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大舅子对久久的不舍,晋鞅朝顾之瑀拱手道:“请大舅兄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久久。”
“陛下一言九鼎,微臣深信不疑。”顾之瑀拱手,回了一礼。
晋鞅笑了笑,转身朝站在大门口的顾长龄、杨氏深深一揖:“小婿拜别岳父岳母、两位舅兄。”
顾长龄与杨氏沉默着朝他回了一礼,顾存璟抱拳回礼,视线却落在了花轿上。
花轿中,顾如玖久忍未落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迎凤归,起轿。”
花轿在众人的目送中缓缓远行,宾客们齐声恭送皇上。
其实在看到陛下亲自来迎亲的时候,他们几乎被惊呆了,他们大丰朝哪有帝王亲自迎接新娘子的先例,就连太子亲迎太子妃,也只有开国初时才有的,后来也渐渐取消了这一道仪式。
现在皇上做出这个举止,是为了表明对顾家的看重么?
至于陛下对顾氏女情根深种这一选项,几乎被众人下意识的排除在外。这大概是因为前两位皇帝花心太过的后遗症,让众人压根没往这处想。
街面早已经用清水洗得干干净净,禁卫军们肃立在街道两旁,避免一切意外的发生。住在街边的百姓们,只敢把窗户开一个小缝,偷偷的去看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
待看清陛下容貌时,有些人激动得差点把窗户推开,这、这面如冠玉,红衣胜火的俊美少年,就是被先祖保佑,让全城百姓躲过地龙之祸的陛下?
与陛下这相貌一比,什么杨家司马家李家公子,竟逊色不少。
于是,在晋鞅不知道的地方,因为他的容貌,又拉高了不少百姓的好感度。
这会儿的晋鞅哪里有心思去想百姓怎么去看他,他的脑子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在不停的循环,那就是:终于娶到久久了。
他人虽在马背上,心却已经飞到了花轿中,那时不时回头的小模样,让身后一干龙禁卫不忍直视。
陛下,不要以为这会儿大街上没有别人,您就如此无所顾忌,要知道那些紧闭的门窗后,肯定躲着一大堆偷看的百姓啊。为了您的光辉形象,咱就不能矜持点吗?
龙禁卫们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然而晋鞅此刻却体谅不到他们的心情,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足以晃花别人的眼睛。
“都说司马家疼女儿,恨不得十里红妆送女儿出嫁,”一名龙禁小声的对胡云旗道,“我看顾家才是恨不得把家底掏给女儿。”
胡云旗回头朝一眼看不到头的嫁妆队伍看去,笑着道:“可不是。”
他自小就与顾存璟关系不错,顾家怎么疼爱两个女儿,他是知道的,所以对同僚的感慨十分赞同。
长长的迎亲队伍从皇宫正门穿行而过,正门内肃立着文武百官以及命妇们,见到花轿进了正门后,他们齐齐行礼。
轿子停下,张仲瀚双手拿着一道圣旨躬身立在花轿前。
“天地畅和,阴阳调顺,万物之统也。德隆四年,顾氏年十五,系出名门,仪态端庄,聪慧静美。朕心仪诚求娶之,冠以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母仪天下,天地同庆。”
在旁边听宣圣旨的众人,差点没忍住抽嘴角,什么叫朕心仪诚求娶之?
陛下,这立后诏书可是要记入史册的,您这种抬高皇后,贬低自身的行为,是想流芳千古吗?
您的脸呢,不要它了吗?
