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秋生也不把这些年轻人的话当真,乐呵呵的让这些年轻人散了,整个人和善极了。
“中午没吃饭?”岑柏鹤跟祁晏到了食品自助区,见他往盘子里放了一些吃的,竟然也学着他的动作,取了一只盘子拣吃的。
“吃了一点,”祁晏挑了几只花蛤,“你不用去陪客人?”
“所有人都知道,岑五爷身体不好,”岑柏鹤低头在祁晏耳边小声道,“谁敢跟我喝酒寒暄。”
祁晏听到这话却突然想到,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多少人敢跟岑柏鹤玩,因为他出身不凡,身体又不好,其他孩子的家长怕担责任,都会特意嘱咐孩子,不要跟岑家老五离得太近,出了事他们赔不起之类。
人类都有趋利避害的天性,这跟身份高低没有差别。他小时候,隔壁班上有个同学身体不好,班上的同学都不跟他玩,还有小孩信誓旦旦的表示,他们家爷爷奶奶或是爸爸妈妈说过,这个孩子活不过多少岁,大家别碰他。
谁都不想担上祸事,但是对那个被排挤的小孩来说,那又会是怎样一种体会?
祁晏甚至能够想象到,小小的岑柏鹤穿着工工整整的小西装,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看其他小孩子才玩耍的画面。想到这,祁晏心里顿时非常难受,空出一只手拍了拍岑柏鹤的后背,“没事,以后想玩什么叫上我,我不怕。”
岑柏鹤觉得,后背上那只手像是燃放的烈火,让他全身都炙热起来。他张了张嘴,喉头仿佛梗着什么东西,半天才“嗯”了一声。
“不要太感动,兄弟我就是如此讲义气。”祁晏又拍了拍岑柏鹤的肩,然后用夹子取了已经去壳的虾仁放进岑柏鹤碗里,“看起来挺新鲜,尝尝。”
宴会上不少人都在偷偷看岑柏鹤,当他们看到岑柏鹤与一个不知名小子勾肩搭背去食品区找食物时,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谁不知道岑家老五身体特别差,平时吃的全是营养师特配的营养餐,像这种自助食物,向来是碰都不碰的。
这是谁家养的愣头青,带着岑五爷乱吃东西,这胆子大得能上天啊。
宴会外面有很大的草地,上面摆着很多精致漂亮的桌椅,以供宾客们喝茶聊天用餐。
像祁晏这种两手端着整整食物的,在年轻人圈子里面,倒不算太异类,只是身边多了一个岑柏鹤,受到的关注度才格外的高。祁晏在椅子上坐定后,小声对岑柏鹤道,“我觉得周围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就像是一群黑豆在盯掉进他们里面的扁豆。”
岑柏鹤挑眉,有些不太明白祁晏这话的意思。
“与众不同啊,”祁晏切了一块肉用银叉送进嘴里,“活了二十二年,我终于要出名了。”
“别闹,”岑柏鹤被他的话逗笑,“我爸价介绍你姓什么时,就已经有人猜到你的身份了。红梁山与绿萝小区的事情都被你解决了,你以为那些大家族不会特意关注你?”
