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晏的对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斯文男人,相貌俊雅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书卷气,而且还有人称他为老师,祁晏猜想此人很有可能从事教育行业。
比赛正式开始以后,这人微笑着跟祁晏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祁晏先下。
祁晏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挑了一个子走了第一步。
社区运动会场地借用的是附近一个文化广场的文化活动室,场地比较宽,所以比起来也能划开。跳跳棋赛场气氛很安静,可是挂在窗户外面的大爷大妈们可一点都不安静。
都觉得自己这边的人能赢,一个说他们这边的是大学教授,心眼好,肯定能拿第一。以王大妈为首的大爷大妈们瞬间不乐意了,当下便反驳说,他们这边的年轻小伙是名校大学毕业,为人热心又聪明,肯定不会输。
社区里维护治安的工作人员头都大了,就怕老头老太太们就这么打起来了。
不过幸好这些老爷子老太太还算克制,即便攻击人的语言都能翻出花儿了,但愣是没有一个人说粗俗下流的话,撒泼打滚动手打人更是没有了。
工作人员这才松下一口气,忍不住在心底感慨,这些老爷子老太太都是人才啊,已经互损了将近半个小时了,也没有重复话,这词汇量可真够丰富的。
“结束了,比赛结束了。”
不知道哪位老大爷嚎了一嗓子,大爷大妈们也顾不上互损了,纷纷挤进了门。
“谁赢了?”
“第一名是谁?”
很快比赛结果公布了,祁晏拿到了第一名,奖励的是一些健身用具,篮球足球羽毛球乒乓球拍之类的,这些东西虽然不值钱,但是架不住有面子。尤其是当名次排行贴在外面的公告栏以后,大爷大妈们看着祁晏名字后面缀着自个儿小区的名字,瞬间连腰杆子都挺了起来。
祁晏一出来,就受到大爷大妈们的热烈欢迎,甚至还有一位大妈硬塞了一杯参茶给他,理由是担心他用脑过度,给他补一补。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其他几项比赛他们小区都没有拿到第一名,祁晏这个第一名来得太及时,简直就是挽救了他们小区的尊严。对于年轻人来说,他们根本不看重这个,但是大爷大妈们倒是玩得很开心,祁晏不想败他们的兴致,顺着他们的心思来哄他们。
“小祁啊,你难得回来,今天中午饭就在我们家里吃,你叔刚才来电话,说家里饭都已经做好了。”王大妈笑眯眯地对祁晏道,“别的不说,你叔的厨艺那可是一绝。”
“这就是传说中的要想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先要抓住她的胃?”祁晏笑着反问,王大妈年轻的时候那么漂亮,追求她的人肯定也不少,她的丈夫要想把她追到手,没有点拿出手的,哪能得到佳人芳心?
“臭小子,胡说什么呢,”王大妈伸出手指戳了戳祁晏的脑门,不过表情里见不到什么恼色,“行了,咱们这就回去。”
祁晏转身就看到一个内穿长裙,外套风衣的漂亮女人,她气质温婉,皮肤白皙,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是个站在人群中,都会让人多看两眼的女人。
“家扬,”这个漂亮女人似乎看到了谁,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更加的灿烂,就像是一朵忽然盛开的昙花,美丽极了。祁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叫的正是刚才做他对手的斯文眼镜男。
这个叫家扬的眼镜男大步走到这个漂亮女人面前,对她笑了笑,两人并肩站在了一块。
“这对口子是咱们社区有名的恩爱夫妻,男的是一所大学的老师,听说还评上了副教授,女的是剧团演员,”王大妈似乎看出祁晏对这两人感兴趣,似笑非笑道,“不知道多少人羡慕这两口子的感情呢。”
“是吗?”祁晏扭头看过去,这夫妻二人正准备离开活动室,女人伸手去牵他丈夫的手,结果这个男人却正好在帮她拧一瓶饮料,女人没有牵到他的手,不过却得到了一瓶饮料。
中午祁晏跟着王大妈去了她家,王大妈的丈夫看起来是个十分讲究的老头子,家里的碗碟筷子都带着文艺风格,什么菜搭配什么盘子,竹筷子上雕刻着并蒂莲花纹,都没有出半点差错。
“你就是小祁吧?”崔大爷端着炖好的老鸭汤放到饭桌上,笑呵呵道,“坐下,来尝一尝我的手艺。”
“谢谢叔叔,”祁晏在餐椅上坐下,桌上摆着好几样菜,看来真的是特意准备的,他心底染上了几分暖意。
“喝酒吗?”崔大爷道,“我没有喝酒的习惯,不过家里有酒,红的白的都有,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说完,他指了指墙角的酒柜。
祁晏看了眼酒柜,里面确实放了好几瓶酒,看起来还都不便宜。
“我也不爱喝酒,”祁晏收回视线,笑着道,“我对烟酒之类都不感兴趣。”
“这些伤身的东西,你不感兴趣也好,”崔大爷在王大妈身边坐下,“尝一尝味道,看合不合胃口?”