合上这道圣旨,张仲瀚后退三步,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皇上万岁金安,皇后娘娘千岁凤安。”
“皇上万岁金安,皇后娘娘千岁凤安。”
顾如玖坐在花轿中,听着外面齐齐的朝拜声,嘴角动了动。
“朕心意诚求娶之……”她念叨了一遍,随即轻声笑开。
不管日后如何,至少现在的他,待自己是真心实意的。
百官朝拜过后,花轿继续前行,然后在乾坤宫大门口停了下来。
胡太太上前掀开花轿帘子,然后全福嬷嬷上前,准备把顾如玖背出花轿,哪知道陛下突然走了过来,把她拦在了身后。
“陛下?”全福嬷嬷不解又惊讶的看着晋鞅。
“你退下,由朕来。”晋鞅拿过全福嬷嬷手里的喜球,走进宽大的花轿中。
全福嬷嬷手足无措的看向旁边的胡太太,胡太太朝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全福嬷嬷见状,只好沉默的退到了一边。
“久久,”晋鞅把红绫放到顾如玖的手里,柔声道:“我背你回家。”
顾如玖愣住,想起晋鞅不太好的身体,犹豫着朝前伸出了手。
晋鞅握了握她的手,然后在她面前蹲下:“上来吧。”
顾如玖攀上他的肩膀,然后把全身的重量压了上去。
这个肩膀没有大哥的肩膀宽厚,后背似乎也没有大哥结实有力,但却十分的温柔与暖和。他走得很慢,但是每一步都很稳,背着她就像是背着一件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
顾如玖的心似乎也被他后背的温度暖化了,然后环住了他的脖颈。
乾坤宫正殿,太后坐在高位之上,看着儿子背着久久进来,脸上露出了笑意。
她的面前摆放着蒲团,礼部的官员见到皇上背着皇后进来,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好在他看到太后满脸喜色,终于没把心中的震惊显露在脸上。
走到蒲团前,晋鞅把顾如玖放了下来。他握着红绫的一头,看着握着另一头的久久,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厚。
“拜。”
一鞠躬。
“再拜。”
二鞠躬。
“再拜。”
三鞠躬。
顾如玖觉得自己的脖子快要被头顶上的金冠压弯了,行礼的时候,差点没往前栽去。幸好在她栽倒的前一刻,有一只手扶住了她。
尽管蒙着盖头,她仍旧能够感觉到,这是一只男人的手。
太后见晋鞅如此小心的模样,笑着道:“今日乃是你们的好日子,哀家也不拘这些俗礼,礼节到这也就差不多了。”说完,她看向礼部的官员。
礼部官员识趣的咽下后面的话,扬声道:“送入洞房。”
这一次晋鞅照旧遣退大力全福嬷嬷,自己背起自家新娘子,吭哧吭哧的往紫宸殿走,这欢快的小脚步,一点也看不出病弱的样子。
只可惜新娘子送进了新房,他却不能留下来,还要到前朝接受百官贺拜以及到宴席上,与宗室的人喝上两杯。
“久久,我很快就回来,”晋鞅蹲在床沿边,小声对顾如玖道,“我会尽量让礼部减去不必要的礼节,尽快赶回来的。”
顾如玖笑了笑,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晋鞅这才站起身朝门外走,走了没两步,又折返了回来:“我让人送了吃食过来,你若是饿了,别去顾忌那些礼节,只管用就好。”
顾如玖再次点头。
“那我走了。”晋鞅磨磨蹭蹭的往外走,看到窗户没关,又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掩上,“初春正寒,别受凉了。”
“陛下,您该去接受朝拜了。”何明在外面小声提醒。
“朕知道了。”晋鞅终于一步一磨蹭的出了门,出了门还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才大跨步朝外走。
何明在他身后心有余悸的抹了一把脸,刚才陛下看他的那个眼神,简直吓得他腿软。
屋内终于恢复安静,宝绿与秋罗作为陪嫁进来的宫女,也不敢随便说话,只好小心翼翼的候在顾如玖身边,以便在顾如玖有需要的时候,她们能立刻反应过来。
顾如玖挪着屁股往床柱靠去,然后把大半身子靠在床柱上:“宝绿,快给我按按脖子。”
宝绿忙上前,小心替她按捏着,“娘娘,您可要用些东西?”
“我这会儿吃不下。”也许是今天意义非凡,影响了她的情绪,折腾了这么久,她竟一点也不觉得饿。
在宝绿小心的按捏下,她觉得自己脖颈总算好过了一点。
“陛下对您真好。”宝绿小声道,“刚才陛下出门的时候,陛下瞧着特别舍不得的样子。”
顾如玖听到这话,无声笑了笑。
皇帝大婚当日,接受百官朝拜已经是大丰惯例。朝臣也都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不过这位陛下显然比他们还要焦急,接受完朝拜后,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转身都不见了。
“看来陛下对皇后娘娘甚至敬重,”李光吉站在司马鸿身边,微笑着道,“司马大人您说呢?”
