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韶雪自嘲的低声喃喃,“我现在这样子,都是自己作的。”
“看见什么了?”乔骆勋轻声问。
梁韶雪说着说着,委屈变成愤怒,手指紧紧抓着车门把手,咬牙切齿的说:“张老七,还有和他深深相爱的前任。不对,没准现在,人家是现任,我才是前任。”
乔骆勋接了一个电话,陈特助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并说看见了颜夕沐。
“知道了,回去休息吧,这事儿你不用管了。”
乔骆勋把梁韶雪安置在他常住的宅子,安抚她休息。乔骆勋往梁家打了电话,他能把梁韶雪撞护栏的事情压下去,可是留宿在他家这件事儿估计不到明天中午就会传到梁家二老的耳朵里,以免节外生枝,还是先报备为好。
他才刚刚挂了电话,梁韶宇的电话便追了过来,上来第一句话就问:“小雪怎么回事儿?”
乔骆勋一听语气就知道,梁韶宇已经一清二楚,索性也不再隐瞒,“车距太近,着急躲车结果撞护栏了,人没事。”
“哦,”梁韶宇应了一声,对着电话外的人说:“看吧,我就说没事儿,你还不放心。”
“哼,真是出老邪了,那是你妹妹,你都不在乎,管我什么事儿?”电话外的女人似是心情不好,说话的语气里夹着丝丝的怒意。
乔骆勋听见了一阵“悉索”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梁韶宇压低声音说:“小雪她妈告诉我她晚上偷偷开车出去了,接着有人给我打电话说老七的车撞了长安街的撞护栏,可是开车的人是一女的,”梁韶宇顿了顿,“她是去找老七了?”
“不知道。”
梁韶宇陡然高了嗓门,“你怎么能不知道?”
“嘘,嗓门再大点儿你就得挨骂。”乔骆勋好心提醒。
梁韶宇也知道从乔骆勋这套不出什么话,干脆也不再问,只能拜托他好好照顾小雪。小雪不会平白无故的出车祸,而这个原因绝对和老七有关,不然她绝对不会躲着不回家,甚至出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个外人,而不是把她捧在手心宠着的家人。
梁韶雪失眠了,躺在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到底是怎么了?她当时不过是看他可怜巴巴的,就是心地太善良才会想“拯救”那个人渣。哪有什么感情啊爱情?那是同情!别说老七不要她,是她不要老七才对!现在心情不好,只不过是因为他和谢好重归于好,和她疏远了有些失落而已。是失落,不是失恋!小雪嘴里念念叨叨的嘱咐自己,可是越嘱咐,脑子越清醒,甚至额头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痛。
披着睡袍走出卧室,幽灵一样在空旷的房子里飘来飘去,最后停在一扇门前。房门虚掩着,一条光束从门缝射出来。梁韶雪轻轻推开门,看见乔骆勋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绿森森的,英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样子看起来没有往日的迫人气势,倒是文雅了不少。
“进来吧。”
梁韶雪吐吐舌头,她还以为自己轻手轻脚不会被发现的。可是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大大方方的进门,额头上的白色纱布让她看起来有些林妹妹的气质。
“怎么不睡?”
“睡不着。”
乔骆勋抬头看看她,随手将一个未拆封的ipad递给她,梁韶雪摇摇头,“没兴趣。勋子哥你忙吗?”
“还好。”
“那我跟你说话吧,你不用理我,就当我自言自语也行。”
乔骆勋盯着手里的文件,端着杯子喝了口茶,“说吧。”
梁韶雪坐在他对面,手臂撑着下巴,圆圆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一角,若有所思的样子,“说什么呢?嗯,说说你有多少钱吧?”
梁韶雪双手托着下巴,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乔骆勋看着她,勾着嘴角浅笑,“应该比你多一点。”
梁韶雪听闻皱眉,破为不满意的嗔道:“勋子哥,你这是在逃避问题!”
这回乔骆勋很认真的想了想,蹙眉看着梁韶雪,她以为他真的要说了,恨不得把脸贴过去一样等着他的答案,结果他却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不成!”梁韶雪耍赖不依,双手不停拍着桌子,表现出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可是乔骆勋完全没有补充的意思,就把她晾在一边不再理会。梁韶雪渐渐觉得没意思,开始感觉到打听人家身价的确有些无聊,换了话题道:“算了算了,问一个严肃的,认真的,关系到你我未来幸福的。”
梁韶雪看乔骆勋依旧忙着自己的,对她这一席话毫无反应,当下有些不满,“勋子哥!我很认真,你配合一下好吧!”
“我在听。”
乔骆勋依旧没有抬头,梁韶雪不明白一个那么有钱的人大晚上不睡觉能有多少工作要做?和张启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没见过他工作的样子,而他所谓的事业也涉及了吃喝玩乐的各个行业,玩的时候顺便捞钱。
梁韶雪一想到他,心里就闷闷的,整个人也没了刚刚的兴致,下巴枕在叠在一起的手臂上。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是不是陪着谢好?他会不会连自己出车祸的事情都完全不知道?如果知道了,会不会心疼?
