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以为皇宫里的人,才会戴着虚假面具,与不爱的人虚与委蛇。可是雪玉与那位散修,明明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为什么散修最后还要背叛雪玉,甚至想要害死她?

“我不明白。”箜篌语气有些低落,“他们不是恩爱夫妻吗?”

桓宗想告诉箜篌,人心易变,在利益与诱惑面前,很多人都难以保持本心。可是看着她闪亮的双眼,桓宗又不忍心说出口了。

她还小,还是个小姑娘。

有些道理,等她大一点再告诉她吧。

“可能是因为这个散修本性不太好。”桓宗指了指桌上的点心,“你刚才说,这个像马儿一样的点心,是什么味道的?”

“哪里是本性不好,简直就是个混蛋!”箜篌小声骂道,“可惜了雪玉姑娘,被这种人害了。”

她喝了一大口茶,压下心头的火气,才想起桓宗刚才好像跟她说了什么:“桓宗,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桓宗见她火气似乎消了不少,便道,“我让林斛去找个客栈,我们在客栈里住一晚。”

“好。”箜篌赶紧再喝几口茶,这茶能够帮着消灭心头的火气。

“林斛,去客栈。”桓宗掀起帘子,对林斛道,“找个安静的地方。”

“好的,公子。”林斛头也不回,他怕自己回过头,会让公子看到他脸上的震惊。真没想到,不善言辞的公子,也会开始哄小姑娘了。

这一路上,公子学会的东西真不少,可见实践出真知,可爱的小姑娘让男人学会成长。

“桓宗,有个问题我一直忘了问。”听到要到客栈休息,箜篌把桌上的东西收了起来,“你都知道我十六了,我还不知道你多大呢。”

“我……”桓宗收茶具的手一顿,车窗外的风,似乎有点凉。

第36章 入定(捉虫)

“我比你痴长些许岁数。”窗外的风呼呼刮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桓宗脑子里有些恍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

“哇,真看不出来,感觉你就比我大一点点。”看着桓宗这张只有二十岁左右的脸,箜篌想起修真无岁月这句话。普通人短短几十年的寿命,心境与想法尚会产生变化,更别提上百年几百年。

在这个瞬间,她隐隐领悟了什么,又好像仍旧懵懂。

“箜篌很介意我比你年龄大?”桓宗微微低头,似乎连发梢与睫毛都染上了忧郁。

美人忧郁的模样杀伤力十分巨大,在这个瞬间,箜篌内疚不已,觉得自己似乎多嘴提了不该问的内容:“没有,桓宗你别误会,我不介意这些的。我的师兄师姐很多都比我大一两百岁,我们在一起玩得也很开心,年龄不是问题,我又怎么会嫌弃你!”

与桓宗虽只相处了短短几日,但是对于箜篌而言,桓宗是个很好的朋友。会跟她一起分享话本,有漂亮的树屋,还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修真界传闻,而且还长得那么好看。

有这么好看的脸,谁还在乎他多大呢?

“公子,客栈到了。”林斛半掀帘子,目光落在桓宗身上,桓宗不与他对视,优雅地仰头靠着垫子,“去订好房间,我与箜篌马上就过来。”

林斛收回目光,放下帘子,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好的,公子。”

帘子轻轻晃动,桓宗看着帘子下端的琉璃珠坠儿,缓缓眨眼。掀起帘子,他走下马车,环视四周,转身见跟着下车的箜篌道,“这边条件差些。”

“出门在外,不用那么讲究。”箜篌跳下马车,半只脚陷进雪里,她抬了抬脚,听到风吹动布料的声音。左边一栋锁着门的木楼上,破旧的布制招牌在风中飞舞,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已经脏得看不清上面的字。

浓浓的荒凉感,盈满整个街头。

“贵客请往里面走。”堂倌迎了出来,想去牵马,还没靠近,马儿扬起前蹄嘶鸣几声,吓得他连连后退几步,不敢再上前。

堂倌身上的衣服打着补丁,收拾得却很干净,眼神看起来分外小心,似乎担心客人一个不满意,转身便走了。他穿得并不厚实,青布鞋踩在雪地里,已经湿了小半,露在袖子外的手粗糙带着乌青色,却不敢在客人面前跺脚搓手取暖。

“没关系,这两匹马儿很听话,不会乱跑。”箜篌看了眼他脚上的鞋,“进来带我们去客房看看。”

“好的,贵客。”堂倌小跑着跨进门,下面的大厅很冷清,稀稀拉拉坐着三四个食客,油灯昏黄,火苗因为窜进门的寒风而晃动。

或许是因为大厅太过冷清,见到有其他客人进门,食客们纷纷抬头,靠着观察陌生人来打发无聊的时间。但是这一瞧,就让他们倒吸了一口气。好俊的贵公子,好生娇俏的姑娘,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小夫妻出来游玩,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公子,箜篌姑娘,上房都空着,我定了三间相邻的房间。”林斛从楼上下来,见掌柜与堂倌想上前说话又不敢的样子,掏出灵石放到桌上,“等下打好热水送上来。”

