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他们夫妻二人成亲这么多年,恐怕她也不够完全的了解陛下。

大月宫里,云庆帝正在暴怒之下打翻了药碗,药汁泼了宫女满头满脸,她惊惶地跪在碎瓷片上请罪,面上连一丝痛意都不敢显露出来。

“笨手笨脚的东西,滚出去!”王德轻轻踢了宫女一脚,宫女顺势在地上滚了一个圈,便匆匆退了下去。

两个太监上前轻手轻脚的收走碎瓷片,再有两个太监匆匆用衣袖擦着地上的药,很快苦涩的药味充满了整个大殿。

“陛下,”王德恭恭敬敬地朝云庆帝行了一个大礼,“福乐郡主来了。”

云庆帝愣了片刻,转过头道:“宣。”

王德退了出去,走到殿门口对班婳露出一个灿烂笑:“郡主,请。”

“有劳公公。”

“郡主折煞奴婢了。”王德亲手帮班婳掀起了最外一层厚厚地纱帐。走进殿内,难闻的药味窜进班婳的鼻子,她目光落到仰坐在床上的云庆帝身上。

短短大半月没见,云庆帝仿佛老了很多,面色蜡黄,眼窝深陷,面相也不似往日温和威仪,反而显得刻薄与疯狂。班婳眨了眨眼,眼底仍旧是一片孺慕之意,她快步走到龙床边,蹲跪下来,“陛下,您可终于想起见我了。”

见到班婳明显的亲近之意,云庆帝面色温和了些许:“是你不想见朕,怎么还怪朕见你?”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是在孝期,若是直接近来见您,别人会说我不懂规矩。”班婳双眼一亮,“若是您召见我,那我就能光明正大进宫了。”

“这个时候你就可以不守礼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班婳狡黠一笑,“反正只要有您在,看谁敢说我。”

“我看你这是强词夺理。”云庆帝笑了笑,“朕以往就不该惯着你。”

“陛下,臣女这不是强词夺理,而是狐假虎威,”班婳得意洋洋,“臣女这个成语用得不错吧?”

见班婳这般得意的模样,云庆帝想起好几年前,那时候婳婳不爱读书,经常用错成语典故,惹得他忍俊不禁。后来,她每用对一个典故,他就会夸一夸她,以至于后来每次她在他面前用成语时,都会得意地往他这边瞧,就等着他来夸她。

当年可爱得像个白团子的小丫头眨眼间便长大了,而他也老了。

云庆帝脸上出现了几丝温和的笑:“算是不错,有所进步。”

班婳脸上的笑意更加得意。

自从进屋以后,班婳从没有提云庆帝身体的事情,云庆帝仿佛也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不适,与班婳在一起聊天,让他有种年轻了好几岁之感。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守在外殿的宫人听到内殿时不时传出陛下的笑声,都松了一大口气。同时对福乐郡主也心生敬仰,连几位皇子公主都没办到的时候,福乐郡主却做到了,难怪这般受陛下宠爱。若他们身边有这么一个能让自己开心的人,他们也会忍不住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的。

“婳婳啊,”云庆帝忽然道,“朕让人打了容君珀的板子,你会不会怨朕?”

“我怨您干嘛?”班婳一头雾水地看着云庆帝,愣了片刻后仿佛才反应过来,于是摆了摆手道,“您放心吧,这些日子我常去成安伯府上探望,容伯爷的伤不算太严重。”

“朕担心的不是他伤势如何,而是担心你因为此事心情不好。”云庆帝看着班婳,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表情。

“我……还好吧?”班婳想了,“他不到吏部做事,就有更多时间陪我。反正他爵位还在,又不缺吃喝,这不是挺好吗?”

云庆帝闻言失笑,他倒是忘了,这丫头从小就泡在蜜罐子长大,就算家中无人在朝中有实权,也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她哪里知道,对于儿郎来说,权势地位有多重要,她能看到的就是自己眼前一方天地。

所有她说的这些还真是老实话。

“若是他连爵位都没了呢?”

“陛下,您不会这么干吧?”班婳睁大眼,“那我嫁过去以后吃什么,总不能每天回娘家蹭吃蹭喝,那多不好意思?”

