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二十岁的少女会害怕,现今二十八岁的女人已学会掩藏,并且装饰着冷静的面具。
如果贯通了她所有的记忆,她会怎么样呢?
是回到全心信赖他的过往,还是独立自主的现在?只要爱他依然,她的面貌不一定得是如何,但他非常好奇就是了。
怀着三分恶意、二分不甘与五分的希冀,他引导着她去回想。只不过她爱得小心翼翼了,她的思考模式仍是如一的做最坏的打算。因此,她退却,不过他不会允许的。
“卫?发什么呆?”裴红叶好笑的在他面前挥手,从没想过这男人居然也有失神的时候,在人前0也!
他在香味的牵引下伸手一揽,制不了渴盼的寻找她唇印下深吻。
“你好香……”吻迹延伸到颈项。
“爸爸犯规!我刚刚说妈咪好香都没有亲0也!”卫朗在一边抗议。
“有孩子在,别这样。”裴红叶急忙推开他,拉了小朗就往餐桌带去,红通通的双耳泄露了羞赧的心事。
他笑着跟在后方,明白不管是青涩的少女或是女强人,她在感情上仍是纯真害羞的。
“好好吃喔,我喜欢吃鳕鱼。”一桌子的中华料理,吃得卫朗眉开眼笑。
“朗儿不挑嘴真好。”裴红叶替他布着菜,很欣赏卫极教育孩子的方式。
“这孩子性格很好,不难带。”
“真希望我也生得出这么好的孩子。”与卫极交往,不免会想到日后种种。
卫极肯定道:
“你可以的。”事实不就摆在那儿?
她想到了早上朗儿的忧虑,正视他道:
“即使以后我有自己的孩子,也会视朗儿为己出。我从没有这么想疼爱一个孩子过。”
“我相信。你哪舍得对朗儿不好,我们朗儿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孩子呢。”他骄傲的宣告,并逗笑了卫朗。
“对呀!我爸爸还说要把公司送朗儿。”中午吃完了饭,朗儿就被父亲霸占上顶楼,陪他玩室内高尔夫,直到下班还依依不舍,约好了明日再见。
“哦?那可不行。小朗喜欢大自然,阳台盆栽长的甜椒、花朵,都是他打理的。他会是最棒的农夫。”虽然他也曾私心想让孩子接自己的事业。
“我爸爸说小朗有经商的天分。”
“如果以后他转了志向,要接也该是接我的。”
她无意在这话题上大眼瞪小眼,只希望他日后与父亲相见,不会在这话题上吵翻脸。
“我父亲想见你,可以吗?”她问。
“什么原因?”他反问。
“他对他女儿的意中人很好奇,成吗?”
“有何不可。是该见个面了。”
她挑眉。
“你似乎对我很有把握。”感情的进展出乎意料的快速,几乎是发现自己已喜欢上他之后,便教他毫不客气的掠取了整片芳心。有点失矜持的不愉快。
卫极拉过她一只手。
“相信我,你这辈子该是我的。”
她不动声色,心下不快的想起其他曾属于他的女子。
“话别说得太早。”
“该相属的人终会相见。你看不到我们指头上的红线吗?”他把玩她素白的手指。
顺着他眼光看向交缠的手,眼光蓦地一沉。
他右手中指还套着婚戒,口中却向她承诺着永远,多么荒谬的画面!
若无其事,但坚决的抽回手,见卫朗已吃饱,她道:
“朗儿,要不要看卡通?刚才我们有租柯南的录影带,现在可以看了。”
“好耶!”他欢呼,跳下椅子跑去客厅了。
卫极大概猜得出她要变脸了,但为什么?是什么使她情绪倏然低落?她脑袋瓜子又转到牛角尖的方向了吗?他兴味的研究她开始挂上冷淡面具的脸孔。
原本不愿再提起过往,但总会不由自主的去想。爱上一个人就是这样吗?不甘心只拥有现在,甚至想清算他的过往?她以为自己不是小心眼的人,但他手上的戒指坏了她所有好心情,是不争的事实。
她艰难的问出口:
“我曾经是个替身吗?”更想问的是:现在的她仍是个替身吗?好方便他的追思。
他不意外的扬起眉。人的本性永远不会改变太大,可不是。
“对别人或许是,但对我则不是。”
“你曾经对我说过这句话吗?”她惊讶着这与梦中叠合的回答。她的梦境到底反映了多少真实?多少虚幻?
“对。”“你不打算全盘托出吗?现在也不行?”
“我有我男人的尊严。你必须自己想起来。”
她闻到一丝恶意、一丝渴盼。疑惑道:
“你似乎有点怨我?我得罪过你吗?”