祁晏嗤嗤一笑,低头安静吃晚餐,他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自从他凭借肉眼就能看出其他人身上的气运后,就特别能吃,可能是因为灵力增加了不少的缘故,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身高还能往上窜一窜的原因。
净身高只有178.5厘米的人,总是想要努力窜一窜,争取到一米八的。
微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游泳池,想起十多年前,老头子带他去小河边游泳,小河的河水很清澈,他还能捉些小鱼回去熬汤。
抬头见岑柏鹤正表情纠结的盯着盘子里的东西,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些胡萝卜丝,他用放在旁边一直没机会用的筷子把胡萝卜丝帮岑柏鹤挑到自己碗里,语带嫌弃:“胡萝卜多好的东西,你竟然不喜欢它。”
“哎……”见祁晏眼疾手快的把所有萝卜丝都挑了出去,岑柏鹤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其实他已经打算再尝试尝试的,不过既然钱钱都已经把东西挑出去,那他还是放弃这种尝试吧。
两人肚子吃饱以后,岑柏鹤擦干净嘴角,端起温开水喝了两口:“钱钱,我三哥与三嫂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祁晏没有想到岑柏鹤的观察力竟然这么厉害,他不过是跟岑三少与其夫人说了那么几句,他就察觉到乐不对劲,“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我就是觉得岑三嫂好像有些不自信。”
岑柏鹤思索片刻:“我知道了。”
三嫂家里的条件虽然还算不错,不过与岑家相比,确实还存在一些差距。最重要的是,三哥与三嫂当年谈恋爱时,是三嫂主动追的三哥,所以两人结婚以后,背后也有人说三嫂心机深沉,为了岑家的财势什么都做得出来。
但是对于岑家人来说,他们看到的是三嫂的好,外界那些乱七八糟的说法,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笑话。难道他们岑家人,连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还看不出来。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岑家人没有放在心上的事情,三嫂竟还在意着。
“这事该怪三哥,他若是再细心一些,三嫂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岑柏鹤叹口气,“我回去后跟三哥沟通一下。钱钱,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不知道三哥与三嫂之间,会不会出现不可挽回的误会。”
“不是早跟你说了,好兄弟不言谢,”祁晏调侃道,“不过你能站在女性同胞的角度看问题,说明你是一个能为女人着想的好男人,未来的岑五嫂有福气了。”
“什么岑五嫂,”岑柏鹤皱了皱眉,语气有些淡淡,“你想得倒是远,你是道士,难道还要想着结婚生子这种事?”
“我跟我师傅都是俗家弟子,术法虽然源于道术一脉,但并不算真正的道士,没那些讲究,”祁晏看着自己面前的碟子,“不能吃肉的人生,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这么说来,你有心仪的人了?”岑柏鹤眯眼看着祁晏,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还年轻呢,”祁晏挑眉,“你这个即将步入中年的男人都不急,我急什么。”
即将迈过二十九岁门槛,踏入三十岁大关的岑柏鹤,觉得自己手有些痒,差点没忍不住一巴掌呼在祁晏的脑门上。只可惜有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让他这一巴掌没有呼出去。
“岑五爷,祁先生,”阮佑衣穿着漂亮的礼服,微笑着站在两人桌旁,“介意我坐下吗?”
祁晏看了眼岑柏鹤,见他没有反应,便笑着起身替阮佑衣拉开椅子:“阮小姐,请坐。”
阮佑衣目光扫过桌上的两只空盘子,红唇微扬,“我是不是打扰到二位了?”她看着表情有些冷淡的岑柏鹤,心口有些发苦,即便自己主动靠近,他也不会对自己多一个表情,仿佛她只是无关的过路人而已。
“两位贵客,需要我为二位撤走盘子吗?”一位侍者走到三人身边,朝三人鞠了一躬。
“谢谢,有劳。”
侍者撤去盘子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神情有些恍惚,盘子里的酱汁溅落在祁晏的外套上,吓得他顿时变了脸色,恨不得亲手替祁晏擦去污点,可是他知道,现在再去擦已经来不及了。
“没事,”祁晏对侍者笑了笑,“不用在意。”
侍者又连朝他鞠了几个躬,才三步一回头的离开。
“抱歉,我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事,”岑柏鹤拿出手帕,“看来只能回去送洗了。”
“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你们家只是在这家酒店订了宴席,难道还能负责所有人的言行?”祁晏伸出手臂,任由岑柏鹤帮自己擦袖子,“幸好我今天出门挑的是灰色套,没有选白色。”
岑柏鹤擦了几下,结果怎么也擦不掉,于是只能无奈放弃。他把手帕收起来,失笑道:“这也算幸运?”