掌柜连连称是,作揖弯腰道谢,又问晚上他们想吃什么。

林斛知道公子在吃食方面并不挑剔,便把目光投向箜篌。箜篌道:“准备几道拿手菜就行了。”

“好嘞。”掌柜脸上的笑容更大,转身拍站在身边的堂倌,“快去准备着,挑最好的做。”只看桓宗与箜篌的穿戴,他就知道这不是普通人,没准是法力无穷的修士。这些修士大多出手大方,但也不好伺候,迎接他们时,他心里是七上八下,现在见女贵客如此好说话,喜得眯起了双眼。

箜篌等人上了楼,看着已经掉漆的雕花木门,实在很难相信,这会是三树城最好的客栈。箜篌转头对桓宗道:“这里的百姓日子看起来不太好过,刚才在门口迎我们的堂倌,还穿着湿鞋子。”

桓宗点头嗯了一声,尽管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堂倌长什么样子:“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好。”箜篌推开门,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但是陈旧的家具,让整个屋子看起来有些沉闷。屋里的烛火有些黯淡,箜篌从收纳戒里取出一件可以照明的法器放到桌上,推开窗户让屋子透透气。

天色昏暗,街道上看不到几个人影,一个卖碳的汉子挑着半担还没卖出去的木炭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箩筐左边装着没卖出去的木炭,右边箩筐里坐着个五六岁的孩子,小孩儿捧着大大的肉包啃着,脑袋上的皮帽,遮住了他半张脸。

箜篌听到小孩叫汉子阿爹。

“阿爹,这包子里有肉,给你吃。”

“好好坐着,别动。”汉子凶巴巴道,“你老子还不饿。”

“阿爹,吃!”

“信不信老子抽你。”汉子放下担子,脱下身上的夹袄盖在小孩身上,“不要张嘴说话,风吹到肚子里,有你受的。”

小孩把手里的包子高高举起,坚持要让汉子吃。

汉子瞪了他一眼,弯腰咬了一口,再度挑起箩筐,缓缓往前走着。

箜篌盯着这对父子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回目光走到桌边坐下。这种贫穷与父子情,是箜篌不曾体验过的。

那个冻得双手乌青,却还要对客人陪笑的堂倌,还有生活艰难却爱护着孩子的父亲,都是这个修真界的一员。他们的生活贫苦,却还坚持活着,对未来的希望,对后代的希望。

她摸着胸口,那里有点酸,有点热。许久没有动静的灵台开始松动,窗外的风声变得格外清晰。起身盘腿坐到床上,箜篌闭上双眼,进了入定状态。

坐在照明法器下看书的桓宗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走到窗边。四周的灵气涌动,全都往他旁边的房间挤压,好像那里有什么吸引它们的存在。他准备开窗的手一顿,犹豫片刻,还是放下手来。

“公子。”林斛走进来,“箜篌姑娘那边……”

“她应该是入定了。”桓宗头也不回道,“下去告诉客栈的人,这几日不要上门打扰,多给他们几日的住宿钱。”

“好的,公子。”林斛表情有些奇怪,“刚才收到了宗门的飞讯符,宗主与几位峰主似乎担心你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把飞讯符递到桓宗手里,桓宗把灵气输入飞讯符,一目十行看完所有内容,眉头皱起来。箜篌说,出门在外给宗门的人买特产会让他们高兴,为什么师父师叔们好像并没有高兴的意思?

难道是他让驿站送过去的东西他们不喜欢?

“下一个城镇是什么地方?”桓宗收起飞讯符,若有所思。

“是宜城。”

“可有什么值得买的东西?”桓宗问。

林斛愣了愣:“有的,宜城最出名的就是刺绣。”

“我知道了。”桓宗徐徐点头,师父师叔他们好像不重口欲,买些刺绣回去,他们应该会喜欢一些。

第一天,箜篌没有从入定中醒来,桓宗打坐一日。

第二天,箜篌没有从入定中醒来,桓宗在城内一家破旧的书斋里买了几篇话本。

到了第三天,箜篌仍旧在入定。桓宗下楼的时候,见到几个炼气期的修士在责备堂倌,堂倌跪在地上擦地上的水渍,裤腿都湿透了。

桓宗向来不爱管这种闲事,神情淡漠的从他们身边走过,不小心瞥到堂倌被冻得有些肿大的指节,想起箜篌说过这里百姓生活不太好。他停下脚步,看到一个修士正用脚踢着堂倌的后背,在他打着补丁的衣服上,留下又脏又大的脚印。

“你们太吵了。”桓宗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几个炼气修士,“公众场合,不要喧哗。你们是哪个门派的,竟如此不懂规矩?”

