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我们散修讲究的就是自由自在,你可别学他们宗门弟子老气横秋的样子。”散修拿开自己放在池司肩上的手,“你也是心动期修为,若是运气好与箜篌仙子分在一个讨论室,说不定也能像前面那两个,一跃晋升到金丹期修为了。”

池司仍旧笑而不语,他跨进院门,手中的扇子转了一个圈,被传送到了一个讨论室。他侧首看向身边的少女,拱手笑道:“在下散修盟池司,箜篌仙子好。”

来人锦衣玉冠,手持折扇,带笑的脸俊美无比。这是一个相貌出众的男人,她认识的所有男修中,唯有桓宗比他更好看。但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她发现对方身上有几分桓宗的影子。

“池司道友好。”箜篌把自己面前的干果往池司面前推了推,“要来点么?”

“谢谢,不用了。”池司脸上的笑容不变,看了眼箜篌面前那堆干果壳,摩挲扇柄的动作加重了几分力道。

很快又有新的修士接二连三被传送进来,一炷香的时间内,讨论室的人就齐了。

“池司道友?”半午看到池司,语气似惊似疑,“你不是金丹大圆满修为,为何也被传送到此处?”

池司面上露出羞愧之色:“前几日撒了个不大不小谎,没想到今日被拆穿,惭愧惭愧,让道友见笑了。”

“嗤。”旁边以一个穿红衣的女修忍不住嘲笑道,“连修为都要冒充,身为修道之人,虚荣心可不要这么重。”

“道友说得是。”池司抬头对女修温和一笑,女修看着他这张俊美的脸,神情变了变,再也说不出嘲讽的话。其他人见状,都不多言,好不容易与箜篌仙子分到一个屋子,若是因为发生矛盾被传送出去,那多不划算。

彼此寒暄一番,自报了家门,所有人都眼神灼灼地看着箜篌,等着她开口。

箜篌……箜篌给每人分了一碟果子,抬手示意众人继续。

众人见她并没有先开口的意思,都有些失落。碧羽门的半午见状,开口道:“在下不才,愿做抛砖引玉之人。”

箜篌偏头静静听着半午的修炼心得,这个碧羽门的弟子除了行事有些古板外,在修行上的造诣倒是不俗,她听了以后,倒是有所领悟。

都说金丹修为以后,就需要渡过心劫大关,不知她的心劫,会是什么呢?

她没有立誓娶天下第一美人,也没有立誓做什么手艺人,自从到了云华门以后,称得上是顺风顺水,实在想不到会有什么样的心劫。

“箜篌仙子,在下心中有一疑惑不明,不知仙子可否为在下解惑。”池司道,“情爱于修行而言,是益还是害?”

正在互相讨论的众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止了话头,扭头看向箜篌。关于箜篌仙子与仲玺真人的传言,他们这几日有所耳闻,但是琉光宗与云华门都没有透出消息,他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现在见有人提到了情爱之事,他们哪还有心情论道?

好奇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众修士自带如此美德。

“不知道友年岁几何?”箜篌没有立刻回答。

“在下一百四十七岁。”池司笑着回答。

“道友看尽世间繁华一百多年,尚且没有参透这个问题。在下年仅十八,又如何能够看透?”箜篌与池司的眼神对上,这是一双充满了包容与温柔的眼睛,仿佛在鼓励她说出心中所想,幼稚也好,深沉也罢,他都不会因此而嘲笑她。

箜篌移开视线:“不知池司道友有何高见。”

“情之一物,无则无味,有则多恼。”池司把玩着折扇,“负了情债要还,玩弄感情也会付出代价,你说是还是不是?”

箜篌歪头看池司,眨了眨眼后突然笑道:“池司道友相貌如此出众,不知欠下了多少情债?”

池司闻言轻笑出声,用折扇轻敲了几下下巴,风流无比。连同坐的几位女修,都忍不住红着脸颊多看了好几眼。

讨论会结束,当天晚上什么动静都没有,众人松了口气,看来前两天突破修为的修士只是碰巧,箜篌仙子如果真有那么厉害,云华门还舍得让她出来?