“当然,”祁晏一本正经的点头,“幸运是靠对比体现的。”
“歪理,”岑柏鹤摇头笑道,“真不知道你整天在哪找出这么多歪理邪说的。”
“这不是歪理,这是智慧的结晶,”祁晏一脸“你不懂我”的表情,“一般人我都不会告诉他。”
阮佑衣沉默地看着岑柏鹤与朋友调侃,觉得自己对他了解得实在太少了。她不知道他会跟朋友互损,不知道他也会温和的帮朋友擦衣服,甚至不知道他会温和的说对不起。
在她印象中的岑五爷,向来是好看、优雅、贵气、冷漠的,她无法想象他跟人开玩笑的画面,那跟她想象中的岑五爷完全不一样。可是这样的岑五爷似乎更鲜活,更让她觉得,如果能被这样一个爱上,一定是世上最幸运的事情。
之前有个女艺人,竟然敢拿岑五爷炒作,还当着记者的面暗示岑五爷身体不好,跟他在一起不会太幸福。当时她看到这篇报道,整个人差点被气炸,后来她向这个女艺人男友家施压,让女艺人这辈子都没机会嫁入豪门。
真可笑,拿一个无关之人的身份与健康来炒作,就该要做好被人报复的准备。
“祁先生不喝酒?”阮佑衣注意到祁晏面前摆着的是一杯鲜榨果汁。
“我不太喜欢喝酒,更何况开车不喝酒嘛,”祁晏端起橙汁,与阮佑衣碰了喷杯,“阮小姐不要介意。”
“原来祁先生是自己开车来的,”阮佑衣微微抿了一口香槟,脸上的笑容有些淡,“那不喝酒是对的。”像这种场合,谁都难免喝一点酒,所以几乎很少有人亲自开车过来。
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祁先生,竟然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吗?
“钱钱,”岑柏鹤语气异常冷淡,“外面阳光有些大,我们进去吧。”
“不如让服务员在这撑一把遮阳伞?”阮佑衣微笑着问。
“不用了,”岑柏鹤的眼神从阮佑衣身上扫过,眼中不带一丝感情,“我正好带钱钱去认识一些人。”
“哦,”阮佑衣尴尬的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祁晏跟在岑柏鹤身后往内堂走,踩上台阶时,回头往阮佑衣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独自坐在桌旁,姿态完美得犹如女神。
“在看什么?”岑柏鹤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没什么”祁晏收回目光摇了摇头,随口道,“这位阮小姐真漂亮。”
岑柏鹤面无表情道:“是吗,没看出来。”
“你这种不解风情的人,真是注孤身,”祁晏摇了摇头,“不跟你讨论这种审美问题了。”
岑柏鹤没有接这个话茬,与祁晏进入内厅后,就带着他与几位地位不凡的家族之主打招呼,摆明了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你们暗查过的祁大师,与他们岑家关系很好,最好不要做出什么不礼貌的小动作。
至于其他新贵或者小家族,岑柏鹤觉得,就算他不打招呼,以祁晏的本事,也吃不了什么亏。
“爸,柏鹤与那位祁大师还真是成了好哥们,”岑大哥看着弟弟几乎全程与祁大师在一起,有些感慨道,“从小到大,他从没这样跟我相处过。”
“朋友跟亲兄弟是不一样的,”岑秋生喝了一点酒,面色发红,整个人看起来喜气洋洋,“不过看到他这样,我心里踏实了不少。”
“是啊……”岑大哥看着面色柔和的弟弟,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放松的弟弟了。
真希望祁大师能与柏鹤能做一辈子的好友,这样他也就不用担心弟弟身体会出状况了。
祁晏正与岑柏鹤说话,突然觉得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疑惑的回头望去,发现刚才弄脏自己外套的侍者正在偷偷看他。
见他发现了自己,侍者飞快的躲开了。
祁晏皱了皱眉,这个侍者的眼神不像是在愧疚,更像是在打量。
作者有话要说:钱钱:好友挑嘴老不好,这可咋办?