云庆帝见她五官都挤在一块儿的模样,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直到他见班婳表情越来越恼怒以后,才道:“放心吧,真不会夺去他的爵位。待他伤好了,就让他回朝上给朕办事。”

“没好没好,”班婳连连摇头,“你让人把他打得血肉模糊,定要养上几个月才能好的。”

“你啊。”云庆帝摇头,幸而这话没让容瑕听见,不然小两口还没成亲,就要先起矛盾了,“方才不是还说他没什么问题,怎么这会儿又严重起来了?”

“唔……”班婳扭头,“反正就要慢慢养着。”

云庆帝无奈一笑,对班婳这话不置可否。

“陛下,”班婳忽然垮下肩膀,“您一定要早点好起来。”

云庆帝看着少女水润的双眼,这双眼里满是担忧与期盼,他愣了片刻:“朕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那就好!”班婳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下臣女就放心了。”

云庆帝心想,这丫头被养成这般单纯的性子,日后可怎么办呢?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云庆帝心里一软,“嗯。”

虽是单纯直爽,但是这份心意,确实难能可贵。

成安伯府,容瑕用过药以后,便趴在床头上看书,只是半个时辰过去,他手上的书也没有翻几页,倒是往门外张望的次数有些多。

“伯爷,”杜九见伯爷这样,实在有些忍不住,便直接道,“福乐郡主今日被陛下召进宫了。”

容瑕翻了一页书,淡淡道:“我知道了。”

杜九出门办了一件事,两刻钟后回来,发现伯爷手里的书似乎还是那一页。

“伯爷?”

“怎么了?”容瑕把书放下,转头看杜九。

“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杜九仔细想着近几日的事情,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伯爷怎么如此心神不宁。

“没事,”容瑕闭上眼,漫不经心道,“下次班家人进宫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

“是。”杜九应了下来,“不过陛下与皇后十分宠爱郡主,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容瑕睁开眼看他:“我知道不会有什么事,只是多问一句而已。”

杜九:哦……

“伯爷,”管家走了进来,“静亭公府的下人来说,福乐郡主今日有事,约莫下午才有时间过来探望您。”

“既然郡主有事,又怎么能劳烦她来回奔跑,让郡主回家后,便好好休息去。”

“可是静亭公的下人已经走了,”管家想了想,“要不属下再派人去静亭公府说一声。”

屋内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不用了。”容瑕声音平静又淡定,“何必再去叨扰。”

管家与杜九互相对望一眼,莫名有了一种神奇地默契。

午时刚到,下人来报,福乐郡主到了。

杜九看到,他们家伯爷把手里的书捏得起了褶皱,偏偏语气还一如既往的平静。

“有请。”

啧。

第94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班婳发现自己走进容家大门以后,管家对自己笑容比往日更加灿烂。

“郡主,请。”

“有劳。”过了游廊,班婳看到一个穿着水青色长袍的中年男人站在角落里,她挑了挑眉,没有多问。不过管家却注意到了她的神情,便小声答道:“那是伯爷养的清客。”

班婳了然地点头,文人们都爱养一些清客在家,讨论诗词歌赋,绘画书法,身份越高的人,越是会养一些门客清客,不像他们班家,养的尽是戏子、杂耍班子、歌姬舞姬还有说书先生,与容家比起来,他们班家实在太俗了,简直俗不可耐。

“原来如此,”班婳点了点头,转头见那个清客似乎在打量她,她略微皱眉,“贵府的清客都是这般无礼?”

管家扭头看去,注意到清客的视线竟然还落在班婳身上,当下便沉了脸色,正当他准备发作的时候,这个清客后退一步,朝班婳行了一个大礼退了出去。

班婳被这个清客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但是想着对方不过是个没有功名的清客,于是也没把人放在心上,转头往住院的方向走。

成安伯府上的下人不算太多,不过小厮丫鬟都极其守规矩,看到她进来,纷纷避让行礼,连半点冒犯都不敢有。

进了内院,班婳刚好与从里面走出来的杜九迎面对上,她停下了脚步。

杜九快走两步,在班婳面前行礼。自从上次静亭公差点遇刺事件以后,杜九就莫名对班婳恭敬了许多,“见过郡主。”

“你们家伯爷今天换药了吗?”班婳见房间门开着,“这都午时了。”

“回郡主的话,药已经换过了。”杜九垂首回答。

“那他用过午饭了没有?”