结果第二天早上,雷声再度响起,这是又有人突破了。

箜篌正在与同门用早餐,听到外面雷声响起,忍不住道:“这些修士是特意跑到琉光宗渡劫?被雷劈坏的建筑,是照价赔偿,还是想办法修好?”

灵慧伸手戳她的额头:“你现在就开始替琉光宗心疼了?与其担忧琉光宗,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

箜篌抿了抿嘴,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世间怎么可能有如此凑巧的事,如果她真有这么好的气运,最先晋升到金丹期的应该是她才对,为何全是不相干的人?

主殿屋檐上,金岳负手而立,看着被雷劈的方向,问身后的松河:“那边住的哪个宗门弟子。”

“散修盟。”松河干咳一声,“已经有弟子传讯过来,正在突破修为的修士名为池司,是几年前加入散修盟的。昨日……他与箜篌仙子在一个讨论室里。”

金岳皱了皱眉,掐指算了一番,未来的命格混乱,根本算不出什么来。

前来参加交流会的修士沸腾了,前面两个弟子修为突升可以勉强称之为巧合,但是当第三个散修也跟着修为晋升以后,就连一些上了年纪的修士,也都禁不住怀疑箜篌身上有什么不能说的气运。

幸而云华门这边有秋霜坐阵,不然其他宗门的人早就坐不住了。但即便如此,云华门弟子也不敢随意走出鸣剑锋,他们怕被其他宗门的人给围拢起来。

琉光宗地牢中,关押着为祸世间的恶妖,杀人如麻的邪修。这些邪物因为所犯的罪恶太过严重,所以日日受着针刺火烧之苦,生不如死。

红绵以原形之身被关押在牢狱中,狐毛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每当她靠近门口时,就会有强大的灵力把她挡回原地,浑身骨头也仿似被碾压了一遍。她隔壁是一只嗜血妖,时许恶妖趴在地上,懒洋洋地甩着尾巴:“别白费力气了,这座牢房修建的时候,用的是仙家手段,你逃不出去的。”

“闭嘴!”红绵龇牙咆哮一声。

正在此时,有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传来,红绵不自觉抬起头来。

嗜血妖把头尾藏在腹部之下,仿佛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直到脚步声远去,身边的牢房空空,狐狸精已经不止何踪时,他忽然大吼:“来人啊,狐狸精越狱了。”

希望琉光宗看在他积极揭发,认真改造的份上,能让他少受些刑罚。

这些名门正派,收拾妖精的手段太多了,惹不起。

第132章 不过如此

走到地牢门口的男人停下脚步,他回首看了眼身后,脸上露出温柔至极的笑容:“真不愧是琉光宗,连嗜血如命的嗜血妖,都能通风报信。”

被他抱在怀里的狐狸不敢动弹,身上的毛颤动着,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被风吹的。

“尊驾来我琉光宗做客,何须藏头露尾。”阴影中走出一个人,正是琉光宗的宗主金岳。

男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狐狸脖颈间的软毛,闲适得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堂堂琉光宗,想要与本座见面,竟然也用这种手段。”

“邪修尊主神出鬼没,我们也只能用这种方法恭候大驾了。”金岳看着眼前这个叫池司的散修,或者说是邪修尊主伪装出来的邪修,抬手招出自己的本命剑,“尊主既然来了,就在鄙宗多住一段日子,不知尊主意下如何?”

“本座事务繁忙,金宗主恐怕留不住本座。”池司单手抱着狐狸,另外一只手懒洋洋的摇着扇子,漂亮的眉眼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我们家小辈说得对,自称本座本尊的人,不仅坏,而且最后下场还不会太好。”空中有流光闪烁,一位红衣美人腾空而来,她姿态慵懒,手中的团扇华光闪烁,“多年不见,邪尊风采依旧,只是这张脸……”

修为到了大乘期以后的修士,可以随意变幻自己的容貌。穿着红衣的秋霜脸上虽然仍旧笑着,眼神却变得严肃认真起来,“看来,我该祝邪尊神功大成了?”

