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时容离她已经越来越近,温从安摸到门板边缘,用力推着想要把他关在门外,可是门板像是被固定在原地一般。温从安低头才看到,他的鞋子抵在门板上,而他还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看着她,确切的说是有一种炙热的眼神,凝视着她。
莫时容忽然翕动薄唇,声音极轻微哑着问:“你刚刚,打算和我说什么?”
说什么?他这一抱已经让温从安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她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影子,胡乱的想着她刚刚想说的话,是什么来着?
温从安努力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双手推着他的手臂:“你、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嗯。”莫时容抿唇应着,手臂上的力道却未松分毫。
温从安察觉出他眼中神采细微的变化,于是在他再度拉近距离之前,双手用力抵在他的胸膛上,呼吸变得有些喘:“你说……不会对我做什么。”
莫时容无奈的垂下眸子。温从安听到了他轻声的呢喃:“最近我说了好多话,从安,你怎么偏偏只记得这句。”
莫时容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抚着她乌黑细软的头发,“休息吧。”
“嗯。”温从安咬着唇轻应一声。关上门后,温从安才猛然想起,她本想,和莫时容说一声谢谢的。谢谢他照顾聪聪,谢谢他保释了她的父亲。
唉……温从安揉着头发轻叹,拖着步子走到床边,扑倒在床上,懊恼的闭上眼睛。她的立场怎么能如此羸弱、如此不坚定?以后的路还很长,有聪聪在她注定要和莫时容有接触,一开始便已经这样,那以后还怎么办?
温从安的手指不禁覆上唇瓣,虽然只是嘴唇的触碰,虽然只是短暂一瞬,可是她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和呼吸,还有那熟悉的吻……
温从安快速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用手腕的丝带三两下便将头发梳在脑后,走到墙边,手臂贴着墙根翻身倒立。在伦敦这些年,每次情绪烦乱复杂,她都会用这种办法来平复心绪。
温从安算是在莫时容的别墅住下了。
在那一个吻之后,第二天的温从安努力忽视莫时容的存在,全心全意都在聪聪身上,早上陪他吃饭,送他去幼儿园,下午再到幼儿园接他回来。
送过聪聪到幼儿园,温从安便前往医院陪伴父亲。
昨天她离开之后,温尚良不再向之前那样平静,一直呜呜的想说什么,能够活动的手总是从被子下伸出来,胡乱的挥舞着。看护一直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才想到,也许他是想要找东西。
看护翻遍温尚良简单的行李包,最终从一件外套里找到一封折叠的信,封口密封着,封皮上写着“从安亲启”。看护把信抵到温尚良眼前,问道:“是这个吗?一封信。”
温尚良那被皱纹布满的眼睛看着看护手里的东西,很费力的才看清。眼眶慢慢变得湿润,他努力指着信,指着信上的名字,呜呜啦啦的说着。
看护心领神会的点头:“我会把信交给她,你放心。”
于是隔天温从安进到病房,看护便第一时间把信交给了温从安。当时刚好医生查房,温从安便匆匆将信放到包里,并没有立刻拆开来看。
查房之后,温从安又和主治医师谈了温尚良的治疗计划,中午时分,才回到病房。
温从安陪着温尚良一起吃了午饭,和他简单讲了这几年的生活,讲她在伦敦的发展,挑着好消息,讲给温尚良听。温从安没有告诉他,她已经有了孩子,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像他解释孩子的爸爸。她想,父亲对莫时容也许还存在着怨恨,而他现在不能说话,她也不清楚父亲内心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午后,温从安从医院离开,打算赶回她在京城的家。
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温从安已经决定从伦敦皇家舞团辞职,为了聪聪,也为了父亲,她要留在国内。温从安这样做,等于放弃了更好的发展,放弃了前途,国内再怎么样也比不了伦敦能够提供给她的机会,但是温从安很坚定。托尼则劝她再好好考虑,可是温从安拒绝考虑,电话彼端的托尼简直是痛心疾首,惋惜又感慨。