第46章 领结歪了
“钱钱?”岑柏鹤见祁晏盯着一个角落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阮佑衣在低头与袁鹏说着什么,裙摆上的碎钻璀璨耀眼。
祁晏摇了摇头,低头对他道:“我觉得刚才那个服务员不太对劲。”
“刚才那个弄脏你衣服的服务员?”岑柏鹤面色一肃,与祁晏走到旁边,此时服务员已经在搭建舞池,供年轻人玩耍,上了年纪的人大多都已经在楼上养身房里聊天或者在酒店里午休。
“对,”祁晏取了一杯果汁,一杯白水,把白水递给了岑柏鹤,视线扫过在场众人,“这事应该跟你们家没什么关系,我早上出门前,特意给你们家算了一卦,今天不会出什么意外。”
岑柏鹤笑了,刚与钱钱认识时,他以为钱钱是个高冷神秘的大师,认识过后就发现钱钱本人性格十分跳脱,但是只有真心了解他过后才知道,钱钱虽然个性跳脱,但内里却十分细心,待人真诚,是个再好不过的人。
“你笑什么?”祁晏抿了一口果汁,难道我会算命,会测字,还不会算卦?”他把果汁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小声道,“我去上个洗手间。”
“那我在这里等你,小心。”岑柏鹤在高脚凳上坐下,把自己的杯子也随手放下,刚刚与祁晏的杯子立在一起,红色的果汁与透明无色的白水形成了鲜明对比,又无比和谐。
闻着洗手间里淡淡的檀香味,祁晏在烘手机下吹干手,从厕所走廊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端着空酒杯朝这边走的侍者。这个侍者正是之前弄脏他衣服并偷看他的人,祁晏站在原地,注视着侍者,等待他的反应。
果然在靠近他的时候,侍者走路的速度变慢,用犹豫不定的语气道:“请问先生是否姓祁?”
祁晏看着这个显得有些胆怯的男人,微微点头:“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见祁晏没有反驳,侍者有些激动:“你真的是祁晏?”
胆怯变为喜悦,就像是藏在黑暗中的老鼠终于找到一块奶酪,这个男人显得有些高兴,又有些不敢置信。祁晏不记得自己在哪见过他,所以还是很客气的问了一句,“你是?”
“我是你的小学同学啊,”侍者情绪有些不稳,托盘里的杯子微微发颤,“我叫杨和书,你还记得吗?”
小学离现在已经有些久远,加上当年小镇上的生活水平与教育条件都不太好,所以班上同学不仅调皮,在学习方面也不算上心。但也有一些同学想要努力读书,逃出贫穷的小镇,向往着繁华的都市生活,杨和书就是其中一个。
祁晏记得,杨和书长得很瘦,头发干枯发黄,说话的声音也很小,平时并不招同班男孩子喜欢,但是因为他成绩好,老师却很喜欢他,还是班上的学习委员。
对于小学的记忆,祁晏更多的是破旧的沙砖青瓦屋,没有玻璃遮挡的铁窗,旧得发黑的桌椅,以及粉笔用得只剩一点点却舍不得扔掉的老师,还有那怎么也擦不干净的黑板,教室外高大的树木。
当时大家年纪都还小,不知道毕业后有可能根本东西,不知道国家有多大,他们彼此间的距离会有多远。实际上在祁晏进入高中以后,几乎就没见过小学的同学了,现在突然在这么一家酒店里,见到一位过去的同学,实在让他意外。
“你是杨和书?”祁晏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侍者,“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遇到你。”
“是啊,”杨和书脸有些发红,“没有想到你现在混得这么好,跟那些超级大人物站在一起,我刚才都不敢认你。”他挠了挠头,十分的羞涩,“几年前,听说你考了我们市的理科状元,我就知道你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
祁晏浅笑道:“因缘巧合罢了,如果不是认识这里面某位大人物,我连进都进不来,你这些年还好吗?”
“挺好的,”杨和书似乎并不想谈自己这些年的过往,他抬头见领班往这边过来,忙道:“你能留一个联系方式给我吗,我结束工作后再联系你。”
祁晏递了一张名片给他,然后看着他把名片塞进侍者马甲口袋里,匆匆离开。
直到杨和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祁晏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扭头看向左边不远处的某人:“你怎么来了?”
“见你半天没过来,就来看看你是不是掉厕所了,”岑柏鹤朝拐角处望了一眼,“刚才的那个服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