梁韶雪忽然想到了什么,站起来冲出书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钥匙。她把钥匙递到乔骆勋面前,因为跑动所以还有些气喘的说:“勋子哥,如果方便,你把这钥匙还给老七,车是他的。”
“放着吧。”乔骆勋轻声回应。
梁韶雪撇撇嘴,放下钥匙,坐回他对面。一直都知道乔骆勋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只是没想到能无趣到这种地步。如果他们俩真的结婚了,那她岂不是会被闷死……
循着刚刚未问出口的话题,梁韶雪继续说:“我今天留宿你家可是给了老太太们一个绝好的逼婚理由,我倒是无所谓,勋子哥人好,你又帅又有型,还有钱,跟你结婚我求之不得呢!但是你呢,你愿意吗?”
“为什么不愿意?”
梁韶雪料到他会这么说,干脆顺竿直上,看似不在意的,轻飘飘扔出一颗有威力的炸弹:“那颜颜呢?”
Chapter 8
“那颜颜呢?你跟我结婚了,她怎么办?”
终于,在听了此番话之后,乔骆勋不再执着于工作,目光从手上的文件移开,对上那双“求知”的眼睛,眼神竟是异常的专注。
他的表情,有些紧绷。英气的的剑眉微蹙着,薄唇紧抿,下颚的棱角愈发分明,电脑屏幕的光映的他的表情更加冰冷。梁韶雪越看越心虚,甚至有些害怕,空气像是凝住一样。刚刚的话好像踩到了熟睡中猛虎的尾巴,现在人家醒了,吃了她都不足为奇。
梁韶雪咧嘴,笑得却特别不自然。推开椅子起身,揉揉头发磕磕巴巴的说:“那、那你先忙,我、我回去睡觉,嗯,睡觉。”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飘”到书房门口,话音一落,她便着急的转身去开门。
“为什么每个人都懂,偏偏她不。”
梁韶雪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背对着乔骆勋。他的声音听起来好无力,甚至悲伤。那样一个高高在上,万事皆在掌握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他此时的样子,一定比当时的张启,还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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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的人赶到现场,打发了警察,车子拖回4S店。撞坏的护栏按原价赔了钱,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在毛爷爷眼皮底下,以老七在京城张牙舞爪的地位,再大的事儿都不是事儿。他现在最急切的,是把小雪找到。
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会不会害怕?这个时候他应该陪在她身边,可只要一想起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又恨牙痒痒,恨不得咬她!
老七的身影在长安街的昏黄路灯下被拉的颀长,上衣是很骚包的颜色,现在却变成了枯叶的黄,与他此时的神情呼应,颓废,愤怒,又落寞。
颜夕沐走上前,轻声问:“你怎么样?”
老七闻声回头,眯着眼睛打量她半天,才开口嚷道:“就说你为什么不要乔骆勋。你不要他,他转身就来祸害我,我怎么那么冤呐我?!”
颜夕沐从上午在机场遇见小雪和乔骆勋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好,现在这位大爷又把矛头直到她头上,他冤?她才是冤,冤死了!什么叫她不要乔骆勋,明明是乔骆勋不要她!
她一肚子火都被他这句话给点着了,甚至不在乎他是不是那个横行霸道的七少,刚想开口怒骂,张启便一把推开她走了。那一下力道十足,她被推的一个趔趄,差点歪了脚。
人是乔骆勋接走的,想找到她也不难。当老七刚把车停在乔骆勋家门口,扔在副驾驶的电话像是算好了时间一样,不早不晚的闪了起来。
是乔骆勋打来的。他不想接。可是却在最后时刻,抓起电话。
“小雪睡了,你走吧。”
张启从车里出来,听了这番话之后,当即跳了起来,一脚踹车门上,像是根本没感觉到疼一样叫嚣:“你丫算老几?”
乔骆勋等着老七发泄完,声音依旧平静的无波澜,一字一句缓缓说:“老七,小雪是去找了你之后才出的事。”
“什么?喂?你说清楚……老乔?我靠!”电话断了,再拨过去却一直无法接通。
张启的气焰瞬间灭了,灭的一点儿没剩下。难道小雪是看见他和颜夕沐?那不可能,如果是,乔骆勋肯定冲出来和他打架。那就是……看见了谢好?