“伯爷还不曾用饭。”

“我明白了。”班婳点了点头,抬起裙角走进屋内,跟在她身后的两个穿骑装婢女站在了门外,并没有跟着一起进去。

虽然容瑕与云庆帝都在用药,可是容瑕的房间里药味很淡,而且不会让人反胃,这与又闷又难闻的大月宫不同。班婳进门后,见容瑕还趴在床上看书,上前抽走他的书,“趴在床上看什么书,不要眼睛了?”

“你不在,我趴在床上也无聊,不看书打发时间,还能做什么呢?”容瑕睁大眼睛看着班婳,眼瞳里水水润润的,班婳多看了几眼后,忍不住心软了下来。

“你们这些文人,就爱养什么清客,你现在受了伤,他们能陪你作诗还是陪你作画?”班婳在床边坐下,“我家养了些杂耍艺人,明日我让他们来你府里待机日,你若是闲得没事,就招他们来逗逗趣。”

“我怎么能夺你之好。”

“没事,他们那些杂耍手段我都看过了,在你这里待几天,我还能省一笔伙食费。”

容瑕笑出声:“堂堂国公府还能缺银子花?”

“谁会嫌钱多?”班婳笑眯眯道,“所以你尽管收下吧,我们家别的人不多,养来逗趣的人不少。”

“好。”容瑕眼角眉梢都是暖暖地笑意,甜腻得就像是糖人,多尝几口都有可能齁住。

“你别动,我瞧瞧你后背上的伤怎么样了。”班婳走上前,在容瑕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前掀起光滑透气的缎背,露出了容瑕光溜溜地上半身。

容瑕皮肤很白,后背上的伤口已经还是结痂,黑黝黝皱巴巴长在背上,看起来扭曲可怖,毫无美感。他担心班婳看到这种伤口,会对他产生不好的映像,想要去拉被子,被班婳按住了手。

“别动,”班婳弯腰凑近了看伤口,“伤口恢复得不错,这几天后背是不是发痒?”

容瑕点了点头,意识到班婳可能看不见,又嗯了一声。

“那你记得千万别去挠,留下疤痕是小,引起流血化脓才是大问题。”班婳视线微微往下,瞅了一言容瑕白嫩紧致又性感的腰,拽了拽被子,盖住了他大半身体,“用过饭了吗?”

“还没有。”容瑕不喜欢趴在床上用东西,所以尽管起床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疼,他还是会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

“身体遭了这么大的罪,还不好好用饭,”班婳叹口气,转身走到门口,朝守在门口的容家下人招了招手,“去把午膳端到屋里来。”

“是。”下人行礼退下,完全不质疑班婳的命令,甚至已经不用再去看真正主人的脸色。这几日以来,他们看着郡主数落伯爷,而伯爷只能乖乖听话,就连府里那些管事,也通通听从郡主的命令,他们这些下人哪还敢得罪郡主。

反正早晚都会是他们伯爷府的女主人,他们接受得很平静。

看到班婳为了自己忙碌,容瑕眼底温暖一片。

没过一会儿,饭菜上桌,全是清淡的东西,杜九与一位小厮把容瑕从床上扶了起来,然后把一件宽松的软绸袍披在他的身上,扶着他到饭桌边坐下。

宽松的软绸袍虽然不会磨到皮肤,不过因为太过宽大,难免会露出脖子以下的地方,比如锁骨,比如胸口。有人说过,若隐若现,半脱未脱之时,才是最迷人的时刻。

班婳发觉自己眼睛有些不听话,偷偷往容瑕脖子以下的地方瞥了好几次。

然而容瑕偏偏还不注意,那筷子的时候,筷子一头不小心扯到了衣襟,胸口处露得更加明显了。

白嫩光洁的皮肤,匀称的胸肌,就像是充满了神秘吸引感,让班婳还没吃饭,便已经觉得心头满意了一半。她抹了一把脸颊,很好,没有脸红。

先人早就说过,美色惑人,看来这话极有道理的。

“婳婳,你吃不惯这些饭菜吗?”容瑕笑盈盈的看她,嘴角上扬,美得让她的心都酥了。

“挺好的。”班婳把一块青笋放进嘴里,根本没吃出什么味道,便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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