卫极再度拉回她手,对她的敏锐投以欣赏的微笑。
“你得自己想。而我会解答你每一次思考过后的疑惑。”
“报复我忘了你?”
“有一点。”他笑了下,才正色道:“如果由我来说,你可能只觉得听到一个故事。你必须不断的回想与猜测,才找得回失去的那一段记忆,也才能让自己体会曾经历过的。那对我们两人都很重要。”
她凝视他的眼,心悸着他辐射出的深沉情感。以前那一段是怎么回事?凭什么他非要她想起?失忆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竟能让他眷恋?
此刻她不知该吃味着已亡故的速水咏子,还是失忆的自己了,而他的情感到底……。
“我这几年来一直持续作着一些梦。”她决定告诉他一些记忆较深刻的片断,陈述间不忘观察他的反应。
他安静的听完,不做任何评判,但眼中的阴沉消散了许多。什么地方取悦他了吗?她猜不出来。
“最近还作梦吗?”他轻问。
她摇头。
“有,但不常。有时醒来甚至忘了,你能给我一些指引吗?”
“你梦得还不够多。也许是你一直没刻意去回想,否则,应该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那种根植在你脑海中的感受,你不会轻易忘掉的。”
“也许你该给我更明白的解答。”
“不。”他摇头。“你得想起什么,然后来向我求证。”
“要是我想不起来呢?”她想要看清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想要知道若是全然没有以往,只有现在与以后,对他是如何的感受。
他定定看着她,坚决的向她施压:
“你必须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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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梦境是一片沉沉不见彼端的阒暗。
痛!撕裂全身细胞的痛楚正在蔓延,无止境的加深,没有终点的扩散。
她感到自己快要死去!
无边的痛楚引发她的恨怨怒叹,所有负面情堵不断炸裂出来,化为一串诅咒。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那么流利的嘶吼出骂人的话。
而她的拳头,天啊!竟还有力气招呼向她心爱的男人身上!如果她身体可以动的范围更多,相信此刻她必定会在他俊朗的脸上一步一脚印!
“对不起!是!都是我的错!你可以打我,但拜托你留点力气……。”男人忧心如焚、汗如雨下,叨叨的絮念些什么,在她的上方不断的为她拭泪与汗。吵死人!
而她只想打他!为什么?梦中的她是这么爱他呀!
可是见到他的鼻青脸肿,居然让她有着嗜血的快意!
好痛!好痛!痛得快爆炸了!
趁着他又伸手拭她的汗,她攫住他手,已然丧失神智的狠狠一咬……。
血腥味入喉,好多人在周身惊呼,似乎在叫她用力,也叫她松口。
不!她不!好痛好痛!
地想脱离现况,又不想松口。荒谬的想着:他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居然有人鼓吹她必须更用力?
突来的一股松弛感,又像是心头紧绷多时的弦终于绷断,耳鸣声轰然,使得她听不真切其他人在喳呼些什么。
果然,咬他才是最正确的脱离痛苦良方!
瞧,现在不是好多了?痛楚仍在,但一点一滴的减轻中。
好坏的他,居然因为怕痛而不告诉她。早让她咬不是皆大欢喜吗?害她痛了那么久……。
梦中的她,含着些微的血腥味,满足的睡去。
筋疲力竭。
※ ※ ※
又一份传真。
趁着暑假回中部与未婚夫相聚的罗蝶超捎来她补充的资料,补充的内容并不多,但有了确切的日期。
速水咏子发生船难的时间是七月份,而红叶去日本然后失踪却是八月份。
最重要的,卫极与速水咏子却是于当年的十月结婚!
简单的一个明确日期,却教裴红叶陷入巨大的惊骇当中,几乎要立即冲到卫极面前问个明白。但不行!她强自按捺下激动,逼自己先想过一遍再去找卫极。
你会不会怀疑与卫极结婚的人其实是你?
蝶起在传真纸下方问了这么一句。红叶何尝不是立即有这个想法!
卫极手上的婚戒是她替他套上的吗?一波暗涌而上的喜悦,带来一丝甜意……。
她曾结过婚吗?低首瞧着自己光秃的十指,她的手指曾被套上属于某人的印记吗?
为什么是速水咏子的名字?
有可能是当时失忆的她,需要一个名字去做户政登记?也有可能卫极是娶他表妹的灵位。依中国人的说法是未婚而身故的女性需要以冥婚方式来收纳她的魂魄,免于沦为孤儿。
速水咏子的母亲是华人,很有可能。
涌上来的疑惑太多,反而后者的可能性居大!何况还有个朗儿不是吗?前阵子才过完八岁生日。目前二年级,算来是八足岁才是吧?可是这么算来又不对了!一九九一年速水咏子死亡,她自己失忆,而卫朗出生……
朗儿是速水咏子生的吗?还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