来参加交流会的修士,身份并不存在任何问题,包括邪尊伪装出来的池司。或许世间并不存在“池司”这个人,从一开始他就是邪尊在修真界行走的身份。

就连早上那场引起无数人讨论的渡劫,也是他伪装出来的。

“你们比我想象中聪明。”池司轻轻一跺脚,强大的灵气四处流窜,居住在琉光宗里的低修为弟子,连反应都不及,便吐血晕了过去。

琉光宗的每座山峰有防护大阵,前来参加交流会的弟子身上也都有防护符,但是这些准备,都抵抗不了邪尊的随意一击。

大乘期的修士,是差一步就能飞升成仙的大能。能够毁天灭地,移山换水,也能视人命如草芥。

金岳与秋霜修为高深,并没有受到池司这一击影响,但是两人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以池司现在的修为,想要取走修真界某个人的性命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故意用这么多手段,惹得整个修真界人心惶惶?

池司嗤笑出声,手中的扇子在手中挽出一道扇花:“你们知道我最想看到什么吗?”

秋霜与金岳没有开口。

“看到你们在飞升的希望中痛苦挣扎,最终却只能走向绝望。”他冷笑,脸上尽是嘲讽,“天道又怎么可能让你们这样的人飞升成仙?”

他话音刚落,一把带着肃杀剑意的飞剑直直朝他袭来。这把剑凌厉无比,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懒洋洋把玩着折扇的池司挥扇挡住这把剑,脸上的轻松之色不见。

嗡嗡嗡。

剑发出嗡鸣声,剑与扇互不相让,一时间竟分不出胜负。还有金岳与秋霜在旁,池司不能让这两人抓住偷袭的机会,侧身往旁边一避,借用灵气把剑逼退。这样一来,他刚才营造的高高在上之势便毁于一旦,这让他心情变得有些糟糕。

“师父,秋霜真人。”桓宗收回飞剑,站在两人身边。秋霜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把箜篌带过来了?”

桓宗也没料到箜篌赶了过来,他微怔后道:“邪尊修为已达大乘期,若是他想作恶,藏在哪里都躲不过。她在我们身边,或许还能放心一些。”

“师叔祖,是我自己赶过来的。”刚才见李柔与归临两个师侄昏迷,箜篌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发间的凤首也不停的颤抖,似乎在催促着她做些什么。

凤首虽是她的本命法器,但是箜篌很少在它身上感受到某种强烈的情绪。

宗门长辈跟她说过,她的本命法器是十分难得的神器,在危机来临时,有强大的感应能力。

把凤首握在手里,箜篌把两位师侄交给灵慧师姐后,就踩着飞剑赶了过来。看到与桓宗等人对峙的池司,箜篌竟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她跳到桓宗身边站定,朝金岳与秋霜行了一礼,手中的凤首钗化为最大的凤首箜篌,上面的凤凰符纹在流光中浮动,仿佛活了一般。

池司怀中的狐狸看到箜篌,忽然龇牙怒吼几声。

“红绵,本座不喜欢太过吵闹的女人,你可明白,嗯?”池司低头拍了一下狐狸的头,狐狸全身一僵,安安静静盘好腿,尽管她看向箜篌的眼神满是恨意,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真是鲜嫩的灵魂,本座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生气的女修了。”池司微笑着看向箜篌,“虽然你侮辱了本座的未婚妻,本座也舍不得与你计较。”

“那可真是你未婚妻的不幸。”箜篌手心渗出汗意,面上却仍旧平静,“我的男人就与你不一样了,但凡有人对我不好,他就会为我讨回公道。”

秋霜与金岳齐齐扭头看了眼桓宗,桓宗……桓宗红着脸,极力板着脸朝两人拱了拱手,但是那上翘的嘴角,却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你的意思是,本座应该杀了你,替她报仇了?”池司转着手中的折扇,翩翩无双,“这让本座怎么是好呢?”他语气温柔得仿佛在与情人呢喃,但是眼中却毫无情意,里面是满满的冷意与杀意。