房子已经空置了许多年,需要彻底清扫,很多东西需要更换。温从安早晨便预约了保洁服务,打算把房子彻底清扫,更换老旧的东西,而她也打算搬回来住,一直住在莫时容哪里根本不是办法。
聪聪对于温从安要搬走这件事,表现的非常的抵触,像是温从安要消失一样,抱着她的双腿,哭的撕心裂肺。温从安几乎是瞬间,就动摇了。
“川川的、妈妈、和川、川在一起,为、为什么妈妈要离、离开聪聪?”聪聪拽着温从安的手,一只手不停的揉着眼睛,非常不理解一般,抽噎着问。
温从安抱起聪聪,紧抱着他的肩膀,声音呜咽:“妈妈不走,聪聪乖,不要哭,妈妈不会走的,妈妈永远陪着聪聪。”
温从安不想伤害聪聪的,原本她准备慢慢同他讲,他们只是不住在一起,但是聪聪每天还能看到她,她可以一直陪着他从早到晚。不过,聪聪这一哭一闹,彻底断了温从安搬走的念头,所以为了聪聪,什么局面她都可以面对,不论何种情况,她都能接受。
温从安紧抱着聪聪,一声一声哄着。聪聪窝在她怀里,虽然已经停止哭,仍然上气不接下气,小脸和眼睛都是红红的,看起来委屈极了。可是小手,紧紧抓着温从安的衣服。
聪聪还很小,从小妈妈便不在身边。妈妈不在时,他想念妈妈,看妈妈的照片和视频,努力用画笔画出妈妈的样子,同样他也习惯了没有妈妈的日子,所以即便是只有爸爸,他也生活的很好。但是现在,他有了妈妈,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妈妈再离开,对聪聪来说,才是最大的伤害。
温从安妥协了,一切为了聪聪。温从安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的认识到,没有她,对聪聪来说,是怎样的伤害。聪聪没有出生在一个完整的家庭,这让温从安充满愧疚。
夜深人静的时候,许许多多翻入杂乱的思绪充斥着温从安的思想,那封被她塞进皮包里的信也因此被她彻底遗忘。
就在温从安辗转反侧睡不着之际,床上的她听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温从安拥着被子坐起来,跟着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是我,有话说。”
是莫时容。下午聪聪哭的时候,他并不在家,这么晚还来敲门,肯定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温从安有些胆怯的下床,走到门口,沉下一口气打开房门。感受到他的阴影罩过来,温从安不敢抬头看他。
莫时容没有说话,而是递过来一个移动硬盘。温从安不解的看着,抬眸问了一声:“是什么?”开口之后她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完全不像是她的声音。
莫时容也因此,眉心皱的更深,不过他紧抿着唇,没有说什么。直到温从安接过硬盘,他才说:“打开看看吧。”
说完,莫时容便转身走开,非常果决,丝毫没有犹豫。温从安无力的倚着门框,收回了望着他背影的目光,闭了闭眼眸。莫时容一定生气了,因为她要搬走,因为她惹哭了聪聪,因为她又一次伤害了聪聪。
温从安关上房门,颓丧着肩膀、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房间,打开电脑,把硬盘与电脑连接。
第二天早上,时间才刚过六点,温从安便迫不及待的走出房间,面不改色目不转睛,直朝着莫时容的房间走去。没有洗漱,头发也一改往常的柔顺,而变得凌乱,双眼布满了血丝,眼睛下面还有着浅浅的阴影。鼻头和脸颊也红红的,这一刻的温从安憔悴不堪,可是眉眼间却有着坚定,有一种攻不可破的情绪。
温从安在莫时容房间外站定,深呼一口气,开始敲门。在等待开门的那段短暂的时间内,温从安闭着眼睛,脑海里闪过很多片段,她怀孕时、第一次看到四维彩超照片时、第一次看到聪聪时,和聪聪玩闹、喂聪聪吃饭、抱着聪聪睡觉,好多好多,可是,还远远不够。
莫时容打开门看到温从安,并没有诧异,他仍然紧锁着眉心,这一夜,大概他也没能睡好。他没有说话,沉默的看着眼前低他许多的小女人。
“结婚吧。”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头,仿佛以此来给自己力量,温从安怕他没有听清,于是再度重复:“结婚吧,你和我。”
作者有话要说:噢噢噢噢噢噢吻没有后续,但是,从安做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孩子为大,有聪聪在,还有什么是搞不定的??
温尚良给从安的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移动硬盘里,又放着什么捏?
