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要乱碰啦!」那透明的身影叫著,却无力做任何反击。

「怎么会这样?你长得好奇怪哦。」她扭了扭小屁股,转身正对著小男孩而坐。虽然他是透明的模样,但她还是可以看得很清楚他的长相以及他身上的颜色。

比如说他跟她差不多大,但头发是金色的,嘻......不过他的前额有一撮黑发就是。她有直直的长发,黑色的,与他的小卷发不同。还有哦,他长得好好看哟,虽然他的眉毛中间有一道红色的伤痕--

「你受伤了呀?痛不痛?」

「那是以前的伤口,早就不痛了。」小男孩有一双灰黑色的眼,而那灰眸正牢牢盯著她看。

「我觉得你很面熟池。我们见过吗?会不会是以前幼椎园的小朋友?你也是读『安雅幼稚园』的吗?」

「什么叫幼稚园?」

「就是上学的地方嘛。不过因为我要上小学了,所以就毕业了,我六岁了哦,你呢?」

小男孩大大的眼中仍是挥不去的两丸问号,不过他无意追问出更多他完全不懂的答案,然後让那些所谓的「答案」成了他累积不化的问题。

「我快要五百岁了。」所以他不必和小女生一般见识。

「骗人!」小於悠当下给他吐槽。

「真的啦!我刚才终於算清楚了。我睡了四百九十年,在还没睡之前以你们人界的年龄来算,差不多要十岁了。」他挺起胸膛,这样的加加减减下来不刚好五百年吗?真是时光「睡」逝匆匆而过啊。

「啊!」终於想起为什么会感觉到他很熟悉了。「你是不是殷佑?那颗珠子里的人......」

「什么珠子?是水晶坠子,有太极图案的紫白水晶,用来守护我的灵魂。还有,我叫殷佑,是金狼族的王子,可不是什么孤魂野鬼喔,要记住。」

「原来你长这样啊,看来和我一样大嘛,还骗人说你有五百岁,我才不让你骗去!」她扬起小下巴,证明自己不是容易上当的小笨妹。「对了,你来我梦里做什么?」

殷佑抓了抓头发,对自己的模样也很存疑。但打他有意识以来,就是这模样了,在没人能给他解惑的情况下,似乎只有靠自己去找答案。而他之所以来到她的梦境,正因为这里是他唯一可以进入的地方。

如果说水晶圈围住他的世界,不让外力有机会伤害他,那同时也代表著因为被保护,以致於他的行动完全受限。他目前仍没有能力脱离水晶,甚至使用了灵动力,也无法抵达十公尺以外的地方。

但很奇怪的是,当小女孩睡著後,环住他的光圈竟洞开了一方缺口,形成一条接触外界的通道。他当然会立即去探险,因为在他醒来那么久之後,被困宥的窒息感已快逼疯他,顾不得自己此刻的身体状况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虚弱,他就是穿越过来了--很意外,他见到了小女孩,这个唯一能与他沟通的小不点儿。也直到此刻,他才看清她的模样。当他在水晶里面时,只能感应到她的思绪与声音,却不能「看」

她。

现在看到了,觉得她真是个好可爱好漂亮的小娃娃!基於英雄本「色」的天性,他原本不驯的口气软化了一百八十度不止......不过,为什么他可以来到她的梦境中呢?他与她之间存什么重要的连系呢?

「殷佑,你没有回答。」

「我也不知道我来你梦里做什么,以後等我知道了再告诉你。」

「哦......好吧。」她也不为难他。

「你可以叫我佑哥哥。」他托大地宣布,活像是至高无上的恩宠。

「才不要!我要叫你佑佑,然後你可以叫我悠悠,我们可以当好朋友。」她大方的伸出手。

殷佑双手抱胸。

「我五百岁了!不行,你不可以叫我佑佑!」好跩的样子,全然没有落难王子的自觉。

於悠抿了抿小嘴,觉得这个新朋友真龟毛。也不勉强,她道:「不做朋友就算了,再见。」

「嘎?!等--」

就像突然断电一般,小小宇宙由原本的米黄色调一下子没入黑暗的魔掌,在小女孩以一声「再见」消失之後,梦境像泡沫般破碎,至於还呆在幻境里的人嘛......

就只能毫无选择的再度被金光包围在独他一人的寂然里,无能为力的啃啮他的哀怨......

