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会结束,就要给钱大师送葬了,除了与钱大师比较交好的,其他宾客都已经离开。岑柏鹤想要陪祁晏留下,但是祁晏没有同意。
“你去送葬不太合适,”祁晏对岑柏鹤小声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那好吧,”岑柏鹤拍了拍他的肩,“你自己小心。”
留下来送葬的,全是钱大师的徒子徒孙以及风水界的人,他作为岑家的代表,留下来确实不太合适。虽然他不在意这些,但是不能给钱钱带来麻烦。
钱大师的阴宅选在一个风水很好的旺地,据说是钱大师徒子徒孙合力选的地方。
不知何时天下起雨来,祁晏撑着黑布伞,看着墓碑上钱大师的照片,轻轻叹息一声,收起雨伞,把手里的白花摆在了他的墓碑前,退后一步朝着墓碑鞠躬敬礼。
没有了雨伞的遮挡,雨水飘落在他的脸上,带来丝丝的凉意。
“祁大师,”薛萍走上前,拿伞替他遮住雨水,“多谢您今天能为师傅来送葬。”
“钱大师对我照顾颇多,能来送他一程,也是在下唯一能做的事情了,”祁晏看着比他矮一个头的薛萍,走到了一边,“薛小姐也请节哀。”他抖了抖手里的伞,打开撑在自己头顶,与薛萍保持了男女间的安全距离。
钱大师的徒子徒孙中,唯有这个薛萍身上的灵气最足,气息也最纯粹,难怪前几天钱大师与他见面时,还特意提起过这个徒弟。
薛萍苦笑道:“师傅仙逝了,我们这些师兄妹日后也要各奔东西,真是……”
“钱大师曾跟我说过,他所有徒弟中,唯有小徒弟最为通透也最有天分,”祁晏看着憔悴到极点的薛萍,“薛小姐如果不好好保重,又怎么继承钱大师的衣钵?”
“师傅真的这么说过?”薛萍怔怔的看着祁晏,有些不敢置信。在玄术界,大多数大师都有“传男不传女”的思想,就算是收了女弟子,也从未把她当做真正的继承人,能被看重的还是那些男徒弟。所以薛萍听到祁晏这句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薛小姐是在怀疑自己的能力?”
“不,我只是有些难过,又有些高兴,”薛萍捂着眼睛,好半晌才把手放下来,“谢谢您,我一定不会堕了师傅威名的。”
祁晏见状笑了,扭头看着钱大师的墓碑,有这么一个徒弟,想来钱大师在天之灵也有所安慰了。
“师妹,钱大师,你们在说什么呢?”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是钱大师的三徒弟,祁晏对他印象不深,钱大师也没跟他提起过这个徒弟。
“三师兄。”薛萍朝三师兄点了点头。
三师兄垂下眼皮,语气有些不太好:“小师妹向来最受师傅看重,现在师傅仙逝,你就开始找新靠山了?”
祁晏皱了皱眉,看来钱大师这几个徒弟之间,关系好像不太和睦。
“三师兄,你别胡说。”薛萍沉下脸,朝祁晏歉然道,“对不起,祁大师,三师兄近来心情不太好,说话没有分寸,请您……”
“我这个做师兄的,还不用你来代为出面,”三师兄嗤笑一声,转头看向祁晏,“还是祁大师能耐,年纪轻轻就能受到师傅青睐,他老人家临终前最好的法器都送给了你,连我们这些徒弟都没份。”
祁晏闻言笑了笑,他就说这个三师兄语气为什么这么冲,原来是为了法器而来。
那几样法器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难怪这个人心里会不平衡成这样。
“是啊,”祁晏笑眯眯道,“钱大师格外看重我,不管我怎么拒绝,他仍旧坚持把法器送我。有言道,长者赐不敢辞,我也只能收下了。”
三师兄差点被他这话气出血来,捡了便宜还卖乖,简直臭不要脸!