第85章
移动硬盘中,记录了聪聪从出生到现在,成长的点点滴滴。哭的、笑的、安静的、跑跳的,有照片,有视频。
起初,温从安并不知道硬盘中是什么,她满怀疑惑的点开,当她看到几乎铺满屏幕的文件夹,眼泪即刻便涌出眼眶。
“小聪聪同学会爬了”、“聪聪的初体验——站立”、“聪聪一岁生日”、“聪聪会喊妈妈了”,诸如此类让温从安飙泪的文件夹,她放在笔记本触摸区的手指一直在颤抖,激动的她甚至点不开文件夹。
这些年,她都错过了什么?关于聪聪出生到现在的四年多时间内,她没有参与过,错失了初为人母的重重体验与喜悦,错过了聪聪最需要她的时刻,她对聪聪的亏欠,实在是太多太多。
温从安的视线是模糊的,她的手指不断敲着触摸板,终于点开了其中一个文件夹,有一些照片,还有视频。温从安先打开视频,一段熟悉的声音,随着画面,倾泻而出。
“莫温原请看镜头。”
是莫时容的声音,他拿着摄像机,对准坐在宝宝椅上的聪聪。只有一岁左右的聪聪,看起来很瘦小,但是精神百倍,尤其是那双圆圆的大眼睛,像玻璃珠子那般清澈透明,脸颊粉嫩,五官精致漂亮。手里握着小勺子,面前放着同颜色的小碗,勺子在碗里搅动着,却将小碗打翻。
莫时容的手在镜头中出现,修长有力的手指将小碗拿起来放好,再度说:“会说话的小聪聪,请对着镜头说话。”
聪聪依然玩着自己的勺子和小碗,丝毫不理睬举着摄像机不停说话的莫时容。
莫时容举着镜头对着聪聪,沉默好久,似乎传出他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画面在这一刻非常晃动,像是摄像的人正在转换位置。当画面再度变得稳定,摄像机已经位于餐桌之上,画面刚好将莫时容和莫聪聪父子俩框在其中。
父子俩丰盛的午餐也在这时被纷纷端上餐桌,莫时容驾拿起聪聪的专属小碗,轻就熟的喂他吃饭。
当聪聪想吃什么,会伸着指头,不会说话的的他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但是莫时容总能领会聪聪的意图。聪聪的嘴巴里充满着食物,腮帮子鼓囊囊的,大眼睛忽闪着,眼神偶尔扫过来,看到摄像机上闪烁的小红灯,指着摄像机,同莫时容“嗯嗯”的说话。
温从安根本看不够,只是聪聪在吃饭而已,她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呼吸也变得好慢好慢,希望时间也可以慢下来。
莫时容抽了纸巾,帮聪聪擦嘴巴,一边问道:“好不好吃?嗯,聪聪?”
聪聪忽然着眼睛,认真的点头。
莫时容从一旁拿起一张照片,送到聪聪面前。聪聪看到照片,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眼睛中骤然闪烁出光彩,小指头指着照片,咯咯的笑着。
“她是谁?”莫时容问。
聪聪飞快而不需要任何思索的喊了一声:“妈妈。”并不是很清楚的发音,但是足已能听分明,他在喊妈妈,他从未见过、但仍然认得的妈妈。
莫时容把聪聪从宝宝椅中抱出来,抱在怀里,面向着镜头,眼角微弯,蕴着令人沉溺的温暖和柔情,嘴边噙着笑,很淡,但是很温暖,“12月17日,莫聪聪10个月零20天,聪聪第一次喊妈妈。”
画面最后的定格,是莫时容亲吻聪聪的脸颊。这温暖的画面,却让温从安哭到崩溃。
硬盘中收录着许多照片和视频,甚至还有父子为温从安庆祝生日的记录。那些视频和照片的右下角的时间,正是温从安生日当天,从她离开后连续四年。每一年的照片中,聪聪都会有变化,神奇的成长过程,让一个只懂哭闹的小宝宝,变成如今小大人般的可爱暖男。
温从安一一点开视频,其中一段是聪聪对着镜头唱生日快乐歌。他站在椅子上,拍着手,神情认真,对着镜头,声音字正腔圆。他面前,是一块翻糖蛋糕,蛋糕上是翩然起舞的舞者,旁边撰写着“妈妈生日快乐”的字样。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和爸爸都很想念你。”聪聪头上还带着生日皇冠,他看看镜头,又慢慢低下去,最后,他走到镜头前,嘟着嘴巴亲吻镜头,并且说:“妈妈,我爱你。”
一夜的时间,根本没办法将那么多的视频和照片全部看完,但是一个想法已经在温从安脑海中形成,并且从一时的冲动,变成了确凿无误的抉择。她遗漏和失去了太多,她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为了聪聪,她什么都能做,即便是和莫时容结婚,只要能让聪聪生活在一个有爸爸和妈妈的完整家庭,那么她甘之如饴。