「真的要送我?」於悠开心的从韩璿手中接过水晶项练,迫不及待的套在颈子上。

原本该是由季呈志转交给於悠的,但今年以来,公司都处於忙碌不堪的情况,不断而来的订单、不断扩大的公司规模,代表著财源滚滚,也表示著主事者必然比陀螺还忙,这个交付的任务当然就委托给正在放暑假的韩璿了。偌大的「殷园」通常也只有她们两个在。

「这本来就是你的。」韩璿露出帅气而迷人的笑,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这练子戴在小东西身上无比恰当。

「可是这是阿姨的啊,我看过她戴的。」

韩璿揉了下鼻子,吁口气道:

「虽然你还这么小,并不容易埋解我所说的,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这是伺令主的信物,而你就是伺令主。」

「不懂。」

( 不懂。)另一个声音同时也道。

「咦?」谁在说话?她左看右看,後来往下看著水晶坠子,低喃道:「佑佑......」

「怎么了吗?」韩璿问。

於悠缓缓摇了摇头,决定守住自己的小秘密。

幸而韩璿也没对她的异样放太多心思,她接著道:「别管那些名词了,我们来谈一下你我之间的血缘关系吧。如果仔细推算,你应该要叫我一声表姊的,因为很久很久以前......」

「表姊?」啊......韩璿是......女的!

(骗人!他骗人!明明是男的!)另一个声音也叫嚣著。

「是的,表姊。」韩璿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声,也无意多做解释。「大概在五百年前,我们韩家的一名女儿嫁给了管家的男子......」

(啊!啊!他的意思是你是韩弄潮的後代!天啊......)

「谁是韩弄潮?」於悠好奇地问。

「嗯?」韩璿诧然,忍不住仔细端详著小女生天真纯洁的大眼。

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但在於悠而言,可正热闹著呢,因为殷佑已大呼小叫的说明了起来--(你的老老老祖宗是管又寒与韩弄潮。那么说来,韩璿是韩观月的後代了,一定是!)

「於悠,你怎么会知道韩弄潮这个名字?」韩璿问。

「我知道啊,有人告诉我,我就知道了。」於悠回答道。可惜年纪尚幼,没办法真正翔实表达她此刻的经历。

韩璿微笑。听说历代伺令主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异能,一直以来她相当存疑,不过今日以後,也许她该试著去相信才是。

「别人还告诉了你什么?可不可以对我说?」

「他说你是韩观月的後代。」

「是的。」韩璿高高的挑起眉毛。「事实上,我们四个家族都有很深的关系。比如说老祖宗韩观月娶了季家千金,然後季家百多口人一同搬来与我们为邻,往後几代又出了几对夫妻。虽然到了我们这一代关系远了,但真要推算,血缘亲情仍是存在的。」

「所以我们才住在一起对不对?」於悠扳著手指头算著:「你、我,还有季叔叔和朱叔叔,刚好四个。」

(奇怪,你们住在一起做什么?)那声音问。

韩璿点点头,嘉许的轻抚她小脑袋。

「也许现在你还不懂,但既然你已接下了伺令主的位置,我就得告诉你这件事。记住,千万不可以弄丢这条项练,它是你的责任。」

「我不会弄丢的,我好喜欢呢,而且他会跟我说话哟。」於悠兴高采烈的宣布这个秘密。

(不可以说啦!)气急败坏的声音。

但他显然是多虑了,因为韩璿压根儿不予采信。小孩子嘛,总是异想天开了些,她相信於悠只是太寂寞了,把自言自语当成真有人与她对话。

还只是个孩子哪......

轻轻将小家伙拉入怀中轻搂著。以一个刚失去母亲又远离家人的六岁孩子来说,於悠坚强得让人心疼。以往的护令使者们虽有伙伴间的默契,但又独立的各行其事,互不干涉;如今这个新成员,想来是不能这么对待了......

韩璿向来清冷淡漠的心为这小女生做了修正,自此以後,揽下了伴她成长的责任,再无旁贷。

「因为一个传续已久的责任,让我们聚在一起,我们将会看到『结束』,这也算是难得的因缘吧,就算几年後注定要各分东西,现在的日子也该好好的过。」

(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叫他放开你啦,悠悠!)全然听不入耳韩璿的感性语调,殷佑一心刺目於「他的」小朋友被吃尽豆腐的画面。如果声音可以转化为具体的影像,那他现在肯定是跳脚不已、气急败坏了。不知道为了什么,他就是很讨厌、很讨厌有人对那个漂亮的小束西动手动脚,简直是太过分了!色狼,登徒子!

悠悠是他的!他的啦!

还不放手?气死人了!