张启焦虑的揪头发。怎么就那么准,几分钟而已,偏偏被看见。谢好去找他,他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他现在心里只有小雪,对谢好,他只能说对不起。
他最不想伤害的就是小雪,她不开心,比要他名都难受。可又是他,总是让小雪伤心,现在还因为他撞车。张启气恼的拿车发泄,发了疯似的不停踹车,像是有血海深仇一样,顾不得脚疼,只觉得心疼。
她在乔骆勋家里留宿!这么一来,她和乔骆勋的婚事,彻底甩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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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往日清晨一样,陈特助上门接乔骆勋去公司。今天的他和以前有点儿不同,刻意埋着头,却还是难以遮掩颧骨的淤青。
乔骆勋从走下楼梯,理了理衣领,从陈特助身边经过:“今天放你假。”
“谢谢乔先生。”
梁韶雪站在二楼看着出门的乔骆勋,无聊的叹气,家里除了她,只剩下佣人而已。梁韶雪拦着佣人询问道:“外面有没有人?”
“没有。”佣人摇头。
梁韶雪不死心,“那车呢?”
“也没有,小姐,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哦,没有。”梁韶雪有些失神的摇摇头。佣人欠身退开。老板给她们下了话,谁也不许把外面发生的事情告诉梁韶雪,她们又怎敢不从?
那辆车还在,守了一夜没离开。斑驳的树荫洒在挡风玻璃上,看不清车里人此刻的样子。车边堆积的像座小山一样的烟头,表明着车主这一夜是何等的焦躁不安。
乔骆勋不动声色,上前敲了敲车窗。
张启从车里出来,眼睛红红的布满血丝,下巴有了青色胡茬,衣服皱巴巴的贴在身上,头发凌乱,样子狼狈不堪。
乔骆勋递了一串钥匙给他,张启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认出是那辆车的钥匙。
“我要见小雪。”张启没接,撇开头看着院子,声音沙哑。
“小雪不想见你。”
张启焦躁的拽头发,眉头狠狠的打结,“不是她看到那样,她……”
“老七,”乔骆勋打断他,“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没有兴趣知道,只是现在小雪在我家,作为主人,我会满足她所有要求。她不想见你,你就一定见不到她。”
乔骆勋将车钥匙放在车顶,转身上了自己的车,“回去吧,能守在这儿是给你破例了,如果被轰出去,有失你七少的威名。”
乔骆勋的车离开缓缓驶出视线,张启觉得干等不是办法,他必须把事情说清楚!
张启站在别墅的雕花铁门前,双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冲着院子大声喊:“小雪!小雪!你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梁韶雪!”
喊完完全没动静,张启恼的用脚踹门,可是铁门是定制的,他费力的踹着,门几乎纹丝儿不动,更没发出什么声儿,而他的脚却快废了。
张启着急的眼里都要起泪花了,嘶哑着嗓子继续吼着:“小雪,你别不理我啊,从今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绝不沾花惹草,我求你啊小雪!”
急红眼的张启,恨不得蹦起来叫唤。偶尔从他身边经过的车子都会减速并且降下车窗,看着发疯的男人唏嘘不已。张启根本不管是不是丢人,只要小雪能出来,让他跪下都行。
可是,他这嗓子没把小雪喊出来,倒是把别墅区管事儿的喊来了。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一票黑衣保安,抹着脸颊的汗水吭吭哧哧的跑到张启身边,点头哈腰的赔笑脸。两边都不好惹,得罪谁他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张启瞥了一眼矮了自己不少的胖坨子,蹙眉嚷嚷:“看什么看?好看吗?给爷滚远点!”
“爷,”胖经理小心翼翼的奉承着,“您看,您声音这么大,周围的人都听见了,里面的人能听不见吗?”
“你的意思,”张启缓缓的回头,眯着眼睛盯着他,“她不想搭理爷喽?”
“不不,我没这个意思,您别多想,您看您也累了,要不咱先歇一会?”
“滚!”
胖经理不敢再言语,讪讪的退一边,暗自琢磨怎么才能让这位爷离开。
张启想着那人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在这儿守了一夜,又咋咋呼呼的喊了半天,小雪不可能不知道。她是真的下了决心不见他,任他跟疯狗似的乱吼乱叫,连面都不愿露一下。想到小雪真的不要他,他就一阵胸闷,心脏像是被狠狠捏住一样,呼吸都有些不畅。
“小雪,我知道你生气,那等你气消了跟我说说话成吗?我知道你听得见,好不好?”
依旧是没回应。张启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垂着肩膀走回车边。胖经理眼看他就要走,稍稍喘了一口气儿,结果,又看见他在对自己招手。
胖经理小跑到张启面前,“爷?”
“爷有口气憋在心里,不发出来难受。”
胖经理暗暗觉得不好,小心试探的问:“那您说?”
张启低头看着他一脸奉承谄媚的笑,觉得特别讨厌,转身一脚把胖经理踹到在地。胖经理被打的毫无防备,肚子上挨了一脚钻心的疼。刚想从地上爬起来,张启冲过来把他摁在地上一顿暴揍,嘴里不停嚷嚷:“让你他妈的做乔骆勋的狗腿子,揍死你!”
其实,不是梁韶雪不出来,是她真的没听见。她躲在乔骆勋的放映室,把立体环绕音响声音开到最大,放着阿姆的RAP,《Stan》,一个激进青年的自白,和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