天还没有亮,温从安便再也等不下去。穿着单薄家居服的她夺门而出,直接冲到莫时容的房间前。
主动开口说结婚又如何?她,一个女人向一个男人提出结婚又如何?他们之间还有隔阂又如何?温从安什么都不管了。
“结婚吧,你和我。”
莫时容神色平静,可是墨黑的双眸之中,早已经掀起了狂风巨浪,汹涌而澎湃的情绪,几乎要将他自己掀翻。
莫时容灼热的注视,让一直凿凿笃定的温从安开始感到不安忐忑,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磕磕巴巴的解释说:“我、我不想聪聪不开心,不想他不幸福,为了聪聪我……啊……”
莫时容扣着温从安的手腕,骤然用力一拽,她便被从门口拽进房间。随着“砰”的关门之声,温从安已经被莫时容紧紧按在门板上。
温从安的背紧贴着门板,惊魂未定的她胸膛不停起伏着,双眼望着距离她不足二十公分的莫时容,充满警惕。可是她……
“咳咳咳。”温从安忽然被抢得咳嗽,眉心紧紧皱起,刚刚在心中升起的警惕也转瞬便消散。偌大的卧室里没有光线,厚厚的窗帘紧闭着,房间内烟雾缭绕,他身上,也有着浓重呛鼻的烟草味。
温从安的手在鼻口前轻轻挥动着,并且努力平息咳嗽。
“为什么抽那么多烟?”说完,温从安觉得自己不该多问,抽烟与否毕竟是他的个人自由。于是她改口说:“先去把窗子打开吧。”
“那不重要,”莫时容依然目光灼灼的凝望着她,拉开她放在鼻口前的手,握紧,本来就距离很近的他再度向她靠近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咄咄逼人:“为了聪聪,所以你打算和我结婚,对吗?”
“嗯。”温从安挪动不了分毫,只能拼命的往后倚。
莫时容眯起眼睛,额头重重的抵住她,语气见疲惫尽显:“若是为了我呢,你还会这么做吗?”
温从安觉得一股酸意上涌,眼眶也开始泛红,她紧咬着唇,努力克制着情绪,不让自己表现出脆弱。但是也不说话,其实是因为,她怕自己一开口,便再也收不住的哭起来。
良久,莫时容松开她的手,转而将她抱住,起初只是松松的拥着,渐渐的,手臂箍紧她的身子,她几乎是被他勒进怀里。莫时容贴在她耳边,用极轻却极坚定的声音说道:“和我结婚后,你不会有机会离婚,这辈子不管你愿不愿意,后不后悔,你都不能离开我,也不可能离开我。温从安,你一天是我的,便永远都是我的。”
温从安闭着眼睛,紧咬着唇不说话。莫时容松开她的身子,勾起她的下巴,“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温从安的眼角,被泪水沾湿,她很轻的点了点头。
抚着她下巴的力度忽然变紧,温从安吃痛的倒抽一口气,跟着,他的唇,便封上了她干涩的唇瓣。
并没有狂风暴雨般的掠夺,出乎意料之外,他的唇舌只是流连于她的唇瓣之上,并未更深一步,更没有情、欲,湿润着她干涩甚至起皮的唇,心疼一般的舔咬辗转。
这样的温柔以待,让温从安忍不住抽噎。而他的亲吻,也开始慢慢变了味道。变得深沉,变得浓烈,他将她紧拥进怀里,舌探入她唇腔深处,势做将她一口吞掉,又像是打算将她胸腔里的空气吸干。
温从安也第一次顺从了自己的心,手臂仍然挣扎着,可是力度实在是不足以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她的腰在他紧箍之下,不得不紧贴着他的身子,隔着衣料,感受着他身上灼热的温度。
可是,这时,身后的门板,响起一阵极轻的敲门声。虽然很轻,但是他们就在门后,依然非常清晰的听到。
温从安挣扎了一下,却悉数被莫时容化解,他显然不打算理会门外的人。
敲门声仍然继续,随后,聪聪的声音也隔着门板传来:“爸爸,把我的妈妈还给我!”
似乎带着起床气,还带着一点点委屈。房间内两个人都停了下来,只是莫时容仍然紧抱着温从安。他表情肃穆,双唇紧抿着,努力在压制着。
温从安甩开他的牵制,从他与门板间的夹缝中挤出去,抚平皱起的衣服,抚下凌乱的头发,深呼吸后扭动门锁,可是,莫时容的手臂仍然撑在门板上,目光紧紧锁住她。
“妈妈你快出来呀。”聪聪对着门焦急的喊着。
温从安轻咬着下唇,不敢开口说话怕被聪聪听到,只能用恳求的眼神望着莫时容。
莫时容觉得很无力,不得不败下阵来,收回撑在门板上的手臂,温从安却早已经准备好一般,瞬间便拉开门跑出去,莫时容去拉,竟然只触摸到她身上一点点的衣料,根本没有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