没有人可以告诉他原因,但殷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正在「复原」中。不再没日没夜的昏睡,不再只被困宥於水晶中,连灵动力都发射不出去。於悠身上似乎有一种灵气辅助他得到一些力量。

力量并不算强大,和他曾经拥有的相比就像一滴水之於河流;更别说很久很久以前,他的法力只是狼族内初级班的水准而已。

但只要不是动弹不得,任何些微的改变,都足以令他欢呼。重要的是,如令至少有人可以与他沟通了,即使只是个六岁小女孩。

殷佑想了很久,在沉睡了四百九十年之後,不会无缘无故的醒来,就算当年父王将他的小命寄生在水晶中,是有设定复苏年限的,但任何一个咒语都需要某些外力的触动。也就是说,於悠恐怕是触动他的重要人物。

那是否解释了他为何是一个六岁小男孩灵体的模样?明明四百九十年前他是一个十岁小男孩嘛,没理由缩水呀。

他需要更大的力量来让他推算出更多的事,那将会是艰巨的任务,因为他的力量弱到令他想哭。每天能保持清醒,并且去理解现在的人界情况已经花去他所有的心力了。

哎呀......最烦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该做什么好来改变现况。当年父王也不下道咒语好让他醒来後就可以得知一切,他老人家难道会不知道就算他儿子可以自行推算出发生过什么事,但也得要有法力辅助啊?但他醒来至今......十天了吧?还是没半点法力啊。

「汪汪!」

正在自艾自怜间,他突然听见狗儿的吠叫声。哪来的狗?好奇心使得他丢开冥想的心思,转而全心去感应於悠的思绪,以及周遭的波动。

「朱叔叔,好可爱的狗狗哦,谢谢你!」於悠一把抱起出生才三个月的博美狗,很高兴得到这个礼物。

朱圣伦耸耸肩。

「我今天帮宠物店拍参赛的照片,看到这只狗又小又乖,觉得适合你,就带回来了。」

对於这个六岁的孩子,虽不知如何去照顾,但都尽力提供关怀,至少当他们待在「殷园」内时,无不想让小丫头展现快乐的欢颜。

「好可爱哟!以前妈妈都不让我养狗狗,因为我们住的是公寓,会吵到别人。」她把小脸埋在狗儿毛绒绒的颈子间斯磨著。

「我们这边地方大,你可以带它到院子里散步。」朱圣伦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

「嗯!我会的。」她已迫不及待要带狗儿去外面跑一跑了。

朱圣伦点点头,看了下手表。

「叔叔还有事,你自己玩吧。有问题可以到三楼的暗房找我。」实在没有与小朋友相处的经验,反正看到她开心就好,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

「好,我去玩了!」於悠小快步的由厨房的门跑出去,一路跑到韩璿帮她做的秋千前面才停止。

後院植了十来棵榕树,形成一大片清凉的林荫,在酷热的夏天到来时,这里是最舒服的游玩场地。

「狗狗,我来帮你取名字,要叫什么好呢?」

(叫笨蛋好了。)殷佑很热切的发表意见。

「啊!殷佑你醒了?”配戴项练多日以来,於悠已经习惯他随时发出声音了,也知道他常常在睡觉,像是永远也睡不够似的。不过每个晚上都会来她的梦中与她聊天,那时他的精神就很好了。

(哼!一只丑笨狗。)像在与谁生气似的,殷佑语气里充满恶意的嫌弃。

「哪会丑?狗狗很漂亮的!」她放手让小狗去玩,见到它直追著自己的尾巴绕圈圈,忍不住咯咯笑著。「好好玩对不对?」

(真是令人受不了的笨。还有,它一点也不漂亮,不要养它。)

「乱讲,它很漂亮啦。小狗狗就是要笨笨的才可爱嘛。」当博美狗绕了数十圈还追不到自己的尾巴之後,气喘吁吁的奔回她怀中,伸出舌头直舔著她粉嫩嫩的苹果脸蛋,讨好又撒娇的。

(叫它走开!)殷佑高声叫著,非常非常不悦於那只笨狗的非礼行为。它凭么舔他的人?!一只蠢得半死的玩具狗也敢偷香!

「啊!」还来不及询问殷佑在生什么气,就见得原本乖乖待在她怀中的博美狗像被丢开似的滚出她双手,并且还翻了几翻才停住。

「呜......呜......」博美狗像受了极大惊吓的夹著尾巴又退了好几步,叫声鬼哭神号。

「怎么回事?」於悠张大嘴巴低问。

咦?!同时间,殷佑也发出不明白的疑问声。

「狗狗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只见那只小狗退得更远,最後更是一溜烟的窜入树丛里不见踪迹。

「不要跑啦!不乖的狗狗。」

(悠悠,不必追了,它不敢靠近你的。)

「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

(嘿嘿嘿......)一连串得意的笑声。

「你在笑什么?」

(没有啊!)怎么可以告诉这个小女生他刚才突如其来的怒火(妒火?)烧出了他动物强者的本能。他可是狼王子咧,随便伸伸手指就可以把那只小笨狗吓得屁滚尿流了。与其说狗儿是惧怕於悠,还不如说是没胆靠近水晶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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