“你个小白……”踢人的修士本想骂人,但是看清桓宗衣服上散发着流光的符纹,连忙闭上嘴,拱手道:“我们几个粗人不懂规矩,扰着公子清休,请公子恕罪。”

桓宗低头看着堂倌后背:“弄脏了别人的衣服,要赔的。”

“公子说的是。”炼气修士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玉币塞到堂倌手里,“这都是我们的不是。”

“不敢要诸位贵客的赔偿。”堂倌哪敢收这些修士大爷的玉币,想要把玉币还回去,这些修士却无人伸手去拿。

“这是他们赔给你的钱,你好好收着。”桓宗抬了抬手,跪在地上的堂倌便不受控制地站起来,他惊讶地回头看桓宗,原来这位贵公子也是修士?

桓宗见几个修士缩头缩尾想偷偷溜走,微微抬起白皙的下巴:“这就走了?”

几个修士吓得双腿一颤,心里暗暗叫苦,却只能乖乖走回来,各个垂着头站在桓宗面前。

“日后不要让我看到你们做这种事。”

“是!”修士们连忙答应下来。

桓宗微微点头,抬了抬手指头,示意他们可以走了。几个修士见状,一边道谢一边跑走,再也不见方才的嚣张跋扈。

“多谢仙长相助。”堂倌走到桓宗面前不断鞠躬道谢,就差没给桓宗磕头谢恩。

看着他卑微的样子,桓宗沉默良久,淡淡道:“不必谢。”走出客栈,他回头看了一眼,堂倌正低头把玉币小心的塞进怀里,害怕玉币掉出来,还把腰带重新扎得紧紧的。

看到这一幕,桓宗心情有些怪异。他不爱管与自己无关的事,但是今天管了,似乎也没什么厌烦。

从收纳戒中取出纸伞,是前几日箜篌在树屋里给他撑过的那把。撑开伞骨,桓宗抬头看了眼箜篌住的房间,已经第三天了,不知这个小姑娘什么时候醒来。

出去转了一圈,有家店自称是千年老字号包子铺,桓宗想起箜篌可能对这个感兴趣,便买了几个。路过几个小乞丐,他停下脚步,往里面扔了些玉币。回到客栈时,想起箜篌还在入定,见林斛正好下楼,便把包子塞进林斛怀里。

“公子?”捧着热乎乎的包子,林斛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多吃点,对身体好。”桓宗收起伞,面无表情上楼。经过箜篌的房门,他掏出几张聚灵符贴在了门上,刹那间,往屋子里涌动的灵气更多了。

对浓郁的灵气很满意,桓宗回到自己房间,取出了自己的本命剑。这把剑看起来非常的普通,乌黑的剑柄,泛着银光的剑刃,上面没有镶嵌宝石,也没有挂剑穗,唯一称得上亮点的,便是剑刃上的暗纹。

握紧剑柄,剑身发出嗡嗡声,桓宗捂住胸口猛咳几声,剑刃上倒映着他漠然的双眼。盯着剑刃上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桓宗食指点在剑刃上,嗡嗡声终于停了下来。

“公子。”门外传来林斛的声音。

“进来。”

林斛进门见桓宗手里拿着剑,几个大跨步来到桓宗面前,“公子,你……”

“包子吃完了?”桓宗收起剑,打断了林斛的话。

“吃了。”林斛表情有片刻的空白。

“好吃吗?”桓宗又问。

“好像……还行?”林斛觉得包子就是包子味儿,没什么好吃不好吃的。

“看来味道一般。”桓宗皱眉,味道一般的包子铺,也好意思说千年老字号,难道是千年如一日的普通?

“公子,你现在的状况,最好不要轻易用剑。”尽管被桓宗打断了话,但是林斛并没有忘记自己想说什么,“我怕会加重你的伤势。”

“我知道。”桓宗垂下眼睑,脸上没有表情,“我自己的身体如何,我很清楚。”

林斛见桓宗没有情绪的样子,心中的担忧更重。药材虽难求,但是最难的却是心境。公子这无欲无求的心态,如何过得了心魔一关?

“公子……”

桓宗忽地站起身:“箜篌醒了。”他走到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林斛愣了愣,才跟了过去。

箜篌睁开眼,桌上的照明法器因为没有主人输入灵气,早已经熄灭。烛火也已燃尽。外面的天色不太好,屋子里有些昏暗。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此次入定,让她修为大有长进,原本筑基五阶的修为,已经变成筑基九阶,再修炼一段时间,说不定能筑基大圆满,冲击心动期。

敲门声响起,她拉开门,面如冠玉的桓宗站在门外。看着如此美貌的桓宗,箜篌想起自己已经好几日没有梳洗,瞬间脸色大变:“桓宗,我们稍后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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