双眼皮,左眼尾还有伤疤,面相学上俗称“破相”,怕是一辈子也赚不了几个钱的。工人嘛!
他的腿长而有力,包裹在牛仔裤下更见帅气,上身一件无袖汗衫也早已脏了大半,汗水又不断地沾黏在其上,颈项、下巴全是汗滴。五月天还不算热,这人却因为卖命地吃着午餐而汗流浃背。
富蓣讶异自己居然产生了看到“钱”的相同心情——会发热、心跳神速,双眼泛晶采且舍不得移开注意力。这辈子居然有其它东西可以引发她对钱财的相同反应?
那是一个工人哪!
工人=没钱=贫困=一辈子落魄!
搞不好一日赚得的钱还不够他吃三餐哩!
富蓣心下做了数百次的评估,种种冷静的判定都宣告了这个男人一点条件也没有,更不值她大流口水,但她的症状却没有减轻,反是直勾勾地盯着那男人瞧。天晓得她发了什么疯!
更可怕的是她居然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往那位仁兄的桌子走去,然后直楞楞地赖在那里,就盯着狼吞虎咽的男子瞧。
康恕馀放下他的第六个空碗,正打算叫老板来结帐,抬头才看到眼前站了位身穿名牌、打扮纯然是粉领新贵样的中等美女;面孔姣好、身段匀称,只可惜表情太过呆滞,像被定身似的。
“有事吗?”他只得开口问。
嗯,他的声音很清亮有力,适合唱歌。
“小姐?”他又问了一次,不太肯定自己是不是遇见了疗养院逃出来的精神病患。
“哦!呃,你好。”她回过神,抬头看着已站起身的男人。莫约一七八的块头。
“我要结帐,你挡住我的路了。”他指着极明显的事实,暗示她小姐快快闪人。
“呃,是吗?”她连忙跳开一小步。
康恕馀也不多话,捞起他的工作帽便结帐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很令人讶异的,她居然尾随其后,不由自主地脱口问着。
付完了钱,不理会老板暧昧的挤眉弄眼,他反身道:
“我没有钱买保险,对任何直销或老鼠会皆无兴趣,也不必推销什么情趣用品或糖果内衣,因为我用不着。事实上我付完了面钱,身上只剩一百五十元是要用来吃晚餐的,我不会买你任何东西。”
是了,这衣着高级的女人如果不是某种病患,便是无孔不入的直销小姐,他可没有体力供她耗,尤其他没钱。早点说明白,也省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我没有东西要卖!”幸好这位仁兄尚有口德,没有以为她正在做“阻街”的行当。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