第74章 明珠蒙尘
三师兄第一次遇到像祁晏这种脸皮厚还不懂得谦虚的人,噎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玄术界的人在外面,大多都比较好面子,行事作风讲究的是说一半留一半,怎么神秘怎么来,怎么高冷怎么做,像祁晏这种不做作接地气的,一时间竟让人无言以对。
薛萍看了眼被祁大师气得面色煞白的三师兄,装作没有看到三师兄与祁大师之间的矛盾,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东西是师傅的,师傅想要送谁那是师傅的自由,做徒弟的有什么资格去质疑?更何况今天还是师傅下葬的日子,三师兄在师傅的墓前做出这样的姿态,有些过分了。
“你、你……”三师兄半天说不出合适的话来,最后只能面色铁青恨恨地闭上嘴。
“想来祁大师一定师承高人,不然又怎么会让我们师傅另眼相待,”不远处的二师兄见师弟吃瘪,走过来道,“师傅他老人家生前待我们师兄妹非常好,三师弟听说师傅把自己的趁手法器送给了你后,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还请您多多见谅。”
这话听着像是在跟祁晏道歉,实际上在嘲讽祁晏,自己有师傅却拿别人师傅的东西,引得他们这些徒弟们心生不满。这要是面皮薄一点气性大一点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能就要把东西还给钱大师这几个徒弟了。
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祁晏。
“我的师傅确实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大师,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会感谢你的夸奖的,”祁晏把手背在身后,“至于钱大师送给我的那些法器……”
二师兄与三师兄见祁晏语气停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我一定会好好使用,不会让明珠蒙尘的,请诸位放心。”
几个师兄弟听到这话,差点没有骂出来,但是当着这么多风水界大师的面,他们还不敢做出这种事,尽管他们内心极度的不甘心。那些法器不仅价值连城,还有灵力加持的功效。他们若是能拿到手,日后给人看风水点龙穴的时候,也能轻松很多,所以这些法器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傍身利器。
祁晏看到他们眼底的贪婪之色,终于明白钱大师为什么宁可把法器给他,也不愿意给这几个徒弟了。
玄术大师修身修心,借助外力才能勘测风水,寻龙点穴只能是小道,有了依赖思想以后,一辈子都别想成为真正的大师。更何况三岁小儿抱重金于闹市,只会引来不轨人士的窥视,恐怕到最后不仅保不住法器,就连性命也保不住。
钱大师把东西送给他,一是想要徒弟们养成自力更生的习惯,二来恐怕是想让他看在法器的份上,对他的徒弟照拂一番,尤其是他最看重的小徒弟薛萍,不然他们聊天的时候,钱大师也不会好几次提起她。
“呵呵,那就拜托祁大师好好保管师傅的法器了。”二师兄不阴不阳的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开。
祁晏本来还想怼两句,但是想到钱大师这几个徒弟心性不太好,如果闹起来反而会打扰钱大师安宁,所以便没有再接话。
他们这边的动静被其他风水大师看在眼里,都忍不住摇了摇头,可叹钱穆非一代大师,结果徒弟却如此不成器,真是可叹可惜。他这八个徒弟,唯有最小的徒弟勉强能看,偏偏她却是个女人。
风水界还是男人的天下,她一个女人又能做什么?
祁晏与这些大师的想法完全不同,他记得小时候老头子曾经跟他说过,千万不要小瞧女人,因为她们是世界上最有韧性的生物,只要她们想,便能创造奇迹。很多瞧不起女人的男人,最后就是栽在女人身上的。
天地有阴阳,人有男女,这本来就是平等的。然而风水界很多人没有想到这一点,就连钱大师那些徒弟,对他们的小师妹也不太看重。
山上不能开车,祁晏与赵大师撑着伞并肩往山下走,赵大师的三个徒弟安安静静跟在他们身后,十分恭敬。在风水界,赵大师名望略低钱大师一筹,但是教出来的徒弟倒是比钱大师的徒弟优秀。
可见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总有那么一点遗憾。
“祁大师你何必跟他们废话,”赵大师提起钱穆非的那几个徒弟,语气淡淡,“今天这些大师能出现在这里,全都是因为他们师傅的面子,像他们这样的,日后谁还会看在眼里。”
“总该为钱大师做点什么,”祁晏叹口气,山风吹起来有些凉,他搓了搓自己拿伞的手背,“还是有两个不错的。”
赵大师笑了笑,不置可否。钱穆非这人心软,当初收下这些徒弟,对资质要求不高,才会造成现在这个情况,他可没有钱穆非那么好心。
想到这,他看了祁晏,如果有一个这样的徒弟,就算拿十个徒弟来他也不愿换。
“祁大师,”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匆匆从后面一瘸一拐地追了上来,憨厚的脸上带着愧疚与不安,“对不起,祁大师,我两个师弟不懂事,冒犯了您,我带他们向您道歉。”
祁晏停下了脚步:“钱先生,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钱安,钱大师的大徒弟,当年因为腿脚残疾被父母扔在垃圾桶里,是钱大师收养了他,并且给了他一个名字。钱大师对他的评价资质愚钝,做不了玄术师,但是胜在性格敦厚,待人真诚,没有坏心眼。
“那、那就好,”钱安朝他与赵大师鞠了一躬,“两位慢走。”
祁晏见他身上被雨淋湿,把伞朝他这边移了移,遮住他的头顶,“钱先生以后有什么安排吗?”