“不用尝就知道好吃,”祁晏挑起一片凉拌耳片,“咱大妈亲口夸奖过的,肯定不会错。”
崔大爷乐呵呵地看向王大妈,王大妈瞪了他一眼,崔大爷也不恼,反而给王大妈挑了两筷子她喜欢吃的菜。
这一来二去,就算祁晏是瞎子,也能看出大爷大妈的感情很好,他默默叹口气,在岑家吃岑家几位大哥大嫂发的狗粮就算了,没有想到到了这里还要吃狗粮。
崔大爷脾气好,说话慢悠悠的,有风度又幽默,王大妈性子比较直,心眼好,待人热情。祁晏虽然第一次来他们家,但却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吃完饭,王大妈收拾好碗筷准备拿到厨房洗,但是被崔大爷拦住了,“你跟小祁好好说会话,碗放着我洗。”
等崔大爷进厨房以后,祁晏真心实意道:“大爷对您真好。”
王大妈拢了拢鬓角的头发,笑着没有反驳,过了一会儿她看着祁晏手上的伤:“当年你师父买这个小区房子的时候,我还以为他终于愿意回帝都了,没有想到那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祁晏削水果的动作顿时停下:“王大妈,你认识我师父?”
“当然认识,就连你现在住的房子,也是我帮着挑的,”王大妈笑着摇头,“早年你师傅在帝都也算是有名的大人物,结果二十多年前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帝都,没有想到竟然收了你这么一个优秀的徒弟。”
祁晏忽然想起上午跟他比赛的老太太,她是一名天师,并且跟王大妈认识,王大妈又认识他师傅,王大妈也是玄术界的前辈?
这位王大妈究竟有多高的修为,他竟然在她身上看不出半点异常。
“你不要觉得惊讶,我早年也曾跟着一位师傅,只是后来选择了嫁为人妇,便放弃从事这一行了,”王大妈指了指祁晏手里的苹果,“继续削,别停。”
祁晏抽了抽嘴角,继续低头削水果,很快一条完整的苹果皮就出来了。
“唉,”王大妈叹了一口气,“你师父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不着调,做事随便,说话也没顾忌,又喜欢东跑西跑,帝都这个地方圈不住他。我倒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为了你待在同一个地方十多年。”
祁晏把苹果递给王大妈,笑着道:“是啊,师傅常常说,我应该是生来便夭折的面相,因为运气好,遇到了他老人家,才能捡回一条命。”
“运道本就被命运包含其中,他救了你,然后得了一个天资卓绝的好徒弟,是你的好运,也是他的好运,”王大妈用欣赏的眼光把祁晏打量了一遍,“不过你师傅说得没错,你本该是早夭的面相,就算侥幸活下来,也命不过二十三。”
祁晏没有因为王大妈的这个批命而惊讶,他平静的看着王大妈,忽然笑道:“但是万事不能绝对,对吗?”
“是啊,万事不绝对,”王大妈点了点头,“当你遇到那位贵人时,命运就发生改变了。”
祁晏沉默下来。
“我早年玄术学得不好,唯有相面术最为拔尖,”王大妈以为祁晏不相信自己的话,“你的面相十分复杂,我无法完全看透,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的命劫已经过了。”
祁晏想到了岑柏鹤,忍不住笑道:“是啊,我确实遇到了贵人。”
“原本早夭的命运,却变成了福泽深厚,生活圆满之相,这个帮了你的贵人,想必是贵到了极点,”王大妈用哪家超市又大减价了的口吻对祁晏道,“我听郝美丽说,近来帝都不怎么太平,似乎有人惦记上咱们家的龙脉了,你多加注意。”
“住在岑家是个很正确的选择。”
祁晏抬眼看王大妈:“您都知道了?”