“帝后和谐乃是我朝幸事,”司马鸿满脸是笑的道,“你我只需祝贺陛下与皇后娘娘便是,何需再多言?”
“呵呵。”李光吉似笑非笑的看着司马鸿,一脸高深莫测。这幅模样,若是气量不够好的人,定会被他气得吐血。
好在司马鸿是历经三朝的老臣,李光吉这点计量在他眼中还算不上什么,所以硬生生把心底那点火气压了下来。
“司马大人,李大人,陛下在朱雀殿设了喜宴,二位大人请。”张仲瀚上前打断两人的言语交锋,朝天看了一眼,然后突然道,“彩霞满天,霞光万丈,此乃好预兆啊。”
他这话一出,不少大臣都抬头朝天空望去,天际却如张仲瀚所说,霞光万丈,火云漫天。
这若是夏季便也正常,也现在是初春,能出现这等盛景,实在是少见。
“此乃大吉之兆啊!”一位新贵出身的官员惊呼道,“好兆头,好兆头!”
世家出身的官员内心不大瞧不上新贵这种做派,但是他们内心也不得不承认,这霞光万丈的景致,绚烂得耀眼。
难不成这真是上天在预示帝后结合乃是大吉之兆?
暮色渐渐降下,朱雀殿的喜宴也正式开席,能出现在这个喜宴上的,除了皇室中人,就只有地位较高的官员及其家眷。
晋鞅心里挂念着独自待在新房中的顾如玖,所以面对族人的敬酒有些心不在焉,好在大家也不敢真的灌他大的酒,意思意思也就放过了。
谁都知道陛下的身子骨不算好,今天又是他的好日子,若不小心灌出个好歹来,他们还要不要过安生日子了?
酒过三巡,晋鞅便起身道:“诸卿请随意,朕便不多陪诸位了。”
皇室中人为了凑热闹,便略取笑了几句,然后就放了行。
看着陛下那急匆匆的背影,晋响摸着下巴想,房中佳人等候,若是他,也没心思待在这的。
晋鞅回紫宸殿的速度可比离开紫宸殿时快多了,跟在他后面的几个全福嬷嬷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大跨步走进屋内,晋鞅看着烛火下的新娘子,停下脚步,待喘息声平复了些许后,才继续上前。
“久久,我回来了。”他走到床沿边,半蹲在顾如玖面前,伸手就要去揭她头顶的盖头。
“陛下,”一位全福嬷嬷递上了喜秤。
晋鞅看着这支冰凉凉的喜秤,淡淡道:“朕与皇后只见,并不讲究这个。”说完,也不管全福嬷嬷怎么想,伸出双手,缓缓揭开了这顶绣着龙凤金纹的盖头。
“陛下,”顾如玖抬起头,看着晋鞅的双眼,浅浅一笑。
看着她这个笑,晋鞅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晋鞅牵着她的手在桌边坐下,坐上摆着莲子花生汤圆等物。原本负责喂皇后娘娘吃这些东西的全福嬷嬷,跟前面的那两位全福嬷嬷一样,被陛下抢走了活干。
花生与莲子都有生子之意,晋鞅看着顾如玖吃下自己亲手喂的食物,心里颇有成就感。最后端起那碗冒着热气的汤圆,晋鞅用银勺舀起一个,低头吹了吹,才递到顾如玖嘴边。
“烫。”顾如玖咬了一口,然后瞪大眼睛看着晋鞅。
“还烫吗?”晋鞅收回勺子,把剩下半颗汤圆放进自己的嘴里,然后皱起眉道,“生的。”
“生吗?”顾如玖笑眯眯的看着他。
“嗯,生。”晋鞅放下碗,皱眉道,“御膳房的人怎么回事,连汤圆都做不到了?”
四位全福嬷嬷差点没精神崩溃的晕过去,陛下,您这是来捣乱的吧?
还有皇后娘娘,您怎么让陛下把你该说的话说了?