“阿弥陀佛,池司施主,可不要妄动杀念。”圆尘在一片佛光中现身,他看着池司,“修行不易,施主何必造下这些杀孽,请回吧。”

“你这样的人竟然也满口是佛。”看到圆尘,池司眼中的杀意更重,“你满口仁义慈悲,也不过如此而已。”

圆尘垂眸念了一声佛,没有反驳池司的话。

箜篌隐隐觉得这两人之间有过旧怨,因为池司方才看他们的眼神是碍事的石头,看圆尘的眼神确实必须铲除的垃圾。

“你这个和尚想渡世人,却渡不了自己,也渡不了一个女人。”池司把狐狸扔到地上,“现在这些修真界后辈,谁还知道高僧圆尘,曾为一个女人动了凡心?”

“前尘往事,何必再提。”圆尘看向池司,眼里平静无波,“若能渡他人,贫僧愿入苦海。”

池司反问:“为何不渡她呢?”

圆尘静静看着他,这个眼神跨越了很多年,那时候的他还是佛门最有前途最俊秀的后辈,被人称为佛陀转世。

脚步声传来,很慢,很轻。箜篌回头看去,看到了青石路上的女人。

她穿着暗红的裙衫,裙衫上是日月山河,是天道命轨。箜篌与她的眼神对上,她的容貌仍旧年轻,但是眼神却已如沉暮,无喜无悲,无爱无恨。

不知为何,箜篌觉得池司口中的“她”,就是这位月星门的女门主红言真人。

红言迎着箜篌的双眼,不闪不避。她推开地牢院子外的门,夜风卷起她身上的披帛,披帛缠绕在她的脖颈,有一种冷漠无情的美。

秋霜看到她出现,叹了一口气,盘腿坐下。年纪大了,最不喜欢看这些已经褪了色的陈年旧事。

趴在地上的狐狸看到红言,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整只狐狸都趴在了地上,仿佛失去了活力。”

红言看着院子里这个叫池司的陌生男人,召出星盘握在手中,语气冷漠道:“你是九宿?”

“真难得,几百年不见,红言真人还记得这个名字。就连本座自己,都快不记得这两个字了。”池司看着红言手中的星盘,“真人今日来,是为了还债吗?”

“债?”红言无意识勾了勾嘴角,“我的小师妹,是不是你杀的?”

池司冷笑:“若不是她怀疑我的身份,我又怎么会向她动手?我对你一片真心,被你弃如敝履。红言,你当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我还会一如当年?”

“你隐瞒身份,害了那么多修士,还跟我提爱?”红言冷眼看着他,“别拿着情爱当做万能的借口,你的爱了不起么,比他人生命还重要?”

“我早就知道你这个女人没有心,我送你珍贵的药材,送你最珍惜的法器,我的一颗真心,被你当做顽石丢弃。”池司忽然笑了,“你想护着这些修士,我便让他们活在恐惧之中。我要让他们知道,因为你,他们才会有这么多苦难。”

“虽然我杀你同门,杀你道友,但我对你是一片真心,所以你要与我双宿双飞,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箜篌躲在金岳、桓宗、秋霜身后,小声道,“你有爱情了不起哦,别人就活该当你爱情的垫脚石?”

“小辈如此胆大,何必躲在他人身后说话。”池司扭头看箜篌,“你出来,本座不杀你。”

“她说得对,你的真心算个屁。”红言冷笑,“哪有什么山盟海誓的真情,不过是各有打算而已。你这次来修真界,想要讨的也不是情债,而是飞升的契机,对吗?”

池司眯眼看着红言不说话。

“佛也好,魔也好,不过如此。”红言把手中的星盘抛向空中,星盘与空中星辰交相呼应,产生了强大的气场,把他们所有人都囚禁在了结界之中。

“谁稀罕你们男人这种恶心又廉价的感情,还想要飞升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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