“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太,平时没事就在微信聊天群里八卦一圈,帝都玄术圈的事情,多多少少也能知道一点,”王大妈小得意道,“闲得没事,我们还能去举报几个违法乱纪的嫌疑人,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有得学呢。”
第85章 噎死人的岑家父子
在王大妈家蹭了一顿饭,几个水果,走的时候,崔大爷还塞给他一小坛自己腌的泡菜,因为中午吃饭的时候,祁晏夸过这泡菜好吃。
崔大爷是蜀省人,泡菜是用老坛腌的,这小坛泡菜是另外装好的,这样既不会让泡菜走味,也能多放些时日。
“小祁啊,”王大妈又塞了一块腊肉给祁晏,语重心长道,“好好保重自己,最近咱们小区来了好几个行踪不明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是你这段时间还是不要住在这边了。我看岑家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小伙子身上福气很重,你没事就多跟他待一块,对你有好处。”
俗话说,近朱则赤,近有好运的人也一样。
旁边的崔大爷不太高兴的皱了皱眉头,谁家小伙子长得特别好看,有他年轻时英俊帅气?
祁晏一看崔大爷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大妈,我绝对抱住他大腿不撒手,您老别担心我。”
“我当我愿意废这心呢,”王大妈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早年要不是跟你师父有几分交情,我才懒得管你。你要是我的徒弟,就这三天两头受伤的习惯,我铁定把你给揍得秃噜皮。”
祁晏缩了缩肩膀,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逗得两老都笑了起来。
“行了,你早些回去吧,”王大妈站在窗户边往下望,“楼下那几个陌生人,应该是派来保护你的人吧?”
祁晏凑到窗户面前看了几眼,点头道:“有个是岑家给我安排的保镖,其他几个应该是特殊小组的人。”
“特殊小组……”王大妈点了点头,“像他们做事的风格。”
祁晏看王大妈的表情,应该是知道特殊小组存在的。
离开王大妈家,祁晏进电梯的时候,电梯里有两个穿着秧歌服的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受了王大妈隐秘身份的刺激,他现在看每个老大爷老太太,都忍不住在心底怀疑,这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人,有没有可能是隐秘的高人?
可惜直到电梯在一楼停下,他也没看出这两位老太太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都是面向平和,能够安度晚年的福气太太。
“祁大师,”赵力见祁晏走了出来,替他打开车门道,“我接到黄河的消息,今天下午袁崇安来了家里,说是想要见您。您如果不想跟袁家人见面的话,可以暂时先避开他们。”
“避只能是一时,今天我不见他,明天后天总要见,我总不能让一个七八十岁的老爷子一直坐着干等,”祁晏有些腻歪袁家这种缠人的手段,“他不是在医院,怎么出院了?”
赵力闻言干笑,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外面传他被袁恒宇气得病重住院,恐怕是半真半假,气病了是真的,有多严重就只有袁家人自己清楚了。”祁晏冷笑,如果袁崇安不把自己病症表现得严重一些,又怎么好对袁恒宇的事情无动于衷,传扬出去,难免会被人说成袁家为了讨好岑家,连自己的亲侄儿能够舍弃,虽然这个侄儿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现在不同了,袁恒宇把袁崇安气进医院,还差点一命呜呼,袁家人不帮袁恒宇就太正常了,这样的人放在其他人身上,不揍他一顿就算是讲亲戚情面了,更别提帮他的忙。
祁晏最不爱看这些算计手段,既腻味又恶心。坐进车里,他把王大妈送的老坛酸菜跟腊肉放好,“回去吧。”
赵力就是佩服祁大师这一点,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还是一个表情。
袁崇安与袁鹏爷孙俩坐在沙发上,已经喝了岑家三杯茶了,袁鹏甚至厚着脸皮借用了一次岑家的厕所。但是即便气氛这么尴尬,袁崇安也没有开口提要走的话,袁鹏虽然已经尴尬到了极点,但是见爷爷这样,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陪坐。
岑秋生知道袁崇安过来是为了什么,可是他就不愿意接这个话茬子,只管拉着袁崇安谈什么花花草草,天气美食,不管袁崇安怎么说,就是不松口。
袁崇安见岑秋生这只老狐狸不愿意接这个话头,最后咬牙撕破最后一层颜面:“老岑,你跟我说个实在话,究竟怎么样才能让祁大师愿意帮这个忙?”