“我对玄术一道学得不好,此事过后,我就好好经营师傅他老人家给我留下的古玩店,”钱安脸上露出怀念之色,“以后大概不会做风水先生了。”
“这样也好,”祁晏犹豫了一下, “钱大师说,你是他亲手养大的,相当于他半个儿子。想来你的名字,就是他老人家对你的祝福。”
钱安脸上露出笑意:“我知道他老人家十分关心我,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父亲。钱大师,谢谢您。”
祁晏把伞塞个憨厚的中年男人,“雨大,淋了伤身。”
“赵大师,您不介意我跟你挤一挤吧?”
“就算介意,你也挤进来了,”赵大师笑了笑,“走吧。”
钱安举着伞呆愣愣站在原地,半晌后摸了摸脑袋,回头朝山后望了望,虔诚地,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父亲。”
“祁大师,”赵大师看了眼等候在山下的车辆,“路上小心。”
祁晏点了点头,走到黄河撑起的伞下,坐进了车里。
随着他的离开,两辆车也都跟了上去,赵大师一眼就认出,这是国安部特意给祁晏安排的安保人员,只是装作前来吊唁的客人,掩人耳目而已。
“你怎么在车里?”祁晏盯着岑柏鹤,“难道你刚才一直在这里等?”
岑柏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今天气温下降得很快,山上冷不冷?”
“还好,”祁晏没有被他的话题带走,“老实交代,你怎么跟过来了?”
“你放心,没人看到我过来,”岑柏鹤伸手揉了揉祁晏的头发,“我听说最近有些不安全,所以不太放心。我紫气这么多,肯定能够保护你。”
祁晏闻言愣住,半晌后才道:“你真是……”
“好了,不要纠结这种小事,今晚厨师给你换了一种汤,味道很好,你要多喝一点。”
祁晏一脸痛苦道:“柏鹤,我又不能生孩子?”
“这跟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不能生孩子的人,为什么要过上坐月子一样的生活。”
“胡说,产妇坐月子要忌口的东西那么多,哪有你吃东西时自由?”
祁晏怀疑地看向岑柏鹤:“没想到你对这些挺了解。”
“大嫂、三嫂、四嫂都坐过月子,我当然了解,”岑柏鹤挑眉,“不管月子不月子,你也要把补汤乖乖喝了。”
祁晏觉得,岑柏鹤在逼着他喝汤的时候,格外有霸道总裁范儿……
“五少,祁大师,我刚刚接到消息,袁恒宇被公安机关起诉了。”坐在副驾驶座的黄河回过头对两人道,“罪名是非法竞争,商业诈骗。上次商场电梯差点出事,也是他叫人干的。”
“真是坏都坏得没个性,”祁晏摇了摇头,“袁崇安那边没有说什么?”
“袁恒宇的女儿想要去医院拜访袁崇安,但是袁崇安避而不见,”黄河皱了皱眉,“听说两家好像在医院闹得不太愉快。”
“袁崇安是个精明的商人,也是一个成功的家主。”岑柏鹤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案子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袁家那边如果不出手,我们这边就当做不知道。”
再深厚的亲情,也禁不起袁恒宇这么消磨,更何况袁崇安是一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老狐狸。
袁晓曦怎么也没有想到,叔爷爷一家会如此无情,宁可眼睁睁看着她爸爸去坐牢,也不愿意帮着他们家在岑家说几句好话。她又恨她爸不省事,整天在外面惹麻烦,最后竟然惹到了岑五爷头上。
她知道她爸爸不是什么好人,可是身为他的女儿,她又不能扔下他不管。
听说有一位祁大师与岑五爷关系极好,她只能去求一求他。不管结果如何,她总要试试。
第75章 太失礼了
祁晏在岑家的日子过得很滋润,不是与岑秋生下下棋喝喝茶,就是逗岑家几个小萝卜头玩,偏偏他还特别招小孩子喜欢,俨然成了岑家孩子团队的老大,每天都沐浴在小弟小妹们崇拜的目光中,对此他乐在其中。
“祁叔叔,”穿着漂亮裙子的团团站在书房门外,伸着脑袋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美丽的女王陛下。”祁晏放下手里的书,走到团团面前,蹲下身与团团平视,“今天这么早就从幼儿园回来了?”
“嗯,”团团最近的爱好是变身为女王,所以听到祁晏叫她“女王陛下”,她小脸蛋露出灿烂的笑脸,从身后拿出两块小饼干,“老师说,好东西要分享,我特意给你留着。”
“是老师发给你的饼干?”祁晏接过两块饼干,又分了团团一块,“我们一人一块?”
“嗯!”团团点头,低头一口就把饼干咬去一半,看来她确实很喜欢这种饼干。
祁晏三两口吃完饼干,用手帕擦去团团嘴边的饼干渣:“谢谢女王陛下分享的饼干,很好吃。”
“不要客气,你是我的骑士,好东西分给你一半是应该的。”团团小大人般拍了拍祁晏的肩膀,趴在祁晏肩膀上道:“我刚才去厨房拿胡萝卜时,发现张阿姨在偷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