“崇安呐,我们俩也是半辈子的交情了,这忙我要是能帮早就帮了,能让你一家人这么来来回回的跑?”岑秋生满脸为难,“祁大师的身份有多重要,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来我们家住,不是我们家的客座,而是我们家的贵客,你什么时候见过主人开口要求贵客办什么事了?这种事我们岑家做不出来。”
这话听着委婉,实际上算是给了袁崇安软软地一巴掌。只差没直接跟袁崇安说,我们岑家做不出这种缺德事,你也别仗着两人早年间有几分交情便逼着让他做缺德事。
袁鹏闻言脸色铁青,如果不是他是晚辈,这会儿已经摔茶杯走人了。
“爸。”岑柏鹤回到家就看到袁家爷孙俩,他对两人点了点头,态度有些冷淡。满帝都上下,但凡跟岑柏鹤来往过的人都知道,岑家五爷性格冷淡,但是待人接物十分有修养,像这种十分失礼的行为,平时还是不太多见。
袁鹏也拿不准岑柏鹤究竟是不满袁恒宇算计他而迁怒整个袁家,还是因为别的,但是岑柏鹤对他们一家起了嫌隙是肯定的。
事情闹到这一步,他对袁恒宇这个堂叔真是恨得咬牙切齿,不过事情已经发生,说再多的话也没什么用了。
岑秋生仿佛也没有看到小儿子这失礼的行为一般,更何况他一个年近七十的老父亲,也不可能当着外面的人,去挑年近三十的小儿子毛病,他可舍不得。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便是自诩脸皮厚的袁崇安,也都觉得面上有些发烧。
最可恨的是,气氛已经这么尴尬了,这位岑五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一屁股在旁边坐下了,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袁鹏整个人都要抓狂了,您老不是看我们袁家人不顺眼吗,这会儿还坐在这里干什么,闲得没事干吗?
有了岑柏鹤坐在这,几人间的气氛顿时由亚寒带气候变成了极地冰原气候,让人压根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了。
最后还是袁崇安这只老狐狸的脸皮比较厚,硬生生顶着岑柏鹤看路边石头的眼神开口:“老岑,不是我为难你,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祁大师不愿意帮忙,不仅我只能死路一条,就连整个袁家的运道也要败落了。”
“瞧你这话说得,祁大师能这么厉害,那他自个儿早就成亿万富翁了,哪还用得着帮人看风水面相啊。”岑秋生笑道,“再说了,这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能把一家人的命运放在什么阴宅风水上,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迷信了。我看你这个孙子就很好,有孙如此,你何必担心这些没发生过的事情,实在是杞人忧天。”
袁崇安听到这话,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水扣到岑秋生脸上去,你叫别人不要迷信,自个儿子身体不好的时候,你还请什么大师,干脆就让他待在医院等死算了。
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面上半点也不敢显露出来。
“还有啊,我看你整天也太操心了,咱们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没事管那些后辈做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没事喝喝茶,下下棋,去看看歌剧舞剧什么的,既陶冶了情操,又修养了身心,你说有什么不好的。”
袁崇安内心几乎要崩溃,子女孝顺能干又省心了不起哦?!
好吧,是很了不起,至少他不敢像岑秋生这么轻轻松松的过日子,就算他想闲下来,他家里那些不省心的后辈,也不会让他闲下来。人不怕比,一比就会觉得心塞,袁崇安觉得自己脸上的笑意几乎快要挂不住了。
看袁崇安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岑秋生心情格外地好。袁恒宇算计了他儿子以及他儿子暗恋对象,就算算计没成功,也不代表他不记仇。
唉,都说老小孩老小孩,他年纪大了,做事不太爱讲理,这些人还是别再跟他计较这些事了。
祁晏回到岑家,就发现客厅里面的气氛有些僵硬,袁鹏看到他出现以后,眼睛差点发出具象化的光芒。
“祁大师,”袁鹏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祁晏道,“您回来了。”
“你好。”祁晏把酸菜坛子还有腊肉放到桌上,朝袁家人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